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月下烤雞

城東坊市多數沒有掛上晦氣的白鎬,但受不住掛掉的那個人是太,還是多多少少的被影響到了。

尋常百姓見不到皇室弟,太這等高高在上的人物更是連消息也聽不到,如今突然被宣告死了,升斗民自是覺得惶恐無比,有回家去給太燒香祭拜的,也有怕再惹上什麼麻煩回家躲着去的,總之整個城東的坊市是少了許多攤鋪,也只有一些背後有勢力支持的酒樓不受什麼影響。

謝錦到城東的坊市裡晃了一圈,人少了一半,她能挑的也不多了,最後覺得今天被人踩了一腳,想買斤豬蹄回去啃啃,卻被告知,今日葷食不賣。

大周並沒有什麼法制規定人死了不能吃葷的,但這些百姓心裡的尊卑觀念根深蒂固,總不能在太掛掉的時候吃大魚大肉,因此也不敢在這兒明目張膽的賣了。

謝錦轉了一圈,想吃的葷食都沒買到,最後只好稱了二斤果,又買了點蔬菜,提着東西打道回府。

院中,晏江將棋盤上的棋都收進棋罐裡,站起身來道:“時候不早,謝錦應該快回來了,你先走吧。”

周也站起來,卻沒急着走,問道:“公在此生活可有需要的東西?”

晏江想了想,突然笑了一下,這個時候他的眼中才感染了少許笑意,道:“你去弄點酒肉來吧,估計謝錦今天是在街上買不到東西了。”

周微怔一瞬,反應過來後才笑着伸出手,將身後的兜帽帶上,足下一點,身騰空而起,只見頭上幾根樹枝微顫,人已經消失了蹤影。

“公稍候。”

謝錦拎着東西回來,經過幾條街都看了一下,因爲太掛掉一事,整個建安城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到處都掛着白鎬,看來她最近也不能出去找賺錢的法了,最好是宅在家裡少出來,免得還得買身白服穿。

回到永昌街,拐了個彎,很快就到了家門口,見門關着,謝錦伸出空着的手推了一下,門關的不緊,只輕輕一推就開了。

“我回來了。”謝錦喊了一聲,提着東西跨過門檻走進去,四下看看,沒在院中看到晏江,以爲他在屋裡睡覺,便沒再喊。

“弈,你把這兩包都拿進你屋裡去,我把菜擱到廚房去。”

謝弈接過來東西,猶豫一下,道:“阿姐,我進屋去看書了,你要是做飯的話就喊我一聲。”

他今天看到的事太多,這一路上也想了很多,在京城的生活開銷是極大的,儘管現在的生活他已經很滿意了,但他不能讓所有的重擔都壓在阿姐一個人身上,作爲男,應該付出的更多才是。爲今之計,他仍是要好好讀書,不能白費了這十多年的努力。

“行,你去吧,吃飯我叫你。”謝錦點頭應着,提着菜進了廚房。

剛一進門,就看到一個人影站在裡面,謝錦一怔,仔細看去才發現是晏江,他正站在竈前,臺上放着兩隻被剝洗乾淨的雞,旁邊還有一罈酒。

“你出去了?”謝錦下意識的就問道:“在哪買到的雞?”她可是在城東溜達了一大圈,坊市裡根本就不賣葷食,他這是打哪兒整來的。

晏江聞聲轉向了門口,搖搖頭道:“是鄰居送過來的。”

“鄰居?”謝錦疑惑,是誰這麼大方,還送了兩隻雞過來,難道是對面的許麗麗?這丫頭還沒死心呢,還是已經跟晏江搭上話,知道她是在騙她了。

“嗯。”

謝錦放下手中的菜,走過去看了看,兩隻雞都被處理的很乾淨,上頭還有些許水的痕跡,看着是剛洗沒多久。她倒不是很想吃雞,但晏江既然已經收下了,也不好再退回去,左右今天沒有買到葷食,還不知道這種情況會持續到什麼時候,現在便先吃一隻吧。

“那要不咱們今晚就吃這個?”謝錦拿起了一隻雞,看看個頭,足夠他們三個飯量不多的人吃一頓了:“你想吃紅燒還是爆炒,我就只會這兩樣。”

謝錦廚藝一般,尋常下廚的機會也不多,就這兩樣她都不能保證一定做的好吃。

晏江微笑道:“這兩樣如今吃多少都會上火,不若出去烤來吃。”

烤?這倒是個好主意,只是,謝錦猶疑道:“咱這裡有烤雞的地方嗎?”

