各得其所
李燕語在炕上摸了只靠墊枕在頭下,蹺着腿,吹着花香馥郁的涼風,悠悠然的等着小翎和小羽回來。
小翎和小羽回來時,李燕語已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這一天,她累壞了。兩人在外間炕上找到李燕語,推了她起來,三個人擠在炕上,小翎小眼睛裡盈着淚光,帶着絲哭腔,低低的說道:
“姑娘,他們欺負人!”
李燕語嚇了一跳,滿腦子的瞌睡一下子飛得沒了影子,一把拉着小翎的手,藉着月光,仔細打量着她,焦急的問道:
“她們欺負你了?打你了?”
“不是!”
小羽聲音裡滿是怒氣,小翎抽出手,
“我和小羽都沒事,是他們欺負姑娘!姑娘不知道,他們今天一邊娶姑娘,一邊還納了個妾,滿府的人都在那邊呢,這算什麼事?!”
李燕語眨着眼睛,一下子興奮起來,拍着小翎的手,
“你細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和小羽出去,說要找陪房大劉嬸子,那守門婆子就放了,咱們這院子黑燈瞎火的,外頭可熱鬧的很呢!我和小羽就奔着人最多、燈最亮的地方去了,那個院子,又大又新,張燈結綵,那纔是新房的樣子呢!我和小羽也不敢太往裡走,就躲在外頭聽了一會兒,原來這個二爺,趕着同一天娶妻納妾,娶了姑娘扔在這裡不理不管,卻在那邊和那個什麼林姨娘熱鬧!”
“那姨娘姓什麼?林?你聽清楚了?”
李燕語急切的問道,
“聽清楚了,是姓林。”
小羽咬字清楚的答道,李燕語四根手指飛快的交替敲着炕,心思轉的比手指還快,姓林!這週二爺原來訂的那門親事,是淮南西路轉運使林大人家,都是林!林家前一陣子獲了罪,聽說女眷也是沒了官,沒了官就是奴,入了奴籍就不能爲妻,難不成
??
嘿嘿,李燕語眼睛亮的幾乎放出光來,一定是這樣!所以纔要娶了她這個無依無靠、當豬養大的庶女回來當正妻,就是找個發不出聲音的擺設麼!這週二爺倒是個有情有義的!
只看明天,看看明天的情形,她就能確定自己這個判斷的對錯了,若是這樣,這事就順理成章,極能說得通了,當真天上又掉了塊餡餅,又砸在了她頭上!
李燕語輕輕笑出了聲,往後倒着滾來滾去,小翎和小羽毛骨悚然的看着她,姑娘氣瘋了不成?李燕語笑夠了,坐起來,一手按在小翎肩上,一手按着小羽的肩膀,聲音裡透着濃濃的喜氣,
“原先在李府時,處處都好,就是一想到十八歲要出嫁這一條,就象頭上懸着一把刀,到時候就要殺豬啊,是殺頭,殺頭,現在好了,吃的比在李府好,就剛吃的那些飯菜,咱們在李家哪吃過這麼好的?住的
??這院子是不是比原來大?”
“是。”
“嗯,吃的比原來好,住的比原來好,什麼都比原來好,還沒有十八歲出嫁殺頭這一條,若我猜想的不錯,姑娘我往後還不用侍候公婆立規矩,也不用侍候丈夫
??”
李燕語噁心的乾嘔了一下,這是最重要的,要是經常被人強行那個,這日子再好,也讓人時不時的泛點小噁心,李燕語呼出口濁氣,接着說道:
“不用和那些姨娘們鬥智鬥勇,不用管家事,不用迎來送往,除了混吃等死,什麼也不用做,你家姑娘上一輩子高香燒的多,纔有這樣的福份!”
李燕語極其滿足的嘆了口氣,真有點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喜悅纔好,小翎和小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小羽嘆了口氣,低低的嘟嚷道:
“看這樣子,姑娘是真歡喜,不是氣瘋了。”
“姑娘覺得好就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姑娘還小呢。”
小翎轉頭看着下巴枕在自己肩上,滿臉燦爛笑容的李燕語,她家姑娘什麼都好,就是這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想頭,讓人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唉,要是別人攤上這樣的事,早就哭死了,姑娘倒好,還能高興成這樣!
