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山莊?”戮飛音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忽而眼前一花,一輛馬車已出現在他面前。
這馬車他認得,之前,他就是乘坐這輛馬車到的這兒,一隻他從未見過的漂亮銀角禽獸,正凶猛地攻擊着他的兄長,而他的兄長,力氣不怠,敗象已呈。
他沒多想,立即持刀衝了過去,易隨安並未阻止,甚至拉住了蠢蠢欲動的流螢。
戮飛音心急兄長的處境,無暇他顧,而他的僕人卻在瞥見易隨安的動作時沉了眸色。待看到易隨安竟還有心情將腰間的短簫摸出來橫在嘴邊,他不禁側目。
“飛音,你怎會到此?”
戮飛雲順着弟弟的目光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兩人。這二人,今天算是幫了他大忙。不知爲何,他總覺得這個陌生的少年,他似乎真的在哪裡見過。
可是——他眸色一沉,他從不出手幫人,無關之人又見過即忘。若認識,那此人絕不會是朋友。
他下意識地擋在戮飛音身前,銀角獸的出現和消失都很突然,此刻他又是這種情況,假使情況真如他所想,後果……不堪設想。
霍奇見易隨安帶着戮飛音主僕再次出現,心中震驚不已。再一看主上的神情,他趕緊上前幾步,低聲回稟了幾句。
戮飛雲面上飛快地閃過一絲驚異,“霽月山莊?”
“不錯,在下正是現今霽月山莊的少主人。”易隨安上前幾步,忽然嘿嘿一笑,“今日在下多次遇見宮主,可見你我有緣吶。”
緣?戮飛雲眉頭一皺。
“即是有緣,我想,有件事兒我得告訴你。不知宮主可願一聽?”
易隨安將視線從戮飛雲身上轉開,又瞄了一眼立在兄長身後的戮飛音。
“走。”戮飛雲揣着寒玉匣,內心焦急。根本不理會易隨安,擡腳就走。
流螢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巴巴地看着戮飛音。
誒?易隨安有些奇怪,但還是出口叮囑了兩句。
“七彩凝霜草不可直接服用,否則輕者經脈盡斷,重者當場死亡。”易隨安斂了笑容,“宮主需找一個內力深厚的杏林高手,先將宮主收集的所有藥材適量調劑,再由杏林高手服下此藥,作用於患者。”
這個他知道。雖然七彩凝霜草很難採得,但還是有些人悽慘地成爲永久的前車之鑑,此番前來,他已做好完全準備。
見戮飛雲腳步未停,易隨安再度開口,“此爲其一,這些想必宮主都有所耳聞。這其二嘛,七彩凝霜草伴生的衍靈蟲可是個難伺候的東西,不知宮主打算如何安置?它不會乖乖地呆在你那個缺了一角的寒玉匣子裡的。”就當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罷。
戮飛雲腳步未停,帶着一干人等快速往山下而去。
不多一會兒,霍奇被派出來,冷冷地攔住兩個優哉遊哉,一路跟隨的人,“走。”
“哎?你是霍奇?咱一起走?”說着說着,其中一人就要搭上他的肩膀,霍奇握刀的手往上一擡。
儘管只是隨意一檔,但霍奇卻有八九分把握擋住來人伸來的手,可是,一秒鐘不到,那隻手還是穩穩當當地停他肩膀上了。
“大路朝天各走半
邊。”手的主人笑嘻嘻地湊近他,“霍奇,這路不是你主上開的吧?這樹,也不是你主上栽的吧?買路財不需要吧?OK,我就知道是這樣,那什麼也不要說了,咱就一起走吧……”
眼前的人眉目如畫,滿面春風,一張笑臉像是春日裡開得最絢爛的花朵,很難讓人拒絕,可是……霍奇冷冷地將拿刀的手橫在少年面前,眼眸微沉。
大約等了一刻,霍奇忽然低聲說了一句,轉身幾個縱躍,就消失在兩人視線裡。
“我們也走。”少年摸摸下巴,望着那個越來越小的黑點兒嘿嘿一笑。
想丟開追兵是吧,放心,咱不跟你。有流螢在,直接搜索目標不就得了麼,沒得多了那些彎彎繞,她還嫌麻煩呢。
這二人正是準備下山開始人間逍遙的易隨安與流螢。
在螢火蟲體內有一種磷化物-發光質,經發光酵素作用,會引起一連串化學反應,它發出的能量只有約1成多轉爲熱能,其餘多變作光能,其光稱爲的冷光,而戮飛音身上被帶上這種物質,無論他到哪裡,流螢都能找到他。
易隨安的目光略帶驚異地停在流螢身上,這隻單純的小妖竟有傳說中爛好人心腸,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弱勢男子,怎麼感覺比她還要像人呢!
他的眼睛,當真看不見嘛?易隨安微眯雙眸,一抹笑意浮上她的脣角。
“我能看得見。”
當房間裡只剩下三人,戮飛音擡手揭了眼上的布帛,一雙血眸裡浮光微掠,“賽華佗,我兄長到底與你交換了什麼?”
