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上堂中就只剩下四夫人和謝錦兩人,謝老夫人陰沉的目光直直盯着謝錦,那幾十年積蘊的狠厲直衝一人,是誰都有點受不住。
謝錦梗着脖,倒是沒有從地上起來,屋中氣氛沉悶,她正覺得有些不適時,眼尖的瞄見謝老夫人抄了桌上的另一隻杯,劈頭砸過來。她下意識的要躲,可終究是沒有杯來的快,躲過了腦袋卻砸在了肩膀上,一聲悶響,如同被石塊擊中,她疼的叫了一聲,另一隻手緊緊捂住了被打中的地方。
“孽畜!”
“啪!”杯掉在謝錦身後的地上,杯身碎了,杯蓋在地上滾了幾圈,咕嚕嚕的又回到謝錦腿邊。
這老太婆還真喜歡用杯砸人!
謝錦揉了揉肩膀,擡起頭來,看着她陰雲密佈的臉色,心中忽覺好笑起來,只准你算計別人,難道還不允許別人反擊一回嗎?
謝老夫人凌厲的目光在她身上走過,又看向她身後站着的四夫人,四夫人被瞪的哆嗦了一下,往前挪動兩步,微垂了頭,囁嚅道:“母親……”
謝老夫人卻不再理她,手中柺杖一揚,指着謝錦罵道:“你剛剛的可都是真的?”
謝錦正正身,其實這會兒她更想站起來,只是考慮到自己目前還在謝家裡,她也不好太惹這老太婆,就乾脆跪着吧,起碼態度好點不是。
要方纔她反擊了一回,心裡對謝家的仇恨減了那麼一丁點,可被這謝老太婆一個杯又給打回去了。對於剛剛發生的事,她是問心無愧,人善被人欺,都被人算計到頭頂上了,絕沒有不反擊的道理。
“秉老夫人,我的句句屬實。”
謝錦態度不像剛纔那麼刻意,不過依然在睜眼瞎話,她既不願意受謝家的擺佈,就堅持不嫁人到底。
“混賬,混賬!果然是不入流的東西!”謝老夫人冷笑着看她:“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身份,就整日胡思亂想,謝家白養你十幾年,落得這個結果,早知如此,倒還不如養一條狗。”
聽到這裡,謝錦不禁有些着惱,雖然捱罵不疼不癢的,可哪有人生來喜歡被罵的。好在她理智仍是佔在上風,聽到這樣狠厲的話,依然面不改色,只道:“老夫人,我如今纔算是知道那人身份,自然是配不上的了,以我的名聲無論嫁誰都是高攀,就不去肖想周大少爺了。”
謝老夫人氣極,握着柺杖的手不住的抖着,好一會後才忍住丟出去打人的衝動,冷冷的看着謝錦,見她筆直的挺着上半身,神情不卑不亢,不知爲何,腦中突然冒出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想法:“你,你不願意嫁?”
謝錦眼皮微跳了一下,擡起頭去看謝老夫人。
只是這次不等她開口辯駁,謝老夫人就已經氣笑了出來,臉上浮現一絲瞭然,再看她時已是冷然:“原來如此,我倒是沒想到,你竟是打着這主意。”
謝老夫人將柺杖靠在桌案上,不急不緩的坐下了,看了看四夫人,又低下頭來:“不過這事由不得你,我已與周家下了定,你就在家等着出嫁吧。”
什麼?謝錦驀地警惕起來,瞪大眼睛:“老夫人的意思,是這親事已經定下了?”
“哼,”謝老夫人見她這模樣,心中的想法更加確定:“以你的身份能嫁進周家,便是繼室也是高攀了,也不知道是哪輩修來的福分。”
去你的福分!
謝錦氣的直想破口大罵起來,但她足夠冷靜,也只是緊緊皺起眉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地上的碎瓷茶葉,腦中飛快的轉着。
她一開始想這個法的時候,就沒打算騙過謝老太婆,這畢竟是隻活了六十多年的老狐狸,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她那點伎倆不過是佔着敵明我暗的優勢,打她們個措手不及罷了。原本想着當衆抖出這種醜事,周家人絕對不會娶人進門的,可萬萬沒想到,現在事實遠超她想象,這謝老太婆竟然是在官媒上門之前就下了定,瞞着所有人。
那這徐紅娘今天來是做什麼的?敲定婚期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謝錦努力鎮定下來,腦中想着一切可以用的法,可雖如此,她仍是想不出萬全之策,只得先拖着:“我在謝家排行第八,又尚未及笄,且因年前一事已經被族譜除了名,實是不能明白,這門親事爲何會落到我頭上。”
謝老夫人冷然的看着她,又瞟了眼在後頭站着的四夫人,道:“你當我想把這門親事給你,這可是明媒正娶,是要擡進周家做正妻的,若不是你母親一心爲你着想,想給你定門好親事,我就是便宜了老二家的孩也落不到你頭上,你竟還不知足,年紀就會做那青天白日夢,搞出那些醜事!不知廉恥。”
看她一臉威嚴,謝錦心裡都氣笑了,若不是陰差陽錯,她一早就知道了真相,還真當這親事是四夫人苦口婆心求來的,謝老夫人大發慈悲施捨的呢,這一家人包藏禍心,不願將正經女孩送過去受苦,卻拿她當替身幌,事到如今還是這副她佔了便宜的嘴臉,真真是無恥之極!
