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隨安吃飽喝足,摸摸撐圓的肚子,一臉滿足地對着陸子卿笑,“謝謝啊,子卿哥哥。”飯桌果然是增進感情的好地方,一頓吃喝胡聊下來,易隨安的語氣就變了。
望着易隨安風捲殘雲後的戰場,陸子卿嘴角隱隱抽搐,敏之弟弟雖然好幾天沒吃東西,可是乍一進食吃這麼多,不會有什麼事嗎?還好他家不缺錢。
憶及那日觸手驚人的冰涼,淡淡的擔憂浮上心頭,“敏之弟弟,你把手伸出來一下。”
易隨安狐疑地將手遞到陸子卿面前,目光在他一本正經的臉上逡巡半響,語出調侃,“子卿哥哥也會看手相?”就算相信石頭開花馬長角,她都不相信這個每日跟着淺勝舟遊手好閒的大男孩會看手相。
陸子卿沒有搭話,只是從桌上接過易隨安的手。觸及一片溫涼細膩的肌膚,他眸底劃過一絲光彩,溫度不是記憶中的冰寒徹骨,但依舊冷得不似常人。
難道她真如那少年所言,是中了寒毒嗎?可面上爲何看不出半分不適?難道是被少年所開的藥方壓制住了?還是……根本就是在胡言亂語,危言聳聽?
“咦?你的手怎麼這麼燙?”易隨安奇怪地將另一隻手搭上陸子卿的額頭,感動之餘就是內疚了,“額頭也這麼燙,不會是着涼了吧?瞧你精神也很差,快回去休息休息罷,辛苦你了。不如,我現在去給你找大夫來看看。”
陸子卿點頭。他還真是有些扛不住了,從小到大,陸少爺就從沒照顧過人,更別說還寸步不離地守整晚。
其實,歐陽雲帆早料到並告訴他易隨安會今日醒來,可陸子卿偏不信,一直堅持守在她榻旁,就怕有人意圖叵測欲害人命。結果,守了半天聽到隔壁屋裡傳來僕人的酣睡聲,他才迷迷糊糊地靠在牀榻邊想是不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過,他制止了易隨安想單獨去找大夫的想法,因爲這次易隨安失蹤並被診出中毒讓他不放心她再隻身出去,遂是叫來僕從去淺勝舟家尋徐郎中來瞧瞧。
臨出門時,陸子卿笑言讓易隨安也去隔壁守着他,彌補昨晚的難受,被易隨安以各種理由拒絕後,他才收起笑嘻嘻的神情認真吩咐她不要亂跑,一臉疲憊地回隔壁躺下。
陸子卿交是交代了,可計劃不如變化。安分的呆在家裡並代表着萬事大吉,再說,躺着也可能會中槍呢,別人找上門就好比天要下雨孃要嫁人,那是擋也擋不住的。
就譬如此刻——
易隨安託着腮坐在桌前,回憶剛纔陸子卿的表情,以及他帶着這種表情所說的話。她想笑,又覺着自己沒心沒肺,特不厚道。
一杯茶已經涼透,微黃的茶葉停止沉浮,靜靜地在杯底沉默。房門上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這不可能是補眠的陸子卿。那是……淺勝舟?亦或是溫如玉?
她訝然擡頭,繼而揚聲道,“請進。”
進來的人出乎她的預料。這人容色清冷出塵,眉間硃砂鮮豔欲滴,竟是那日她欲抱大腿的選定對象。只是現在,她已經淡了這個心思。咳,竊以爲,還是找兄弟比抱大腿實在得多。
“何事?”易隨安起身,禮貌地問道。既然不是有求於人,那自然得挺直腰桿做人才不會無故低人一頭。
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他的雙腿上,她不禁有些錯愕。原來那天她死勁兒往裡闖,欲抱大腿的對象,竟然半身癱瘓——
她大受打擊,只能默默地在心裡暗自肯定自己的眼光,不錯,身殘志堅好歹也是勵志榜樣嘛!人也長得儀表堂堂,雖然不能玉樹臨風,但有灼灼其華的氣質彌補缺陷,也不差。
眼前之人放肆地打量讓歐陽雲帆有些不悅。要是平常,他定要讓守山給這個他沒有判斷出是男是女的人一點教訓,可今日自己的好奇心似乎極其強烈,不弄清楚他不想離開。
“你感覺如何?”不悅並沒有影響到他一如既往地清朗聲音。
易隨安被問得莫名其妙,“什麼感覺如何?”
