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有孕

謝橋放下葉舟寫來的書信,山上的樹木都已經砍伐掉,讓她明日裡去一趟寒潭寺,有何囑咐再動土。

如今已經初夏,夜裡清風絲絲涼意,謝橋身着單薄的絲質裘衣有些冷。站在窗前關上窗子,倏然一道黑影躥過來,嚇得謝橋後退幾步。

就着屋子裡的光亮,瞧着是秦驀,他頭上透着酒氣,儼然飲酒了。

“喝多了?”謝橋見他面色通紅,醉醺醺的撐在窗前,喚一聲睡下的白芷,吩咐她去備一碗醒酒湯。

秦驀哪裡遭過這般齷蹉的算計,一時大意,狼狽的來找她。她清冷的嗓音聽在心頭宛如冷泉,毛孔都舒暢,身上似乎不再火燒火燎一般的熱。目光落在她纖細窈窕的腰肢,雪白如玉的肌膚在他眼前晃動,蠢蠢欲動。

一手撐着窗沿,身手利落的跳進屋中,竟是有幾分不穩的踉蹌,朝謝橋的身上撲去,緊緊摟着她的腰肢。

“醉了?”謝橋不曾見過這般醉態可鞠的秦驀,心裡隱隱有絲異樣,步態不穩,都還惦記着翻她家的牆。

秦驀難以啓齒,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撩動他的心火,手臂一收,將她緊緊擁進懷中。

他身上濃烈的酒味混雜着一縷清香,令謝橋一怔,眼底閃過暗芒。正欲問他,一道陰影迎面罩下來,滾燙的脣壓在她的脣瓣。

昏黃的屋子裡,謝橋能夠清晰看着他眼裡驟燃的光亮,伸手想要推開他,雙手被他反剪在身後,束得死死的。

他輕輕舔舐,脣瓣微微發癢,逐漸由淺至深,火熱纏綿。

謝橋渾身一個激靈,猛然咬住他的舌頭,將他推開。

秦驀舌頭一痛,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稍稍清明,雙手撐在桌沿上。站在燭火映襯下的謝橋,愈發顯得膚白如脂,脣色因着他的親吻格外豔紅。

眼見自己心火又起,秦驀搖了搖頭驅走邪念,深吸一口氣:“淨室有水?”

他惜她憐她,從未想過在成婚前對她有所染指。

他火辣辣的目光令謝橋心中發怵,聞言點了點頭。

秦驀收回膠粘在她身上的視線,大力捏握着拳頭,直奔淨室。

嘩啦——

謝橋聽見裡頭傳來的水聲,雙手悟在撲通跳動的心口,吐出一口濁氣。

白芷端着醒酒湯進來,目光在屋子裡搜尋着什麼,見只有謝橋一人,狐疑道:“小姐,您要醒酒湯作甚?”看着她白皙的臉忽紅忽白,白芷伸手覆上謝橋的額頭,有點燙:“發燒了?”

謝橋窘然,打發走白芷:“今晚你換藍玉來值夜。”

白芷壓下滿腹疑問,點了點頭,準備離開。一股微風拂來,一股酒香掠至她的鼻端。似乎想起什麼,回頭看一眼謝橋的脣,果然和今晨一樣,腫的呢,臉瞬間漲的通紅。

謝橋一眼看穿這丫頭在想什麼,嗔怒的瞪她一眼。

白芷聽着淨室傳來的水聲,傻不楞登的說道:“小姐,要水麼?”

謝橋一愣,轉瞬明白過來白芷的話,心跳似慢了半拍,耳根微微發紅,羞惱的一記眼風掃過去。便瞧見白芷也緩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伸手給自己一耳巴子,不安的看了謝橋好幾眼,一溜煙的跑出去。

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白芷喘着粗氣,笨死了!

伸手又給自己兩耳巴子,她這話顯然是敗壞小姐的清譽,又沒有嫁人,怎得……怎得會……心裡恨恨的咬牙,都怪明秀姐對她一通胡說八道,害得她也跟着花言亂語!