此時外面已是黃昏,點點夕陽慢慢消失在天際,兩人從廚房出來,繞過西屋,走過水井,來到了院後的牆根處,牆頭上掛着的全是碧翠的迎春,條條新碧垂下,將牆面整個遮住。

晏江走在謝錦旁邊,只稍前一點,走到牆根後,他伸出手緩慢的撥開了跟前的迎春,裡面竟是緩緩露出一個出口來。

“我今日閒來無事在院中走動,不心撞到了這裡,才發現這裡竟是別有洞天。”晏江撥開滿目迎春,一個半人高的缺口出現在牆面上,這缺口上頭是磚石支撐着迎春,下頭牆根處也是同樣的磚石,中間的洞全被迎春遮住了,從外頭看什麼也看不出來,更別發現在這裡有個缺口了。

謝錦驚訝的看着這景象,她之前爲了整理新家也來過這裡許多次了,根本就沒發現這裡還有這麼一段,要不是晏江看不見,自己誤打誤撞的跑到這裡,估計她整個夏天都不知道。

謝錦低着頭跨過腳下磚石走了進去,一股清涼之氣頓時撲面而來,身後晏江也走了進來,被他放下的迎春垂下,登時又將缺口全部掩住。

“我下午進來時,只能感覺到少許情況,不知這裡適不適合烤雞。”

“適合,這地方簡直太好了。”謝錦回頭笑道:“真有你的,能找到這麼個地兒,你在這裡等着,我這就出去拿雞和東西過來。

謝錦動作飛快,這裡距離廚房也不過幾十步之遙,她很快就提着食物走了回來,又來回兩趟,東西便都拿了個齊全。

這被新發現的空間其實不大,甚至可以是很,只有院的一半大,裡面只種四五棵粗壯的樹,但樹蔭遮天,遮去了大片天光,還有一半能看到頭頂上漸漸暗下去的天幕,幾顆星迫不及待的亮了起來,與地下的幾隻螢火蟲交相呼應。

地上有一棵倒了的老樹,樹幹恰恰橫在兩人面前,高度正好,便索性不搬椅,就坐在了這樹幹上。

地上架起了一堆柴,謝錦不怎麼會點火折,便指了方向把這事交給晏江。

用刀在雞身上劃開了口,中間用支籤串起來,就可以直接上架考了,謝錦眼盯着晏江手裡的雞,手上拿着裝了調料的瓶,等着一會半熟的時候往上灑。

林間微風輕送,十分溫柔,腳下是柔軟厚重的草皮,身邊不時晃着幾隻瑩綠可愛的螢火蟲,看着不斷跳躍的火光,兼之今天在城東受了一場驚,謝錦強行提起的心神漸漸放鬆,慢慢隨着周圍場景變得柔和起來。

耳邊傳來一道柔和的聲音,跟着風一起鑽進她的耳朵:“今日在城東遇見什麼了嗎?”

“嗯。”謝錦下意識的,想也沒想就點了頭,點頭過後才反應過來什麼,擡起頭看向晏江,望着他那張在火光搖曳下更加清雋秀致甚至帶了點妖嬈的臉,謝錦神色中浮現了一抹古怪,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去城東了?”

晏江不意她反問,漆黑的眼中浮現了些許微妙的波紋,只是在跳躍的火光下幾不可見,很快就又消失。他笑了笑,轉動圈手中的烤雞,才慢慢的道:“你今天出門的時候不是過了麼。”

謝錦疑惑:“我了嗎?”她記得弈跟着她出去後還問要去哪兒來着,她分明是隻了要帶他出去取東西啊。

“嗯,你了。”晏江神情不變的確認。

他面對着火光,臉上帶着宛然笑意,幾乎能晃花人的眼,謝錦看着他,蹙着眉努力回想,還是不記得自己過要去城東的話。

見她苦惱,晏江仿似好心的提醒她:“你不是問過我缺不缺東西。”

謝錦恍然,想起自己曾在東屋問過晏江一次有沒有缺的東西,一拍額頭:“原來我是那時候的,瞧我這記性,一點印象都沒了。”

晏江笑笑,平靜無痕的揭過這個話題,用他那好聽的聲音隨意地道:“城東多是文人聚集之地,想必弈瞧見了不少好地方吧?”

“唉,別提了。”謝錦到現在還覺得自己倒黴呢,她不是那種喜歡把自己的事到處的人,但太死了這種事總得給晏江一,好歹這是國家大事,人人有權知道。

“今兒我去城北,是想去給弈找個學堂的,回來的時候,我都走到城北的頭頭了,眼看就能到城東,誰知來了個太監。”謝錦想及當時場景:“那太監胖的要命,也不知道是打哪兒來的,苦着臉就開始念旨。”

謝錦將自己還記得的幾句了,又道:“我當時都懷疑自己耳朵有毛病了,一國太怎麼就這麼輕易的給累死了,搞得滿城都是白綾,我還朝着他跪了一陣。”

晏江微笑的聽着,並不插嘴,仿若這世界上最好的聽衆。

只是謝錦完太掛掉之後便沒再別的,拿着調料瓶往已經有六七分熟的雞上灑了一點,吸了一口漸漸飄出來的香氣,纔不經意的問道:“對了,萬先生是誰啊?”

……

(劇場:

周:公要心啊,你差點就露餡了

作者:讓他使勁裝,早晚有一天被戳破

謝錦:當我傻嗎?我明明記得自己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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