第二天一早,李燕語自然不敢象原來那樣直睡到日上三杆,天不亮就早早爬了起來,忐忑緊張的吃了早飯,小翎挑了身大紅衣裙出來,李燕語盯着那刺眼的大紅,眯着眼睛仔細想了想,低聲吩咐道:
“換一身,什麼顏色都行,就是不要大紅。”
小翎轉身進去,取了身淡綠的衣裙出來,李燕語皺着眉頭看着小翎懷裡的一堆淡綠,最好是深紫淡紫,好歹是新婚大喜的日子裡,這樣清冷的綠,總是不太好,小翎看着李燕語,坦白的說道:
“姑娘別挑了,統共就沒幾件新衣服,總不能穿舊衣服去吧。”
李燕語無奈的垂下頭,換了衣服,剛收拾好,外面傳來常嬤嬤熱情恭敬的見禮聲:
“給二爺、林姨娘見禮,二奶奶早就起來了,正等着呢。”
李燕語緊張的嚥了口口水,忙帶着小翎急步出來,恭敬的迎到了正屋門口。
二爺周守信一身大紅長衫,身形高而略瘦,左腳微微有些跛,愛憐的擁着身邊一身銀紅衣裙的麗人,沿着抄手遊廊,緩步往正屋走過來,兩人低低的說着話,眼中只有彼此,眉間身旁,流溢着濃濃的柔情蜜意。
李燕語眉梢微微動了動,笑意從心底泛開,果然,是一對有情人。
周守信攬着林姨娘,警惕而驚訝的看着一身淡綠衣裙的李燕語,李燕語低眉順目,讓着兩人進了屋,周守信躊躇了下,空着上首椅子,卻坐到了左邊扶手椅上,李燕語心底無限感慨起來,這周跛子是捨不得心上人以婢禮受屈,自己乾脆不坐上首,也就壓着自己不能坐上去,這林姨娘能得周跛子這樣用心維護,倒是個有福氣的,李燕語不說話,也不讓林姨娘,乾脆的坐到了周守信對面的扶手椅上。
周守信和林姨娘同時呆了下,對視了一眼,又一起看着垂頭端坐着的李燕語,周守信擰了擰眉頭,轉頭吩咐常嬤嬤,
“上茶。”
常嬤嬤急忙接過早就準備好的紅漆茶盤,堆着滿臉笑容,託到林姨娘身邊,微微曲膝舉了過去,林姨娘輕輕咬着嘴脣,兩隻手捧起蓋碗,往前走了半步,垂着眼簾正要跪下,李燕語已經站了起來,伸手接過蓋碗,掀起碗蓋,飛快的沾了下脣,就將蓋碗塞回呆在那裡的林姨娘手裡,又坐了回去。
常嬤嬤瞪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李燕語這一連串的站、接、喝、坐,片刻才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接過了林姨娘手裡的蓋碗。
林姨娘轉過身,滿眼驚愕的看着周守信,周守信眨了兩下眼睛,瞪了李燕語一眼,站起來拉了林姨娘的手,聲音冷冷的吩咐着李燕語,
“走吧。”
李燕語順從的站起來,帶着小翎,落後周守信和林姨娘身後兩三步,跟着往院外走去。常嬤嬤傻站了片刻,將手裡的蓋碗塞給旁邊的小丫頭,急忙跟在李燕語身後,一起往正堂走去。
正堂安靜的有些過份,誠意伯周安意擰着眉頭,端坐在上首左邊的扶手椅上,低頭看着手裡的茶,彷彿要從幾支起伏的葉芽間看出些大道理來,鄒夫人滿意的看着一身紅衣的兒子,和被兒子緊緊握着手,卻仍堅持着落後半步的林姨娘,果然是個懂事的乖孩子,鄒夫人目光右移,看着落後在兒子另一邊,一身淡綠衣裙、低垂着頭的李燕語,稍稍皺了皺眉頭,昨晚上安安靜靜的,倒真是個老實省事的,就是這衣裙,這大喜的日子
??唉,算了算了,不懂規矩就不懂吧,這樣也好,嗯,這樁親事,真是四角俱全!虧得自己心思轉的快,鄒夫人滿意的笑了起來。
誠意伯府嫡長子周守哲身形微胖,長着一張圓團團的笑臉,煩惱的看着站在正中的三人,這算什麼事啊?母親也是糊塗了,聽任二弟這麼胡鬧,這若是傳出去,就是寵妾滅妻,可是大事,唉,周守哲暗暗嘆了口氣。大奶奶鄭氏垂手侍立在周守哲身後,滿眼探究的看着落在最後的李燕語,這一身綠衣裙,是不懂規矩還是有意爲之?若是有意,這份心思,倒不可小覷。
三少爺周守禮搖着摺扇,滿眼不忍的看着一身綠衣、瘦削單薄的李燕語,這身形、這眉眼,也是佳人一枚,奈何,奈何!
誠意伯唯一的女兒,周大姑娘周清馨站在母親身後,手裡的團扇抵着下巴,滿眼羨慕的看着被周守信握着手的林姨娘,二哥對林姑娘這份情意,真是令人心儀。
李燕語如同影子般,跟在周守信和林姨娘身後,下跪、磕頭、起來,再下跪、再磕頭、再起來,那杯媳婦茶,沒能送到李燕語手裡,半路上竟被周守信搶了過去,托起來奉給了父親,誠意伯惱怒的正要說話,鄒夫人瞥了他一眼,
“還不趕緊接了,我這兒還等着呢!”
誠意伯滿肚皮不滿只化成一聲悶‘哼’,不情不願的接過茶,沾了沾脣。
作者有話要說:一件事,好不好,就看你要的是什麼,是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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