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奇,你可知方纔那少年,出自何門何派?”這少年……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霍奇緊隨在男子身側,神情戒備。不妨男子有此一問,不禁愣了下,“屬下亦未曾見過。”下了天遊峰,又是一番爭奪,他可不敢有絲毫放鬆。
男子未再開口。霍奇四下看了看,將手指置於脣邊一個呼哨,就有馬車徐徐而來。只是,隨着馬車一同出現的,還有一羣手執各種兵器各大門派的人。
“主上!”霍奇見狀忙護在男子身前,一雙眼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他雖然料到得到寶物會有人沿途攔截,卻沒想到這些人竟商量好了一起出手。還有,封幽他們到哪裡去了?
“凌霄宮主,留下你身上的七彩凝霜草!”
“大魔頭,還我二弟命來!”
“七年前,你大肆屠殺無辜,今日我等必取你性命!”
“還囉嗦什麼,大家一起上啊!”
“就憑你們?”男子輕蔑地揚脣,一抹嘲弄出現在他略顯冷酷的嘴角,“一羣連碧波潭都去不了的東西?今日本尊不想動手,不想死的還是趁早離開!”
“離開?凌霄宮主,你唬得了別人,可唬不了我藤寅!”
有人輕輕地哼了一聲,卻在一衆吵吵嚷嚷的武林人士中顯得格外清晰。回頭一看,卻原來是常年居於迷霧林的鬼醫藤寅。他踱步走過來,隔着幾排武林人士看鷹眸幽深的男子,“把七彩凝霜草給我。”
男子面無表情地看向一處,也不應答,似乎若有所思。
藤寅卻有些迫不及待,他心底微微雀躍。以至於,在看到男子緩緩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巧的寒玉盒,他激動得想擡腳去搶。然而,男子的話卻讓他臉色一變。
“你做夢。”
藤寅眼睛緊盯着男子手中的玉盒,“藤某願意拿任何東西與你交換。”
“是嗎?”男子嘲弄一笑,“本尊倒是想知道,只知往人後躲的東西,能有什麼拿得出手的?”
“有。”藤寅點頭,並未在意男子的語氣,目光依然在玉盒上流連,“即使,是藤某的性命。”
“呵。我要鬼醫的性命何用?不過一身臭皮囊,值不了這價值連城的寶貝萬一。”男子不理會面色不虞的藤寅,繼續語出驚人,“除非——你讓我親手殺死你最愛的人。這寶貝,就是你的了。”
簡直是欺人太甚!藤寅想都不敢想她被傷害的場景,只要一想,無盡悔恨便會讓他嚐盡剜心之痛。此刻聽別人肆無忌憚地說要殺她,他心中便涌起滔天怒意!誰也不能動她!誰也不能!
既然好言相勸也求之不得,他便硬搶!
“碧波潭雖是對練武大有裨益,常年在此修煉必會進階神速。然而此處寒氣甚重,無論是誰,初次進入都會蝕骨侵脈,功力大減,一旦離開,要數月纔會靈增武境,達到精進之效。”怒意焚身的他咬咬牙,眼中劃過一絲狠色,出口便是驚天之密。
“依藤某所見,戮飛雲此時已屬強弩之末,大家不必顧忌!我鬼醫在此立誓,誰若搶得七彩凝霜草,便答應他三個條件!”
迷霧林鬼醫之名,天下皆知。此人雖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卻能有本事將跑去閻王殿喝茶的人給拉回來。若不是他常年居住的迷霧林是個九死一生的絕地,他家的門檻早被世人踏平,如今有個能得他親口應下的機會,幾乎所有人都開始蠢蠢欲動。
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這這哪止四手?霍奇拼命地護在戮飛雲身前,不敢大膽衝殺。因爲此時的戮飛雲,情況確實並不樂觀。
主上取得七彩凝霜草並不容易,那守護靈草的不知是什麼怪物,頭上長着一隻銀角,生得漂亮卻恁得是脾氣古怪,攻擊凌厲兇猛,行動間快如閃電,若不是它發現什麼怪事,匆匆離去,主上和他恐怕早死在它利牙之下。
誰知這還不是最大的考驗。真正讓他吃驚的卻是那七彩凝霜草伴生之物——一隻通體透明,體內流光溢彩形似冰蠶的小蟲!起初他只瞥了一眼,以爲這靈物也同其他草木一樣遭遇蟲害,正欲除掉,卻被主上擡手阻了。
幸好主上英明,那蟲子被劍上寒光一晃,便欲倉惶逃跑,才一離開靈草,靈草就出現了枯萎的跡象!他頓時大吃一驚,暗怪自己魯莽。
主上也心急不已,這七彩凝霜草雖是每三年便會成熟一次,但甚少人能安全攀上天遊峰,到得碧波潭;到的人中,也只有更少數的人能冒着散失大半功力數月的危險,運功抵禦這刺骨奇寒冒死前進,因爲大多數人選擇在山腳下等候成果;能僥倖在銀角獸手下得到七彩凝霜草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更遑論靈草花期本就短暫……