怕謝橋吃虧,趕忙去找藍玉。

聽着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謝橋嘆一口氣。

這都是什麼事?

望向淨室,謝橋取下屏風上的外衣披上,折身去隔壁的藥房裡配藥。

回到屋子裡,藍玉已經等了一會兒。

“你去問生哥兒要內外一套衣袍。”謝橋心裡比劃一番,秦驀身高八尺,生哥兒身高大約七尺左右,兩人相差無幾,他能將就着穿。

藍玉敏銳的覺察到淨室有人,什麼也沒有多說,轉身去往聽風閣。

——

聽風閣

生哥兒正在書房挑燈夜讀,爲秋闈做準備。

柳氏心疼生哥兒,熬一盅補湯親自給生哥兒送過來。

看着生哥兒身旁磨墨的小廝,眼底多幾分笑意,心中欣慰:“書看久了多休息片刻,莫要看壞眼睛。”

生哥兒放下書,接過柳氏遞來的湯碗,啜一口道:“母親,兒子已經落下許多課業,再不發奮,今年無望了。”他必須要早日考取功名,這樣方纔能替謝橋做點事。如今他不過一個空頭虛名的輔國公世子,並不能替她做什麼。

他知道謝橋回府,並不是抱着認親而來。從輔國公府變了天開始,他更加認定。

三番四處的遭遇算計,他在一旁看着,只恨自己不夠強大,不能庇護她。

“你還年輕,今年考不上,還有明年……”柳氏自從險些失去容生之後,學業上看得比他的人要輕,只要他好好的,其他並不再強求。

容生不再說話。

柳氏便知他這是沒有聽進去,收來湯碗,見他拿起書卷,輕手輕腳的離開。

“母親,近來你有去看望長姐?”容生突然出聲。

柳氏腳步一頓,細長的柳眉微微皺起來:“未曾。”

“長姐如今一人,您與三姐可以時常去看望她。她常年不在京城裡,不知京中有些人家重規矩。如今被封縣主,不能讓人捏着把柄,你們得仔細叮囑她一些。”容生心裡憂心謝橋,鋒芒太露,並非好事,總有人想抓她錯處。

柳氏驚愕:“生哥兒……”

容生彷彿知道柳氏要問什麼,緩緩說道:“長姐獨身一人,沒有依靠。除去我是她的二弟,這條命也是她給的,黃白之物,她不缺,只缺少依仗。我若強一些,長姐、三姐成親後,夫家也不敢隨意欺辱輕賤。”

容生這番話令柳氏大感意外,怔愣在原地。脣瓣囁嚅,卻不知說什麼。

“夜色深沉,母親早些歇息。”容生撥弄着燭火芯子,將滅的火焰瞬間躥上來,昏暗的屋子明亮幾分。

柳氏還未開口便見謝橋身邊的藍玉走來。

藍玉屈膝見禮,容生擡頭望來,藍玉道:“世子,大小姐問您借內外衣裳。”

容生垂眸凝思,喚身旁的小廝去取。

“長姐近來安好?”

他聽聞丞相向皇上替求娶謝橋做兒媳,可蘇璃是個傻子。

拿着書卷的手緊了幾分,輔國公府已經落敗到堂堂嫡長女一個傻子也能覬覦的地步。他如何不痛心?不憤怒?

若如當年鼎盛,誰敢?

容生眼底閃過堅定。

“小姐大安。”藍玉接過衣裳,便聽容生道:“替我向長姐問安。”

藍玉頷首,越過柳氏離開。

柳氏望着藍玉的背影,若有所思。大半夜裡,謝橋問容生要男子衣物作甚?心裡稍一琢磨,便斂去心神,不敢細想。

容生盯着書,半個字不曾看進去,滿腦子都在想謝橋問他借衣裳作甚?

替他這個堂弟做衣裳,斷然是不可能。

借給人穿?

誰穿?

男子,女子?

