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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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紅的垂絲紗麗優雅的披散在空中,少女染着火紅豆蔻的纖細指尖疊成帶有誘惑性的滋味挑起,含苞指變爲垂露指,又跟隨着神秘的鼓點伸開來滴露式,本來是異族饒有風情的風姿,卻因爲少女如南戲般柔美多變的手姿而更加柔軟輕盈。硃紅色的頭紗上是美麗的吉祥天,隨着少女輕輕搖盪的頭部,周圍的吉祥鳥也如飛翔一般。

帶有誘惑性與力量感的身體如美女蛇一般妖嬈多姿,上身的喬麗上綴滿了大朵的紅火石榴,卻又勾勒出清靈的銀色百靈鳥,包裹住她豐饒的上身,茜色大擺裙上覆雜的八部天神金剛怒目般的憐憫衆生,似乎附身在美女蛇身上感悟世間情慾一般。她動動纖細的腰肢,纏滿金玉朱穗的手腕發出清脆的聲音。

少女臉上是斜飛的胭脂色,額頭一粒硃砂紅在靈動誘惑的桃花眼上微微閃耀着,那模糊不清的神色令人不禁遐想紅紗下的另外半張臉,也與還有微微翹起的紅潤嘴脣。

衆人開始口乾舌燥的看着這位異族美女,她身上具有天竺美女有力健康的腰肢,卻更加白皙纖細,而最令人們奇怪的是,她的身上總是有一點若有似無的荷花氣息,和偷偷摻雜在其中的乾梅花香味…

齊維楨濃密的睫毛微微閃動着,周身氣息變得更加曖昧不清。

謝言心中有些擔憂:“小三兒,你怎麼了?”一旁幾乎要流着口水的齊維偃已經完全被眼前美麗的舞姿驚呆了,一把抓住那白麪老闆:“喂喂老闆,這個是什麼曲子呀。”那老闆看着一旁的謝言,擦擦冷汗:“這是婆羅多舞,是敬獻神靈的舞蹈。說起來那舞姬身姿真是美麗,白皙的甚至不像是天竺女子。”齊維偃摸摸下巴,似乎極感興趣:“我們中原人過了成人禮額心就無硃砂了,她這打扮着實怪異。”老闆似乎極有研究,忙着討好:“傳說那溼婆舞王就有第三隻眼睛,只在舞蹈時睜開,三隻眼睛分別洞察過去、現在和未來。爲了敬獻神靈,自然要虔誠一些。”

天竺琴聲音不似中原清商樂般清靈,總有中絲絲入扣的纏綿慾望反覆交纏着。那糜爛的樂音忽然一遍,戰士的大鼓聲卻夾雜而起。少女手中忽然多了一把細細的劍,彷彿一位美豔舞姬忽然走上站場,手中的劍花輕巧的舞動着,那劍滑在指尖的聲音如金絲裂帛之音,但卻未在少女指尖上割裂出任何痕跡,簡直如魔術一般將身體當做細刃的一個刀鞘,任這鋒利的殺人刀具隨意飛舞。

“厲害…”連謝言都不得不讚嘆,這舞姬的天竺舞帶着漢女的柔媚,舞劍時卻又夾雜天竺女子的剛健力道。這舞蹈令人歎爲觀止,幾乎可以賽過宮宴中那千篇一律的樂宴。

“小三,又怎麼了?”謝言眼尖的看着齊維楨那自進來後輕輕顫動的手指,那動作似乎臨危冰人忽然獲得生機一般。交錯曖昧的冷藍色光線打在齊維楨臉上,那平淡無情的面目似乎從未有過半分振動:“沒什麼,只是覺得,真美…”

琴聲鼓聲戛然而止,舞姬眼中的雙眸微微閃着在人羣中掃視了幾眼,輕紗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彎了彎。她擡起纖細玉臂輕輕一指,人羣中頓時爆發出男人們厚重的騷亂聲。那視線齊齊朝着齊維楨射過去,男人們或是嫉妒、或是豔羨的聲音齊聲響起。

“這個小白臉兒的命真好…”

比起手舞足蹈像是中彩一般的齊維偃,謝言便冷靜的多了,一旁陰暗角落裡,分明站着幾個令人熟悉的身影。他看看齊維楨,心中那奇怪的敏感慢慢擴大,難不成小三感覺到了什麼?

