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待宰羔羊

長公主費力的睜開眼看向燕王,不明白他說的這句話是何意。

謝橋不救她後悔。

爲何後悔?

她病得已經沒有餘力再得知京城內的事情,最近清醒的時日太少。就算人是清醒的,腦袋也昏昏沉沉,只靠燕王來時,將外面的事情說給她聽。

可他卻只說朝堂與朝臣,對她一雙兒女閉口不談。

燕王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直到這兩人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回過神來,吶吶的說道:“你只須知道,你一定要延續她的性命!這是你答應過本王的話。怎麼,你想要反悔?”

謝橋直視着燕王,他的目光開始躲閃,後來不躲不避的與她對視。

可她卻知道,他方纔心虛,定是有事情瞞着她!

謝橋探究的打量着牀榻上的婦人,她似乎比上次相見更瘦了。紫檀佛珠套在她的手腕裡,鬆鬆垮垮,一根細小的繩子將多餘的部分綁住,她方纔戴穩了。

長公主面對謝橋的打量,十分坦然。她的目光落在手腕上的佛珠上,長公主不自在的將手往被子裡藏了藏。渾身無力,只輕輕挪動一點。

“這串佛珠你喜歡,等會你離開帶走。”長公主憋着一口氣將這句話說完,可聲音微弱的風一吹便散了。

許是謝橋專注的盯着她,方纔這句話清晰的聽進耳中:“不了,我非信佛之人。”

長公主眼皮子無力的聳搭着,看向謝橋的目光微微黯淡,想要開口說話,卻是氣虛。

“你是問贈佛珠之人?”謝橋彷彿知道她想要問什麼,回答道:“瑾姨。”見她黯淡的眸子裡迸發出光亮,張開嘴想要開口,卻是沒有發出聲音,蹙眉問道:“你認識?”

燕王看着長公主渾身開始抽搐,打斷她們之間的對話道:“她快要不行了,你快救救她!”聲音透着一絲急促,不知是因爲長公主快不行,還是怕長公主的身份揭開。

謝橋嘆一聲,手裡瓷瓶的藥,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已經不會有成效。而神農谷裡的秘藥,服用下去她會很吃虧,並且保不了三個月。

她油燈已盡,只是吊着她一口氣。

謝橋怕會來不及,所以將藥丸留下給她,哪知她並沒有吃。

“阿……瑾,我……要……見她。”長公主費力的說道,眼角隱約閃爍淚光。

“你是誰?”謝橋腦海裡已經閃過一個念頭,可是並不能確定!

畢竟長公主早就死了,後來公主府遭遇大火,她已經被化爲骨灰……

謝橋心中凜然,難道那場大火是在掩飾什麼?

長公主閉上眼睛,沒有再開口。

燕王心中暗歎不妙,沉聲說道:“她是長公主的故友。”

謝橋探究的看向燕王,他面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可謝橋卻覺得不可能!長公主的故友,會這麼親切的喚一個奴婢?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看着燕王急切的否認,謝橋將心中翻涌的驚濤駭浪盡數斂去,鎮定的從吩咐燕王備幾味藥,煎熬好,將藥丸扔進湯藥中化去,餵給長公主喝下去。

長公主緊閉着嘴,不肯喝。

謝橋沉聲說道:“你不喝,見不得瑾姨。”

長公主沉默片刻,方纔飲下藥汁。

謝橋長舒一口氣,當她隱約猜到長公主的身份之時,便想燕王說的對極,她不盡力醫治,日後回想起來,後悔至極。

而燕王並非是長久的盟友,只怕會拿捏這件事要挾她。

若是她曾經見到活着的長公主,沒有透露給秦驀,反而放任她死去。秦驀來不及見她最後一面,只怕他們兩人會生出隔閡。

長公主服用藥後,胃裡難受的想要嘔吐。

謝橋輕聲說道:“這藥吃了胃裡會難受,你的頭髮也會掉,只能吃清淡的流食。”

長公主費力的睜了睜眼,只說一句話:“阿瑾。”

你不想見秦驀?

謝橋險些衝動之下說出這句話,話到嘴邊,吞嚥下去。

她想,尋個時機帶着秦驀見上她一面纔好。

燕王目光明明滅滅,始終在謝橋的臉上打轉,一言不發。

待他們離去後,謝橋沒有發現燕王派人看守草廬,防備謝橋猜到裡面之人的身份,將人給帶走!