望一眼天色,容生目光凜然,打發小廝去重華樓盯着。

——

謝橋盯着桌子上的燭火,已然燃盡大半,滴滴燭淚似滴落在她的心頭,燙得她坐立難安。

秦驀已經進去半個時辰,還未曾出來。

謝橋來回踱步,想要進去,又怕看到不雅之事。

這時藍玉捧着衣裳進來,謝橋想讓藍玉進去看看,又覺得不妥。早知如此,該讓藍玉順便將容生喚來。

良久,謝橋站在淨室門口:“郡王,好了麼?”

寂靜無聲。

謝橋心下一沉,喚道:“郡王?”

依舊沒有回聲。

“秦驀?”謝橋仔細一想,裡面一刻鐘未曾傳出水聲。他身中情毒……心中凜然,擡步進去。

浴桶水漫至桶沿,上面一層層漣漪,墨發如水草一般在裡面飄蕩。

“秦驀。”

謝橋變了臉色,看着他沉在桶裡,伸手去拽,卻被秦驀拉住她的手臂一拽,整個人栽進桶中。

謝橋的驚呼聲,盡數被他吞嚥在口中,狠狠的啃咬着她的脣瓣,雙手撕扯着她的衣襟。冷水浸泡過的大掌依舊滾燙,貼上她腰間細膩的皮膚。

兩個人都爲之一顫。

謝橋雙腳踢蹬,水花濺溼一地。許是提到他的要害處,秦驀抓着她的手一鬆,謝橋竄出水面。還未起身,秦驀火熱的身軀將她壓在桶沿,衣襟被他撕裂,露出半邊圓潤的肩頭,他傾身在她肩膀上咬一口。

謝橋心中一急,大聲叱道:“住手!”揚手朝他臉揮去。

啪——

清脆的響聲響徹淨室,霎時歸於平靜。

秦驀緊緊的盯着她,漆黑的眸子似籠罩着一層薄霧,隱約看着謝橋蒼白的臉色,眼角微溼,不知是淚還是水浸潤所致。看着她眼底的慌亂,眼中的薄霧似漸漸散去。伸手拉着她的手臂,將她擁進懷中,一手輕輕的摩挲着她的青絲,無聲的安撫着受驚的她。

謝橋氣急得捶打着他的後背,那一刻,她真的以爲他要……心裡真的害怕了。

“混蛋!”謝橋對他的行爲又驚又怒,幾次三番的輕薄她,把她當作什麼了!

秦驀仍有她拳打腳踢的發泄,一言不發。待她漸漸平靜之後,方纔放開她。

謝橋喘着粗氣,狠狠瞪他一眼,攏了攏襟口擋住裸露的肌膚,跨出浴桶,幾乎落荒而逃。

秦驀雙手搓了搓臉,沉進水裡。

渾身不再那麼燥熱之後,渾身溼漉漉的出來。謝橋已經收整好情緒,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裳,端坐在凳子上盯着火燭出神。

他喉結滾動,望着她平靜的側眼,頭一回不知所措。

那一番行爲,他無意識下冒犯她。

“橋橋……”秦驀動了動脣,嗓音暗啞。

謝橋眼珠子微微一動轉向他,拿起一旁換洗的衣裳扔在他懷裡,指着桌子上一碗藥:“喝了它。”

秦驀端起一口喝盡,拿着手裡的衣裳,輕聲問道:“誰的?”

謝橋平靜無波的眸子幽幽的注視着他,看地秦驀不自在的解釋:“我不穿別人的衣物。”

謝橋脣一勾,透着譏諷。

秦驀瞳眸一緊,放下衣裳,坐在謝橋的身旁。雙手扳過她的身子,面向他。“你對我有何不滿,可以說出來。”看着她微微發紅的眼角,怕是當真嚇到她了。指腹撫摸過她的眼角,秦驀頭一次語氣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生怕不慎觸怒她:“方纔對你,孟浪。在我心裡,早已將你當作郡王府的女主人看待。”

謝橋看着他臉上被她手指刮的一條紅痕,眸光微微閃動。心中百味陳雜,他高高在上,何時這等語氣與人說話?

他向來狂妄不羈,輕薄便輕薄了去,哪裡會有半句解釋?