端木易突兀的出現在這裡,仍然是雍容端正的模樣。令人奇怪的是一旁微微駝背之人,這人的氣息幾乎已經化爲輕薄的空氣。但是他身上那穿的極不規則的束身便服卻好似一個極爲落魄之人,那氣息來到齊維楨面前忽然隱現又驟然落下,仍然只是輕輕低着頭。

齊維楨三人拱手一拜:“端木大人,這位是…”端木易淡淡一笑:“這位是天武衛申屠蒼梧大人。”齊維楨與謝言自然尚能端平自恃,齊維偃的卻露出了罕見的厭惡情緒,只粗略行了半個禮。他冷哼一聲:“申屠大人是天子近侍,自然瞧不起我們這些邊關吃沙土飯的,爲何不直顏面人呢。”

齊維偃保證自己一聲沒聽過這麼令人滯塞心塞的聲音,彷彿似炭火梗在燒傷的嗓子中一般,申屠蒼梧發出晦澀低語:“在下背頸處爲人所傷,還請見諒。”謝言一把將齊維偃拉到身後,打了個笑臉:“申屠大人莫怪,最近這小子被姑娘甩了心情不好,回去我再教訓他。”

“謝言你——誰被甩了!”齊維楨在謝言的示意下迅速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一旁的竊竊私語聲已經停下,端木易忽然露出一個了帶笑意的眼神:“三公子真是人品風流,竟然被這西域舞姬欽點爲入幕之賓。”他湊近齊維楨的耳朵,那笑隱含深意:“可小心了…”

齊維偃終於呼吸到了一口新鮮空氣,手舞足蹈的猙獰不止:“支道承那狗東西派過來的人,不如在這裡就給他解決了。媽的這傢伙一臉目中無人的樣子,和那老狗一個樣兒!”謝言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把扇子附庸風雅的大力扇着:“你就不能看看場合嗎,這兩天快把朝廷來的禁軍近侍都得罪遍了,是想告訴今上咱們抗旨不尊不成?”他看看一旁的齊維楨,似乎在等待什麼發生,遂嘿嘿直笑:“小三,你不錯呀,這小妞兒邀你去春風一度,看她這麼神秘美麗,估摸是哪裡來的狐狸精思春下凡了。”齊維偃哈哈長大嘴巴:“也許面紗下其實是個毀了容的醜八怪不說。”

齊維楨接過面前突來的一杯酒,那是個金髮碧眼的異族美男子,精明閃亮的眼睛看不出年齡來,他沒有濃密的鬍鬚,尖尖的下巴淡色無須,像極了東京都中的妖美孌童。男人爽朗一笑,隨口就是流利的漢話:“客人好大的膽子,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嗎?”齊維楨歪着臉哼笑一聲。男人綠水晶般雙眼滴溜溜轉着,笑起來晶瑩剔透,輕輕的行了半個手禮:“尊貴的客人,我是西方來的康胡兒,您真幸運,我們最美麗的舞姬看中了您,希望您陪她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齊維楨袖中的手指輕輕的摩挲着,似極不在意的輕輕一問:“我這個人怪異的很,不愛胡女身上那味道,要有梅花香氣蓋住纔好。”康胡兒嘿嘿一笑:“要有要有,不僅有梅花,還有荷花,反正都是中原人喜歡的花!”

齊維楨跟着他向前走,背後的謝言可是坐不住了:“小三,你幹嘛去!”

齊維楨忽然回首微微一笑:“自然是赴美人之會。”

他走到那彎彎繞繞的閣樓上,濃郁的青桂香混合着雞骨香氣充斥着鼻尖,連一絲荷花和梅花氣息也無。好辛辣,感覺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齊維楨無奈的搖搖頭笑着,莫不是自己得罪她了不成?擺了多少的刀光劍陣來招待他呢。內心中忽然有一種升騰的喜氣,想起在大漠中發生的日日夜夜,他忽然有很多話想和她說。內心那陰暗的一面卻又不肯低頭,有句話始終像沉石一般沉重的壓在他的身上。如果她真的變了,自己又該如何面對?

可惜由不得齊維楨片刻思考,身體已經被開門而出的少女輕輕一拉,她柔軟的身體輕輕伏在他的身上,在喘息聲中敏銳的聽着周邊的動靜。

少女嬌媚的高聲喊出略有生澀的漢話:“人家不要…”武人的習性告訴齊維楨,外面的探子已經消失不見了。他看着身旁幾乎與自己膩在一起的少女,忽然淡淡調笑:“人走了,是不是還要繼續下去?”

少女一聲不吭的拽下了頭紗,那久違的面容出現在他的面前,果然是她…

他的雙手不知何時放在她赤裸白皙的雙肩上,他忽然着魔似的撫上她修長脖頸,希望將她細細的勾勒出來。也許這不是一種思念,而是一種慶幸,慶幸她完好無缺的回來。

靈均面無表情的扔掉他的一雙手:“好肉麻…你也太熱情了點兒。”

齊維楨一愣,忽然大笑出來,那聲音幾乎再無絲毫陰霾。

靈均白着眼睛看着一旁的少年,或者幾乎說已經成半長成的青年,怎麼最近遇到的男人都變得莫名其妙的。

齊維楨止住了笑意。心中也許不止一次的相信她總會再次回來,因爲他不相信那雙明亮奪目的眼神會忽然消失。可是預想了千萬次的場面,卻不想是現在的相遇方式。

“這麼說,我成了你的‘入幕之賓’。”靈均看着那老成面目上忽然露出的溫雅面容,似乎與另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重合了。心中那無形的痛忽然涌了上來,她輕輕露出了一點哭泣般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藍瘦香菇,生氣。昨天大晚上發章,整整一個月一直日更,我寫的也不敏感,怎麼就得二改啊,強迫症不能忍中間少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