“你可知我施救的原則?不死不救,爲惡好色者不救,看不順眼者,不救。”賽華佗靠在椅上,漫不經心地把玩着自己鬢邊的一縷青絲,嘴角露出些許戲謔。
“不巧,你恰在此列,然雲帆對足下兄長所配嗜血劍十分好奇,若能帶在身邊研究研究,那再好不過。而戮飛雲,願以嗜血劍換你十年性命。”
戮飛音聞言胸中一悸,“我不接受你的救治,還請閣下將劍交還於我兄長。”
“說出去的話。”賽華佗搖頭失笑,目光瀲灩,如清泓微動,“潑出去的水。”
右手側的案几上放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劍,說話間,他手上用勁擡手一抽,帶出利劍出鞘的嘹喨之音,“古人云,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嗜血劍難道還能抵過十年光陰?”
“把劍給我。”戮飛音搶步上前,賽華佗反手一揮,三尺青鋒已近在咫尺,劍尖上跳躍着的寒光夾帶着無匹的戾氣直抵面門,衝得他烏髮紛飛。
戮飛音怔了怔。
“既然抵不過,不如,換一件?”他忽然聽到說,平靜的語調讓他自己都感到詫異。
他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劍端,忍不住一顫。兄長的劍,飲血太多,戾氣太重,但卻是兄長最好的兄弟,最趁手的武器,保護整個凌霄宮最不能缺的一大助力。
一旦失去它,整個凌霄宮將會少一層保護,多十分危險!
兄長雖看似什麼也不在乎,但對這把劍一直珍惜如命,他不想兄長爲了他失卻嗜血劍。可,他又有什麼可交換的呢,賽華佗眼界頗高,必定不允。
可出人意料地,賽華佗卻收回劍,撫掌一笑。
“好!”
易隨安流螢二人跟蹤而來,便聽見貌似裡面已經一錘定音了。正想貼着帳篷再聽一會兒,卻聽一人驚呼,“爺!這小蟲看起來很不對勁兒!”
守山!聽這聲音,易隨安一下子想起歐陽雲帆身邊那個壯得跟座小山似的高大身影。難道里面的人又是個故人?
不會吧?天將降餡餅於斯人也……真是的,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易隨安眉開眼笑。
從今往後,她不可以再隨意動用女媧的力量,必須以一個正常人的身份存在。可此時她身無分文,也無官碟文書,還帶着個不諳世事的小妖,在找到自己的組織之前,不是點兒花招,想吃頓熱飯菜都是個問題!
既然是熟人,進去敘敘舊指不定立馬能得一餐好飯!想到這兒,易隨安讓流螢呆在外邊,自己躍下走廊一推門。
“怎麼回事?”裡面傳來的聲音的確是歐陽雲帆的,“中毒了?怎麼會?”歐陽雲帆大驚,“誰!”
“我。”易隨安正好推門進來,隨手關門,“臨河城一別七年,雲帆兄別來無恙。”
“你是何人?”守山一臉緊張兮兮地讓開擋在歐陽雲帆身前的身前,如臨大敵。
“是你?”倒是歐陽雲帆風輕雲淡地揚了揚脣角,眉間的硃砂愈發鮮豔奪目,“我恰巧對這小蟲的毒束手無策,你來的正好。”
“爺。”守山大概早就忘了她這號小人物,看她的眼神都帶着滿滿地不放心,“這小蟲——”
歐陽雲帆淡淡擡手,示意他退後。
七年不見,當日的青蔥少年日漸沉穩,雙眸間的清澈卻一如往昔。不良於行,卻依舊自信篤定,成竹於胸卻無半分張揚。時光荏苒,於他,不過是愈增風華。
“是我。”都七年了,竟然還記得她?還以爲真的好好敘敘舊呢。易隨安詫異地望他一眼,又瞄眼桌上的寒玉匣,“那洛英就……斗膽一試?”
嘿,認識,那就更好辦了。小小地幫個忙,不就順手蹭吃蹭喝好自然了麼?
寒玉匣的蓋子較爲透明,戮飛雲將換過的新匣子拿在手裡,不需打開就可看到小蟲縮在草莖根部萎靡不振。這是靈氣缺失所致,哪是什麼中毒。
守山不甘不願地退到一旁,銅鈴大眼先瞪了她一眼,再瞪大雙眼看着她的手伸向寒玉匣,又瞪大眼睛看她把寒玉匣遞給歐陽雲帆,就怕一個不小心,就讓易隨安在裡面使了壞。
“可以了。”她笑着把盒子遞給歐陽雲帆,“先看看。”
可以了?守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一抿嘴,左邊臉頰上那個深深的酒窩邊露了出來。
歐陽雲帆垂眸去看,“然後呢?”
“滿足我一個小小的要求。”易隨安清清嗓子,很自覺地將自己的目的暴露出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給我指個路就成。”
“好。”歐陽雲帆低着頭看那小蟲,然後拿出一隻碧綠的管狀物,小蟲便慢慢地爬了進去,“守山。”
“請。”守山擡手,做了個‘請’姿勢。
易隨安自覺地隨着守山一起出了門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