猶記得初遇,他可是賞她一腳,宛如螻蟻。連半個字,都極盡不屑與她多言。

他真的變了。

這份轉變,令她心裡悸動而不安。

秦驀見她良久不語,忽而道:“我已經請太后寫了賜婚懿旨,只待你點頭,即刻送到你手中。”

謝橋心中微微一動,這也正是他爲何聽見宮裡頭傳出來的消息,並不着急的緣故?

只是這點輕微淺淡的喜歡,不足以讓她將自己託付給他。

窗外漸漸明亮,桌子上的火燭燃盡。

秦驀眼底的光亮也隨着桌子上的火燭一般熄滅。不知是穿着溼透的衣衫緣故,還是晨風寒涼,他體內升起的寒氣徹底壓滅體內那團火,絲絲疼痛自膝蓋骨縫裡滲出,秦驀面色微微一變,連一句道別都來不及說,快速的起身離開。

守在牆外一夜的藍星,看着秦驀急速而來,面色冷峻,眼底的寒芒瘮人,立即發覺他的腳不對,心中凜然,扶着他上馬立即奔往郡王府。

這一切,快的謝橋回不過神來。

藍玉見着秦驀離開,方纔從門口進來,面色格外的凝重。

“發生何事了?”謝橋問道。

藍玉擡眼看向謝橋,欲言又止。忍了又忍,終還是沒有忍住:“小姐,方纔奴婢見主子離開時,他的腿不對。”

謝橋皺眉,並未深想。拿起他放在一邊的衣裳,遞給藍玉,正要吩咐她送給容生。目光陡然落在桌子上空的藥碗,微微變色。

“你快去郡王府打聽,他是不是病發了!”謝橋心中焦急,他中情毒,她配了解藥,其中有一味能夠引發他體內的毒。

她疏忽了!

藍玉面色陡變,匆匆去往郡王府。

無字樓裡,秦驀躺在牀榻上,膝蓋上的痛越來越劇烈,陣陣朝身體四處擴散。整個人弓着背蜷縮起來,嘴裡被藍星塞着布巾,額頭上的青筋根根鼓動,冷汗如水般墜落,洇溼枕被。

藍星翻找出藥方,立即去藥房配藥,煎藥。

屋子傳來困獸一般的嘶吼聲。

藍星捏着扇子的手緊了緊,繼續煽動煎藥的火爐子。

謝橋來的時候,藍星正煎熬好藥,聽着屋子裡砰砰砰的聲音,藍星習以爲常,謝橋卻是聽着他的吼叫聲,捏緊了手心。

藍星推開門,秦驀已經痛得難以承受,渾身的骨頭彷彿被生生捏碎,牽動渾身的筋絡。站在木人樁前擊打,拳拳透着狠勁,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彷彿那雙拳頭已經不是他的,不知疼痛。

不是不痛,而是身體上的痛是拳頭的千百倍,足以令他忽略。

謝橋知道這種毒發作起來痛,生不如死。可親眼看着發作的情形,卻是心驚肉跳。

“主子毒發,痛得受不了了,便會用這種方式宣泄。”藍星將湯藥遞過去,秦驀停下來,雙手顫抖,舒展不開。

藍星喂他喝下去,秦驀胃裡一陣翻涌,盡數嘔吐出來。渾身大汗淋漓,仰倒在地上。

藍星麻木,繼續出去端藥。

“每次都這樣?”謝橋詢問道。

藍星‘嗯’一聲:“痛得喝不下去。”

謝橋接過他手裡的藥,蹲在他的身邊,將藥碗擱在一旁,替他扶脈。觸上他手的一瞬,方纔發現他渾身痛得不由自己地打顫。

秦驀倏然睜開眼,一雙眼犀利而冰冷。見到是謝橋,似恍惚一下,眼中凌厲鋒芒斂去,緩緩闔上眼。

我知道你痛,但是心裡想着總要問一聲。

我病發作,伺候的人習慣麻木,期待問一句。

上戰場殺敵,身上皮開肉綻的傷,看一眼便知很痛,依舊希望有人問一句——痛不痛!

