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父女情深,令人敬佩啊,我都不忍心打擾這一幕了!”房門被粗暴的打開,流竄的劇烈迴風衝出劇烈的風暴,鄭驪珠尖刻的笑意劃破了空氣。她如若無人之境的坐了下來,尖利刻薄的紅脣一如既往的揚起惡毒的弧度:“庶人姜氏還不給本官行禮?本官的詔令就是二公主的命令,不要不識好歹啊。”
姜楚一壓制住一旁風雨欲來的山峰火氣和女羅冰冷的眼神,微微行禮:“多謝二公主美意,眼下大禮已成,請喝一杯客酒。”透額羅遮住了她的面容,靈均卻冷然看着她,這個女人在的地方,到處都是喧囂與爭鬥,她今日進屋未動刀劍必定有後手,她豈是善罷甘休之人?果不其然,鄭驪珠白皙的指尖支起來看着她:“姜小姐真不愧爲南國佳麗之冠,怪不得二公主‘特意’要我將時間最珍貴之寶送到您的眼前。”
靈均大方笑笑:“小女只是蒲柳之姿,與鄭大人相比尚如螢火之光,何況二公主這位天宮鸞鳳呢?小女便跪謝二公主之恩德罷了。”鄭驪珠長長的紅指甲將瓷杯刮出了尖利的聲音,抑制住自己咬牙切齒的恨意,從未見過姜家的女人,沒想到和姜楚一一樣不將人放在眼裡,哼,看她一會兒怎麼教訓這個賤人!
“二公主最愛寶玉,今年緬甸進貢了一對抹谷藍寶石,嘖嘖嘖,全國的大家都稱讚它的舉世無雙。這對藍寶石色若海藍,剔透若冰,時下京中盛行稱爲‘天海心’。”她打開精緻的象牙盒子,絕美的藍色寶物趁着白皙精緻的象牙,有如美人白膚上綴上了一點海藍色。
靈均忽然來了些興趣,倒是抱着臂看她演戲:“哇,小女第一次見到這般寶貝,真是妙哉,妙哉!”鄭驪珠差點氣死了,這小賤人那一臉無聊的模樣哪有吃驚的樣子!她咬着牙滲出陰陰的笑意:“可惜啊,二公主乃金枝玉葉,只有天下第一才配得上她。”她似憐惜似的摸摸象牙盒子:“偏偏這藍寶石是一對,二公主既珍惜這寶貝又覺得兩個礙眼,她和我說了,姜小姐要好好想想,這對寶石你都要收,但是若收了兩個,便不是天下第一,那二公主就會覺得你在輕視她。”
呵,原來彎彎繞繞卻是爲了這些。大公主薛鳳清封號“飛鳳”,佔盡天下女人之最,而二公主薛成碧名中既無“鳳”字,封號僅爲“飛鸞”,鸞始終成不了鳳凰。她一生剛強,處處要與皇姐作對,就算得盡皇帝寵愛,始終是鸞非鳳,就似這對藍寶石都是天下之最,可是主人偏執之心可見,非要玉石俱焚去得到最好的那一個。靈均心中陰陰的笑,皇家到底是多麼愚蠢啊!爲了這個可有可無的稱號,將天下至寶毀滅,肆意的將它們當做手中的玩物,這樣的女人竟然也能干預政事,難道皇帝瞎了眼嗎?
鄭驪珠看她一副魂遊太虛的模樣,更是咬碎銀牙:“姜小姐,你可要想好。若是不收禮,便是忤逆聖人;若是受錯了禮,那更是輕視聖人。”
楊羽之好不容易壓下來的爆裂脾氣重新衝了上來:“鄭大人可不打誑語,料想二公主乃天下女子之表率,怎麼會如此爲難姜小姐?”鄭驪珠正要發作令狐釋之之事,也不再裝腔作勢了:“好啊,這倒是送上門來了,令狐家教出來的好公子,曾經可是在千秋歲令我好難堪呢!這不是在欺負我鄭驪珠,這是在看輕二公主!對了,夫人家的大公子還好嗎,聽說腿也完全殘了啊!”楊羽之怒火沖天的嗤笑一聲:“你不用裝腔作勢,我可不吃你那一套,誰不知道鄭氏靠着什麼才攀上皇家的,做二公主門下走狗,你自己還和度國公的弟弟不清不楚吧!”
“你!”鄭驪珠乾脆撕破了臉:“姜靈均,你今日好說歹說也要做個交代,我們元鳳府可不是好欺負的!”
在場這些奇奇怪怪的賓客似乎都沒有出手相幫之意,只是饒有趣味的將目光對準她。靈均倒是笑的極其輕鬆,仿若二公主不是在爲難她,卻像真的是送上絕世珍寶。她笑吟吟的走到鄭驪珠身旁:“鄭大人,二公主明確告訴你,這對寶貝任小女‘處置’了吧?”鄭驪珠有些戒備的哼了一聲:“我們二公主可是大度之人,送人的東西就任人處置。”靈均指尖輕輕圍着那寶貝發出一聲喟嘆:“看來我也不過是個普通女人,真是美。”她雙眉一蹙:“可惜啊可惜,再好的寶貝沾上了奸邪之氣,怕是也要在劫難逃,今日你在我手中既有大劫又可免除一死。”她附耳到寶石旁邊,好似對方是一個朋友:“嗯嗯,我知道了,你們姐妹情深,真令人佩服,既然如此,我便得罪了!”她輕輕挑氣,鋒利的隋刃已經破鞘而出,手腕輕輕轉動,片刻之間,藍色寶石令人心碎的化爲齏粉。
姜楚一也微微有些吃驚,卻不敵愣住的鄭驪珠。她看看象牙盒中僅剩一顆完好無損的寶石,另一隻卻碎的無法復原了。“姜靈均!”鄭驪珠臉上散發出猙獰的氣息:“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毀壞皇家御物,該當何罪!”