“霍奇,你知道爲何以前那些人帶下去的七彩凌霜草很快就會枯萎嗎?”主上突然心情大好,竟一個人笑了出來。
“難道是因爲這蟲?”他也不傻。
“應該是了。”主上突然笑得有些感慨,“世人多看不起蟲,覺得他們渺小,他們是禍害,他們可以被輕易消滅,可惜往往因爲不注意,這些他們看不起的小東西便會成爲他們的心腹大患。”
他聞言一愣,主上極少說這麼多話。主上他……其實心情不好吧。若往事如風,前塵諸事如浮塵一夕可盡;但往事成殤,一切都註定難以隨風而逝。
他愣神的時間裡,主上已經將七彩凝霜草放置在寒玉匣裡,只是,他面色詭異地潮紅之後便只剩下一片蒼白。
“霍奇,本尊大概只能撐到下山,到了山下,就全靠你了。”
“主上不必擔憂,封幽他們還等在山下,必會爲主上清除那些不自量力的貪婪小人!”他正說着,卻忽然聽到碧波潭中隱有人聲,他的心立刻懸了起來。
主上卻好似並未發覺任何異樣,徑直往下山的方向而去,而他,則心底大呼不好。
果不其然,不多時一名長相清麗的少女鬼鬼祟祟地跟在他們身後,眼神直直地盯向主人懷裡。
但更奇怪的是,她似乎並不知道或者並不在意他們的發現,一直維持着這種毫無意義的‘跟蹤’,他們走她也走,他們停她也停,期間只是偷偷地瞄眼他們,看起來很是奇怪。
直到——那名主上問起的少年出現。
那名少年到底是什麼
人?看他年紀輕輕不過十五六歲,竟可以獨自到達碧波潭?
霍奇身上已經捱了幾刀,渾身鮮血淋漓,碧波潭中的寒氣着實厲害。封幽他們到底去哪兒了?爲何到現在還不出現?
“主上!”他錯眼看到戮飛雲勉力擡刀抵擋時,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心下大驚!
還沒等他撤下刀勢,迴護主上,主上卻不管不顧地拔劍朝一人攻去,劍勢之猛,直接砍斷了那人的左臂,卻也導致自己前後空門大開,眼見身前一柄利刃,身後無數利劍同時襲往主上的後背,霍奇想也沒想,大吼一聲便撲將過去,欲以身檔劍。
“哎呀呀,這不和諧,不和諧呀!”
預料中的劇痛並沒有到來,霍奇只覺眼前一花。一聲清脆悅耳地笑聲突然傳進耳朵,聽得他眼前一亮。
是那個主上問起過的少年。
能安然無恙下得天遊峰的豈是等閒人物?聽主上的意思,莫非是故人?看那少年笑眯眯的樣子,應該不會是仇敵纔是。
看少年拉了一下欲往前的少女,樣子親暱,一衆人眼睛裡都露出不同程度的鄙視與輕蔑。
少年恍若未覺,低聲與少女說了幾句,然後擡起頭來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衆位高手,不要亂動哦。渾身麻痹其實不要緊,這是我心血來潮時制來玩耍的要,名字麼……”
少年忽然嘿嘿一笑,眉目如畫間流露出一抹狡黠。他輕咳一聲,衆人的身體不自覺地隨聲一顫,“姑且叫做‘叫你不要動’罷。忘了說了,這藥是‘含笑半步顛’和‘七步斷腸散’湊合而成的,還是第一次用,不知道效果怎麼樣……”
少年喋喋不休地說着,衆人聽着是又驚又怒。有人沉不住氣,怒問道,“小兄弟此舉,究竟是何意?”
這還是客氣的,不客氣的就直接開罵了,“黃口小兒!你這麼做到底要幹什麼?”
“幹什麼?”少年彷彿被問愣了,衆大怒。
有人想衝上去理論理論,結果才踏出半步,立刻笑攤在地上。於是,衆即使再怒也不敢亂動了。
“哦,我想起來了。糟糕,不能再拖了。”少年一拍腦袋,對着一個人招了招手,“來,過來。”
衆隨着少年的招手的方向看過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面部抽搐地看着那個被砍掉左臂,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卻依舊不敢移動半分的人。
這少年與魔教到底是何關係,竟對此人仇恨到如此地步,狠辣如斯?
那斷臂之人剛咬牙撐起來,卻見那少年收回手,轉身面向凌霄閣的人,輕柔地命令道,“回去。”
衆大惑不解,唯有僵在原地的斷臂之人的眸光暗了暗,垂頭不再言語。
嘶鳴聲起,馬兒揚起前蹄,霍奇將一做工精巧的小瓷瓶拋出。藥瓶在半空中碎裂,無數白色的粉粒隨風飄散。
“這裡風光甚好,衆位可再欣賞半個時辰。今日之邀諸位若是滿意,霽月山莊隨時恭候諸位的來訪!”
聽着清脆悅耳的聲音,衆人差點兒沒噎着。但更讓他們注意的是少年語中提到的四個字——霽月山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