“痛不痛?”謝橋憶起他昨日裡說的話,心中泛酸,拿起帕子替他擦拭掉臉上的汗水。

秦驀倏然抓着她的手腕,鮮血滴落在她的衣裙上,宛如雪裡紅梅綻放,妖豔刺目。

“不痛。”秦驀雙目灼灼的盯着她,臉色白得如霜雪,冷硬銳利的菱角被病痛折磨得消失殆盡,病弱之態盡顯。

再強大如山的人,也有這麼虛弱的時候。

謝橋眼睫微微顫動,別開頭,端起藥喂他喝下去。

秦驀就着她的手喝下藥,胃裡陣陣翻涌,俯身嘔吐的一瞬。便聽見一道清冷的聲音自身後幽幽傳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皆不可少。”

咕嚕——

涌至喉間的藥汁,因謝橋突如其來的話,生生吞嚥下去。

“你答應了?”秦驀目光灼灼,身上鋪天蓋地的兇猛疼痛,似乎也變得可以忍受。

“或許我也可以嫁給蘇璃。”謝橋含笑打趣。

“你敢!”明知她是玩笑,秦驀心頭還是忍不住一緊,握住她的手更重了幾分,“從現在起,你不許離開我半步!”

謝橋被他抓的有些痛,卻沒有出聲,難得溫順道:“我不會走。”

秦驀這才寬了心,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

士兵得了秦驀的命令,走進營帳裡打算處置衛如雪。而那頭不放心的李旭走過來,看着衛如雪被士兵叉出來,裙裾上染着鮮血。眉頭一皺:“發生何事了?”

“李福將,郡王吩咐屬下將她處置了。”士兵如實回答。

李旭心中凜然,不禁思索起士兵的話。他並非傻,當即懷疑起衛如雪的身份與秦玉的話。衛如雪是秦驀的未婚妻,如何會讓人處置了?士兵定不會撒謊,秦驀的未婚妻他沒膽子處置。

見衛如雪狼狽的模樣,心裡存疑,卻還是攔住道:“她是尚書府小姐,將她處置許是她犯下錯事惹怒了郡王,暫且先放她回去,郡王那邊由我來交差。”

士兵不敢駁了李旭的話,一則他是郡王的妹婿,一則是衛如雪的身份。見李旭擔了責任,他不再堅持將衛如雪交給他。

衛如雪身上的清香掠過他的鼻端,李旭只覺得身體興起異樣,霎時心中警覺起來,立即想起秦玉叮囑他放在酒中的藥,心下一沉,總算是明白過來,爲何郡王一怒之下要處置衛如雪,甚至不顧忌她的身份。

心中對秦玉說不上什麼感覺,她爲何要算計郡王?

亦或是,她被衛如雪利用?

李旭李忠煩亂,理不出思緒來。卻還是將衛如雪給放了,吩咐他身邊的屬下將衛如雪送會尚書府。

“不!不去尚書府!”衛如雪情緒激動的說道,死裡逃生,她從絕望到喜悅,可李旭的話猶如一盆冰水迎頭潑下,透心的冷。

李旭已然違背秦驀的命令,自然不會任由衛如雪再出來禍害人。無視她的話,特地囑咐道:“告訴尚書,衛小姐得罪郡王。”

衛如雪臉色瞬間慘白,不知是因爲腹痛所致,還是因爲怕私自回京令衛韞惱怒懲罰。

李旭心裡有話問秦玉,騎馬回府。

衛如雪被送回尚書府,李旭的屬下等衛韞出來的時候,將李旭的話轉述一遍:“尚書大人,李福將讓末將知會您一聲,衛小姐在軍營裡得罪郡王,派末將送她回來。”

衛韞面色一沉,衛如雪住在將軍府,如今又跑到軍營,她到底想幹什麼?