謝錦對這一家都噁心的不行,心下一氣,也不願意跪,敲敲膝蓋就站了起來:“老夫人,您真是心善慈悲,像我這樣常常惹禍的人都願意給這麼好的親事。”
謝老夫人嘴裡哼了一聲。
謝錦卻繼續道:“然我品行有暇,實在不配得到如此厚待,得此親事,受之有愧,還請您收回定,把這親事給二老爺家的姐吧!”
“你胡什麼!”謝老夫人陡然變色,緊皺臉皮,怒瞪她道:“我本就知道你人不知好歹,對你多有縱容,可你這混賬的什麼話!生辰八字早就送到了周家的案頭,那白紙黑字寫着你的名,豈能更改,若你再這麼胡言亂語,我就要讓人好好教教你規矩了。”
這個規矩可不是之前的規矩,謝錦知道謝老夫人是動了真怒,可她亦是不願受人擺佈。在古代女嫁人是一輩的事,關係着終身的生活,縱然她也不能確定自己以後就一定能遇到良人,可這明擺的深坑,傻也不願意跳下去。
謝錦背脊挺的筆直:“老夫人在定下親事的時候我毫不知情,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這親事如此倉促,我毫無心理準備又尚未及笄……”
她話還未完,已經被謝老夫人黑着臉打斷,聲音陰沉:“你這是在怪我?”
“謝錦不敢……”
“你不敢?謝家生你養你十幾年,臨到頭來還給你定下一門好親事,你還在這裡跟長輩大呼叫,下流的東西!”謝老夫人“騰”的又站起了身,揚聲衝外喊道:“來人,把八姐帶回去,給我好好看着。”
這是來硬的了,謝錦只覺糟糕,一旦被軟禁起來,只怕她就沒有任何機會,只能等着被人擺佈了。
門外走進來兩個婆,上來就抓住了她的胳膊,謝錦下意識的掙扎一下,還沒動步,就聽頭頂又傳來聲音:“你還真當我沒法治你不成,不要忘了,你弟弟還在謝家裡。”
這聲音明明還不及之前的狠厲,可謝錦就是感覺到了一陣寒意,明明是初春時節,周身卻在發冷,她擡頭直視着謝老夫人,卻沒有再掙扎。謝弈是她在這裡的軟肋!
兩個婆力大無比,直接鉗住謝錦的胳膊就把她拖了下去。
一直站在一旁的四夫人見人都走了,只她一人頂着謝老夫人目光的壓力,頓時覺得頭皮發麻,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
“你也回去吧。”謝老夫人沒什麼表情的看她一眼:“看好她,別再出幺蛾,真是沒有的東西!”
她最後一句的極輕,但仍是被四夫人聽見了,臉色頓時發白,輕咬着嘴脣,行了一禮後下去了。
在四夫人剛走後,上堂裡間的簾便被掀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母親。”蔣氏一走進來,就見地上多了一個碎杯,因着謝老夫人剛纔發了怒,丫鬟們沒經傳喚也不敢進來收拾。
“把人都安頓好了?”謝老夫人見到這個兒媳婦,心裡緩和了許多。
“都好了。”蔣氏應了一聲,看着地上的狼藉輕皺了眉,再看謝老夫人的臉色,只當她是在爲謝錦喜歡周錚一事生氣,便勸慰道:“母親消消氣,那謝錦雖有些大逆不道,不過也是孩心生妄想,嫁了人就好了。”
“你知道什麼,”謝老夫人轉過頭看她,想着剛剛謝錦的態度,又惱火起來:“那丫頭的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可她卻是實實在在的不願意嫁人,這不知好歹的東西,方纔還頂撞我半天。”
“不願嫁?”蔣氏有些不敢相信,眉頭皺的更緊了些:“怎會如此,不是她爲人勢利,貪慕富貴嗎?怎麼會不願意嫁,難道是不想做繼室?”
“我怎知道。”謝老夫人哼了一聲,眼神鋒利,“不過我謝家不能白養了她,這事既已經定下了,她不嫁,也得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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