一直沉默不語的守山站出來替歐陽雲帆解釋,“你中了寒毒,我家爺給了開了方子。爺是問你服藥之後可有好轉?”
敢情她這一肚子苦水就是他灌的!易隨安恍然大悟,繼而憤怒了。
是藥三分毒,地球人都知道。她生龍活虎,沒病沒痛的,無端拿中藥來灌她不說,還惡意亂診斷!說什麼中毒,完全是天方夜譚!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雖然長得不錯,但她一向最厭惡的就是庸醫了!
都說醫者父母心,別人來找你是治病救命的,豈能草率相待!相比之下,還是徐郎中靠譜點兒,要是人不要那麼古板就更好了。這兩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完全不具可比性!
守山看着易隨安的臉色想萬花筒一樣變來變去,最後再一次定格在憤怒上面,不由得愣住了。
他不會是眼花了吧?怎麼覺得這人眼神不對頭呢?
歐陽雲帆也有些驚訝。易隨安的神情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並不是需要所救之人對自己感激涕零感恩戴德,但總不至於好心當做驢肝肺,任別人誤會毫無感覺。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如此想着,他對易隨安的好奇又深了一分。
回過神兒來的守山臉上滿是憤憤不平。他氣沖沖地踏前一步,很想衝到易隨安面前同她理論一番,可是……他望了一眼神情自若,依舊一派雲淡風輕的自家爺,又收回了腳。爺總說他太沖動,他要改。
偏偏一腦子謎團待解的易隨安注意到他欲言又止,又怎會任由他退回去。她氣勢洶洶地叉腰上前,一副潑婦罵街地經典形象。
“你什麼表情啊你,我就是不滿意又怎麼着!你這庸醫,我身體好好地,哪裡中什麼毒?亂開方子要出人命的,知道不知道?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不是這塊料就不要往這行裡擠,就算擠進去了也就是個庸醫,切~以爲渾水好摸魚呀……哼,沒準兒你家爺自個兒的腿就是自己亂開方子才落得今天這樣!三十六行,行行都可以出狀元的,勸你還是換個專業!”
一番話,劈里拍啦倒豆子似地往外滾。幾日來的鬱悶一掃而光,易隨安順了順氣,突然發現氣氛詭異地安靜。
她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半步。呃,貌似她剛纔只顧着自己爽了,言辭犀利賊準地踩了人家的痛腳,居然忘了那個打算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壯實男子就是一開始引起她注意的武功高手。
不會……因此被武功高手惱羞成怒殺掉吧?
方纔那位武林高手的臉色似乎也不停地變換,這會兒已經是鐵青一片了。坐在精緻輪椅上的少年雖然臉色沒多大變化,但周身清冷之氣較之前更甚。
望着他不能動彈的雙腿,易隨安愧疚着吶吶開口,“對不起啊,我,我一向心直口快……”
“有什麼就說什麼,是嗎?”少年冷冷一笑,鼻子裡一聲輕哼,語氣清冷地打斷她的話,“從沒有人罵我是庸醫,近日卻被人連罵兩次。你真的確定你的身體沒有任何異樣?”
易隨安點頭。確定以及肯定。
眼前一花,易隨安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嗖地一下從少年袖中射出來。她第一反應就是暗器來了,身體急急後退,腕間卻被冰涼之物細細纏上。
事情發生在眨眼之間,她猝不及防,反應過來便欲掙脫束縛。
“別動。”歐陽雲帆淡淡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