“她犯什麼事?”衛韞目光如刀的看向衛如雪,衛如雪躲在將士的身後,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攏在袖中的手發抖。

“末將不知,只知衛小姐稱是郡王的未婚妻,在軍中郡王帳中等人。郡王回帳中不久,命人處置衛小姐。”他將所知道的事情,複述一遍。

衛如雪眼前陣陣發黑,下身涌出一股熱流,覺得衛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刺,扎得她渾身發疼,再也承受不住,撲通跪在地上,垂淚道:“父親,女兒知錯……”話未說完,便陷入昏厥之中。

衛韞到底不願在外丟臉,命人將衛如雪擡進去,謝過將士之後,臉色難看的走向衛如雪的居所。

秦氏聽聞衛如雪回來,趕過來見她的羣儒上都是血,淚水直流:“我的兒,你怎麼了?快請太醫!”

衛韞擋下來:“喚太醫?嫌臉丟的不夠乾淨!”他今夜已經會過鄭遠修,他們的確有夫妻之實。看着衛如雪羣儒上那團血漬,衛韞隱隱猜到是何原因!

看着她身上着的那層薄紗,身上散發出來的幽暗香氣,頓時明白過來秦驀爲何要處置她!

臉色愈發的鐵青,他衛韞想培養一個出色的女兒,卻養出了一個不成器的淫娃蕩婦!

勾引鄭遠修也罷,竟敢爬上秦驀的牀榻!

她要作死,莫要牽連尚書府!

“老爺,雪兒她做了錯事,等她好了再問罪。如今傷成這副模樣,您要看她死了不成?”秦氏吩咐丫鬟將衛如雪擡到屋子裡去,着人去請府醫。

“死了纔好!”衛韞此時此刻當真恨不得秦驀處死衛如雪,他苦心經營的聲譽,全都被衛如雪敗壞得乾淨!

秦氏心中發冷,不知爲何衛韞對衛如雪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大!

就算她犯下欺君之罪,仍舊不曾放棄她。

看着陷入昏睡中的衛如雪,秦氏琢磨着她究竟犯了什麼大事,在衛韞看來比欺君之罪還不可原諒。

片刻,府醫提着木箱而來。替衛如雪診脈後,面色極爲怪異。

秦氏突然意識到什麼,觸及衛韞陰沉的滴水的面孔,心慌的後退了幾步。祈禱着是她多想了!

可人怕什麼來什麼,府醫隱晦的說道:“老爺、夫人,大小姐她……脈象是滑脈。”

滑脈不一定是有孕之人的脈象,可放在衛如雪身上,卻十之八九!

府醫繼續道:“動了胎氣,沒有落胎的跡象。”

秦氏睜大雙眸,似乎難以置信。止住的淚水滾落下來:“老爺,雪兒她在南陵究竟發生何事了?”

衛韞斥退屋子裡伺候的人,冷聲道:“怨不得旁人,她自甘下賤勾引鄭遠修,珠胎暗結。早知她如此天生媚骨,生下來就該將她溺斃!”

果真是個賤種,如此頑固,這副模樣都不曾落胎!

“老爺,那該怎麼辦?鄭遠修他是娶了妻子,雪兒嫁過去只能爲妾。”秦氏彷彿受到打擊,渾身搖搖欲墜。她想不到衛如雪會自斷前程,雖然她之前名聲盡毀,避一避風頭,老爺自會替她謀算鋪路,眼下誰也救不了她。突然,秦氏低聲道:“此事我在京中沒有耳聞,她行事隱秘,我們將孩子流了……”

衛韞唉聲嘆氣道:“鄭遠修不肯放手,他今日裡來尋我,要聘娶她爲平妻。眼下生出枝節,多出一個孽種,鄭遠修恐怕更不會罷休。”

秦氏怔忡的望着衛如雪,心想這也算是壞消息中的一個好消息,不是妾就好。眼底閃過一抹厲色,鄭遠修的原配發妻是商賈出身,成婚幾年不曾有孕。眼下鄭遠修的心在雪兒的身上,她又懷有身孕……沈氏下不出蛋來,自然得騰出位置。