姜楚一驚訝於女兒如此不理智,只是迅速冷靜下來:“鄭大人,小女年幼無知,此事便由楚一一人承擔。”鄭驪珠冷聲詭笑:“你一人承擔,你現在不過只是個普通庶民。冤有頭債有主,飛鸞衛聽命,立刻拿下叛逆罪人姜靈均!”
“鄭大人何必着急,我可是在奉公主之令毀了這寶石,你可不要冤枉我啊。”少女的聲調充滿趣味,低沉悅耳,聽起來卻有幾分奸計得逞的小得意。飛鸞衛的尖刀將她團團包圍,可忽如其來的隱秘內氣卻將刀劍衝散。
鄭驪珠怒目而視,又要拔劍挑釁。
“鄭大人,你怎麼說也是長輩,批發散亂衣衫不整,簡直折辱二公主家聲。”一旁幾乎隱在陰影中的素衣女子平靜出聲,她面容散淡,卻自有沉穩氣度。鄭驪珠聲音狂亂:“這不是銀青光祿大夫家的許夫人嗎!沒想到一向深入簡出的許夫人竟然勾結賊人,許大人隱世超達的名聲怕也是狡僞之名吧!”左淳夏不緊不慢的淡淡啓脣:“誰是賊人,誰是忠臣,都是吾皇令下,鄭驪珠沒資格定名,二公主也資格定名!”她不鹹不淡的瞟了一眼靈均,說不清是非。
少女輕輕伸出指尖指了指狼狽不堪的女人,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二公主她要將天下第一至寶送於我,可是這天下至寶偏偏是一對,既然如此,毀了一個世間就永遠只剩下另一個了,它即是天下第一,這難道不是二公主的用意嗎?”
屋內有半刻詭秘的靜謐,不知道是誰“噗嗤”一聲笑了,隨後響起了陣陣大笑聲。姜楚一也微微揚起弧度,二公主故意來挑釁,既不能贏也不能輸,這次也算是給她個教訓了。鄭驪珠狼狽的看看面前人羣,咬咬牙齒:“小賤人你等着,遲早有你好受的!”風捲殘雲後,靈均“嘖嘖”兩聲:“可惜毀了這絕世珍寶。”女羅一眼看下去,雙眼簡直被那藍寶石吸入:“這東西絕對價值千金,哼,看來這個公主賠大啦!喂,靈均,我看你應該加入咱們賭莊,你個臭丫頭賭命都能贏!”
靈均指尖輕輕把玩着髮絲,也懶得裝什麼淑女了:“一旁的樑上君子看夠了沒有,戲都散場了,何不現身啊。”
撒都汨飛身而下,仍是笑眯眯的看了堂內的陌生人:“妹子真是唱作俱佳,不愧是江浙之地,崑曲水磨調之地出來的女子。”姜楚一隻是躬身請教:“原來是撒兄,上次一別已經數日,沒想到您還留在京中。”撒都汨挑起溫雅笑眼看着面前的美名:“果然不負盛名…是啊,姜兄不知道,我還是惦記妹子。”他曉得姜楚一不能讓女兒結交異類的名聲流出去,便讓人以爲結交之人是他倆,呵,姜楚一果然愛女。
姜楚一送上一杯酒,溫柔的聲音暗含壓迫:“那麼,撒兄今日有何賜教?”撒都汨氣息忽然滯塞,周身似被銳利的眼眸鎖住一般,只是他仍舊維持笑容:“哎,今日來還不是爲了我能苦命的兄弟,他一定要我將禮物送來,看他爲伊消的人憔悴,面若垂死之人,我可是於心不忍吶。”他這話說得曖昧之至,只是說送人,卻不明瞭給誰。屋中女子衆多,僅僅是與姜家有關的就有多個,誰也猜不透什麼。
“這個小姐那個小姐,這個夫人那個夫人,到底是誰呢?我要好好想想。”不安分的雙眼狡黠的轉動着,又回到面前少女身上,她卻仍舊鎮定。
靈均輕身一揮,手中已經多了一個錦盒。撒都汨抱臂眯眼笑笑:“妹子要記得幫我將這禮物給你那無情的美人,告訴她一聲,那個大漠受傷的狼最是愛睚眥報復,他愛一個人多深,恨一個人就多深。對了,這錦盒裡面有血哦,你可要小心啊。”這個突然而至的神秘人回眸一笑:“美人啊美人,你可要小心,你惹上的是一頭非比尋常的狼,你在他的胸口上給他一刀,他破碎可不是血,而是心吶。”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