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收拾出的院中。
晏江獨自一人站在大石旁,面朝着北邊,他身上披拂着寬大的白衣,被風拂動,仿若蝶翼一般,在身後蕩着溫柔的波紋。
他這麼站着已經不知有多久,陽光灑在他白皙的臉上,那雙無波無瀾的眸漆黑如墨潭,深不可見底。片刻之後,他嘴角緩緩揚起一個淡淡的微笑,來了。
外面響起了一陣微不可聞的衣袂破空之聲,細的摩擦過後,樹枝間搖晃了一下,一道黑影便越過牆院落入院中。
“公。”那道黑影行至晏江跟前,伸出手就要行禮。
晏江轉過身來,攔住了他的動作,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漫聲道:“此處就我們兩人,不必多禮。”
黑影站直身,頓了一瞬之後,擡手摘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平凡的青年臉孔。
倘若謝錦在此,一定會驚訝這人怎麼會在這裡,因爲這黑影,正是之前在去常州城的路上救下他們的青年。
青年身形比晏江略高一些,此刻站着能夠清楚的看到晏江臉上似笑非笑的的神情,稍微一猶豫,青年便道:“公要在這裡住下去?”
晏江從容一笑:“不必擔心,此處隱蔽,我只需等這事風波過去便好。”
青年那張平凡的臉上也露出一個笑容:“是我杞人憂天了,公運籌帷幄,定是早有打算。”
晏江擺擺手:“不這個了,此間環境極雅,不若與我手談一局。”
晏江自幼接觸棋盤,常愛把玩,年紀稍大之後也沒有放棄這個習慣,此後的多數決策也都是在棋局上的風雲變換中產生,青年陪在他身邊數載,自然與他對弈的次數不在少數。
正如所言,院環境極爲清雅,青石如桌,正是下棋的好地方。
青年將裝有白的棋罐推了過去,手中已熟練的執了一顆黑落在棋盤之上。
聽得那道清脆聲響,晏江笑了笑,道:“多少年了,周,你這第一顆卻重來沒換過。”
叫周的青年臉色微糗了一下,看看對面那張帶着散漫笑意的臉,沒話又低下頭去專心看棋局。
隨後只聞林間風動,棋盤上連連響起落之聲,清脆如擊玉,不多時,盤上已經成了一局,黑白交縱,旗鼓相當。
***
謝錦沿着原路回走,心裡想着在這裡有什麼賺錢的法,還未走出城北,就聽身後傳來一陣喧囂,馬蹄聲陣陣,就像在平靜的湖水中扔下了塊巨石一般。謝錦回頭望去,只見街道頭上出現了幾匹馬,爲首一人身形寬胖,穿着暗色錦服,上繡繁複花紋,手捧一卷明黃卷軸,正被一個瘦高之人扶着艱難的下馬。
這人謝錦看着是不認識,可在京城生活的人,但凡有點眼見力的,都識得這是宮裡的太監公公,再厲害些或是那些進過宮的,此時見了都是心裡大驚,不爲別的,只因爲首這一人,正是當今陛下身邊的首席大太監,常公公。
當下,接上的人都心中竊竊起來,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大事,才讓一個位高權重的公公跑到城北街道上來宣旨。
常公公體胖,只是下個馬便耗了半響,在他身後的幾個御林軍看的面色都有些怪,卻沒有人敢出聲。等常公公終於下來,喘好了氣,才哆嗦着手摸出了腋下夾着的明黃卷軸,悄悄看去,他臉上表情竟是悲痛欲絕,一副死了爹孃痛不欲生的模樣。
隨後,只見他顫顫巍巍的抖開卷軸,兩手平展,開口讀起來,而在他身後,幾個御林軍也低下了頭。
“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世,年壽有時而盡,榮止乎其身……今太理薨,舉天悲慟,十三年以來,太理竭慮殫心,爲聖分憂……其應行儀制,悉遵成典,持服二十日,釋服,佈告天下,鹹使聞知。”
長長的一篇枯**言文念下來,不明就裡的人聽的是暈頭轉向,可這城北是文人的天下,沒有幾個人聽不懂,這哪裡是什麼聖旨之類,分明是一篇悼文。
謝弈呆呆的立在原地,半響纔不敢相信的碰碰謝錦:“阿,阿姐,他方纔是,太,太死了嗎?”
謝錦也纔剛剛反應過來,瞧着那太監的模樣,點頭道:“好像,是的。”
大周國姓是陳,方纔那太監所念,應該是太陳理殫精竭慮,乃是大好人一個,可偏偏天公不作美,他正直壯年卻早早的掛了,爲此,朝廷照着他的身份舉行一些儀式和制度,不管願不願意,大家都得穿二十天的白服。
謝錦和謝弈想不到一國太就這麼翹辮了,其實不僅是他們倆,這整條街的文人都呆怔在了原地,這裡是城北最大的一條街道,消息就像是旋風一樣,迅速傳播出去。
太監唸完悼文之後,伸出肥胖手背抹抹眼淚,又費勁的爬上馬,哀傷的離去了,看他方向,應當是去城東再宣讀一遍。
沒等街上行人走動,街道盡頭又緩緩的過來了一條長長的儀制隊,白幡過近,悲號鳴響,是在祭奠太之靈,而在儀制隊後頭,有專門的人手持白布,每過一家便在門樑牌匾上掛上,不多時,整整一條街就變得極其素鎬沉重。
謝錦心底叫了一聲晦氣,難得第一次來城北,就遇到發喪的,哪怕那人是太,她也好受不起來了。
儀制隊緩緩行至跟前,路兩旁的文人全都朝着靈車肅穆施禮,隨後席地跪了下去,謝錦瞧瞧左右,乾乾淨淨的一條街,連躲的地方也沒有,只好暗地扁扁嘴,也跟着跪下。
院中,周從棋罐中夾起一,“啪”落在盤上一處,纔開口道:“太的白幡現在估計已到了城北,他們已經出動了,不過,我來時看到平王的人似乎跟了過去。”
晏江神情不變,也落一,道:“我知道,是我讓他跟過去的。”
周不解:“這是爲何?”
平王是當今聖上第二,是在朝中唯一和太勢力旗鼓相當的人,他二人鬥來鬥去,始終勢均力敵,如今太死了,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平王,就讓他和其他皇內鬥,不是更好。但他知道,晏江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果然,晏江散漫一笑,手上落,語調溫柔的道:“就這麼讓平王坐享其成,豈不是太便宜了他,我告訴他,如果不完全壞掉太的名聲,令其失去民心,他依然爬不上那個位置,因爲,這朝中可不止有皇。”
周看着晏江剛落下的白,簡簡單單的一步卻是切斷了自己的退路,使得他一大片黑與大部隊斷裂,成了廢。眉頭微凝,他看了棋盤一會兒,突然領悟過來:“公是,還有太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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