“也只好如此了。”秦氏心中有了成算,稍稍寬心。看着衛如雪那張漂亮的臉蛋,覺得份外的可惜。

“不行!”牀上的衛如雪已經清醒過來,捂着自己的肚子,如何也不肯答應:“父親,女兒已經知錯,不願嫁進將軍府,不願生下這個孽種!女兒與鄭遠修……實在是迫不得已。”哀哀哭泣道:“女兒在京中的名聲傳到南陵,他們認爲我犯下欺君大罪,難以翻身。父親定然捨棄我,否則豈會遠遠打發到祖籍。那些個好色之徒意欲輕薄我,幸得鄭遠修相救,可他……都是這張麪皮惹得禍,害得父親丟臉,難以做人!”

秦氏心驚,沒有想到衛如雪有如此遭遇,憤怒道:“那些個宵小之輩,他們怎麼敢!”

衛韞也不曾想到會是如此,到底是他太自負,尚書之女無人敢欺,不曾安排人保護她安慰:“何人所爲?”

衛如雪憶起南陵之事,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鄭遠修已經全都處置了。”

“鄭遠修好大的賊膽!”秦氏重重往桌子上一拍,憤然道:“他既然知曉你的身份,還敢非禮你,母親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衛如雪臉色大變,的確是她勾引鄭遠修。他知曉自己的身份,京城的事情他也知道,並不願意冒險將無親無故的她帶回京城。她不想再留在南陵,與其擔心受怕被好色之徒輕薄去,還不如交付給鄭遠修,她也不便無望的在南陵等下去。

衛韞比秦氏冷靜,事已至此,就算討公道又能如何?衛如雪還會恢復清白之身?

而秦氏這一番話,衛如雪變了臉色,顯見並不是如她所言那麼簡單。

“你好好養着,等着嫁給鄭遠修。”衛韞說罷便拂袖離開。

“父親,我不嫁……”衛如雪心中極爲厭惡鄭遠修,逃離他來不及,怎麼願意嫁給他?

衛韞冷笑一聲,佈滿陰鷙的眸子裡透着濃烈的諷刺:“你斷了招惹秦驀的心思,自己尋死,莫要拉上尚書府!”揚手將袖中匕首扔在她的面前,警告道:“你再敢去招惹他,自行了斷!我權當沒有生養過你!”

匕首上流轉的冷光,映入衛如雪的眼中,心中一片冰寒。雙手緊緊的揪着牀褥,雙目空洞發直的盯着衛韞離開的身影。

衛氏看着衛如雪這副模樣,彷彿整個人都丟了魂,只剩下一個軀殼,心疼的啜泣道:“雪兒,你當真是糊塗。事情到這一步,你便認了!”

衛如雪怔怔的回過神來,認了?認什麼?認命?

認命與秦驀此生無緣,將他拱手讓給謝橋?

認命她堂堂世家之女,在商賈之女面前伏低做小?

認命一輩子與人爲妾,子子孫孫都是庶出?

她怎麼能認命?

“母親,我不甘心啊!從小努力學習琴棋書畫,樣樣做到拔尖,可不是爲了給人做妾!”衛如雪眼底閃耀着幽幽火光,森然詭譎,一字一頓的咬牙道:“嫁給鄭遠修無可逆轉,我可以接受。但是,我無法與商賈之女一同服侍他!”

秦氏展顏笑道:“不過商賈之女,何須在意?讓鄭遠修一紙休書打發了,她若不識好歹,便另說了!”

——

秦氏說辦便辦,翌日就去尋了鄭遠修,將衛如雪有孕之事與她的要求說了出來,若不休沈氏,不會鬆口將衛如雪嫁進將軍府,他們丟不起這個人。

鄭遠修聽聞衛如雪有身孕,心中大喜。聽聞休掉沈氏的話,並未給秦氏答覆。

秦氏也不逼他,回府去等消息。

鄭遠修滿腹心事回到府中,遠遠看見沈氏手裡提着草編的籃子,彎腰修剪花枝,籃子裡盛放着幾枝嬌豔欲滴的花瓣,與她身上素白的紗裙相輝映,翩然若仙。

沈氏察覺到有人盯着她,側首望來,臉上嫣然的笑容並未斂去,晃得鄭遠修失神。

他有多久不曾見過這樣清麗脫俗的沈氏?自從他們成親以來,沈氏千年不變的絳紅色錦裙,頭上堆着碧綠珠翠,臉上厚重的妝容老成的宛如他的母親,看着倒進胃口,哪裡生的起憐惜之情?

可至從他與衛如雪有私情之後,她開始變了,變的如成婚前一般,卸掉身上老成的妝扮,恢復如前,依舊令他心動不已。

甚至,她比之前更美上幾分,眉眼間流轉着的嫵媚風情,勾動着他的心絃。

所以,秦氏提出休妻,他猶豫了。

沈氏將手中的籃子遞給冰月,盈盈向他行來。鄭遠修伸出雙手,嫺熟的將她摟緊懷中:“摘花制香?”

沈氏搖了搖頭,細聲細語道:“妾身覺得屋子裡少點生氣,採幾朵花妝點一下。”看着鄭遠修臉上愈發溫柔的笑意,沈氏的心越來越冷。她如何不知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自成親之後,她便發覺鄭遠修對她漸行漸遠,夫妻間的事情,他按照日子依舊來她的房中,卻不見的多熱衷,平日裡對她也越見冷淡,只有有事相求方纔對她柔情蜜意。

微微眯了眯眼,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好像是從成親回門之後,婆母說她不是世家出身,出不得衆。所以要從裝扮上入手,不能穿着隨意,丟將軍府的臉面,要端莊穩重,有做大婦的模樣!此後,她所有的衣裳都由婆母派人送來,梳頭點妝的丫鬟也是她身邊的人。

可笑爲了鄭遠修,她忍了,將自己喜愛的衣物全數鎖進庫房。可換來的是他待她越來越冷漠,在外與別的女人有私情!

這一切,都成了諷刺她的證物!

所以,在知道他在外養了女人之後,她便喬氏給她定製的規矩全都拋擲腦後!

她已經失去愛她的夫君,不想再丟了自己的靈魂!

果然,她恢復如前,鄭遠修對她的越來越親近。心中不禁冷笑,她當初到底是愚蠢,處處要討好喬氏,不讓鄭遠修難做,卻夫妻離心離德,也未能得到喬氏的歡心。

倒不如至始至終抓住鄭遠修,也不會落得如今地步。只是她明白的太晚了!

“交給下人們做就好。”鄭遠修握着她柔嫩的手,一片滑膩,大約是沒有制香的緣故,已經沒有半點兒粗糙,更得他的心意。只是,想起秦氏的話,心中一陣煩悶,大好的心情遭到破壞。

“那是我們的居所,所以我想自己親手佈置。”沈氏言笑晏晏,白皙的面容泛着粉色,露出恰到好處的嬌羞。

鄭遠修目光一暗,望着沈氏的面容,心裡到底是難以割捨。

可是,想到衛如雪懷有身孕,鄭遠修的心,到底是偏向那一邊。

想到此,鄭遠修心中到底有了決斷,嘴角的笑帶着一抹苦澀,嗓音乾澀,艱難的說道:“香兒,我有話與你說。”

沈氏見他面色凝重,正欲開口說話,腦袋陣陣的發暈,伸手扶着額,還未來的說話,軟軟的倒在他懷中。

“香兒!香兒!”鄭遠修面色微變,朝冰月喊道:“快傳府醫。”

冰月面色發白,扔下籃子就跑了。

鄭遠修抱着沈氏回到屋子,片刻,冰月帶着府醫前來。

府醫替沈氏扶脈,眉頭舒展,又陡然緊蹙。

鄭遠修焦急的問道:“香兒如何了?”

良久,府醫起身道:“恭喜大少爺,大少夫人有身孕了。只是身體太虛,憂思過慮,氣血不暢,方纔暈倒。”

沈氏雖然得他的心意,夫妻多年,但是終歸沒有子嗣。將軍府本就子嗣單薄,他不能沒有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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