並不知,他們一走,秦玉鬼鬼祟祟的在外頭打轉,推開隱蔽在荊棘之下的門進去。

遠遠看見裡面有一座草廬,裡面傳出咳嗽聲,秦玉便知裡面是有人。

他們將人藏的如此隱秘,定是見不得人。想起謝橋與燕王離開時的凝重神色,秦玉自以爲是的抓住他們的把柄。

不敢輕易的動手,原路返回,去找季雲竹給她留下的人來幫忙。

——

秦玉給他們指路,便在一處宅子裡等他們將人帶到。

一個時辰過去,他們方纔將人帶過來。

“怎麼受傷了?”秦玉看着季雲竹的人身上帶傷,微微一愣,不禁慶幸她沒有貿然進去。否則,她怕是出不來了!

“草廬裡有埋伏。”

秦玉點了點頭,看着躺在牀榻上的長公主,她是醒着的卻沒有睜開眼。

並沒有發現她有何奇特之處。

倏然,看着她手腕上的紫檀佛珠,秦玉目光一頓,手指勾起來細細端看:“這珠子與我母親的有些相似。”

只是記憶太過久遠,已經模糊。

“郡主,主子離世,我們兄弟便不留在京城。”幾個人拱手,不等秦玉開口,閃身離開。

秦玉眉頭緊擰,不知季雲竹爲何要她跟着謝橋,說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目前爲止,她只發現藏在寺廟中的老婦人。

長公主聽聞他們喚秦玉郡主,睜開眼,觸及她的面容,驚詫道:“玉兒。”

秦玉怔愣的看向長公主,不知這老婦人怎得知曉她的名諱。警惕的問道:“你是誰?”

聞言,長公主便知她是自己的女兒秦玉。心中一酸,眼眶溼潤,哽咽的說道:“玉兒,我是你母親……”

“不,不可能!”秦玉面色驟變,瞪着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她臉上佈滿皺紋,儼然六七十的老嫗,怎麼會是她端莊高貴的母親?

“玉兒,你小時候愛要母親抱,撒嬌要母親給你塗抹口脂,你都不記得了?”長公主如何不知秦玉爲何反應激烈,她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都不敢照鏡子。

秦玉心中信了幾分,又懷疑是謝橋使的鬼把戲,心存試探。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委屈的哭訴道:“母親,您沒死,真好!玉兒命好苦,您吩咐哥哥好好照顧我。可他不認我這個妹妹,一心聽從容華的話!我堂堂郡主,嫁給一個小小的副將,人人都嘲笑我,看不起我……”

撲通跪在牀榻邊上,握着長公主的手,嗚咽道:“母親,您是知道玉兒活不下去,回來替玉兒做主麼?”

長公主面色驟變,難以相信秦驀會苛待秦玉,對她冷酷無情:“驀兒他怎麼變了?秦淮,他不管?”似乎想起秦淮的爲人,長公主臉色難看,喘着粗氣道:“你去將驀兒喚來。”秦玉口中的容華令她片刻失神,知道替她治病的就是容華,並不相信她會唆使秦驀與秦玉生分。

難道,這其中發生何事了?

心中隱隱明白燕王爲何說謝橋不治她會後悔,想必她與秦驀關係親密。

許是十幾年未見秦玉,聽到她哭得肝腸寸斷,長公主心中對謝橋升起一絲不悅。

秦玉面色蒼白,眼底烏青深重,顯見得日子並不好過。

謝橋嫁給秦驀,便是秦玉的長嫂,長嫂爲母,更是要愛護秦玉。

若有不對之處,也該好好引導她。

秦玉聞言,心中已經確認老婦人是長公主。心中震驚的同時,升起一股喜悅之色。只要母親還活着,量秦驀不敢對她無情!

太子定不敢再欺辱她!

果然是意外的收穫!

“母親,您不知道,秦淮已經死了!容華害死的!皇外祖母將她指婚給哥哥,自從有了她,哥哥就對我不聞不問,任由別人欺負我。如今她是哥哥的心頭肉,極爲護着她。”秦玉先給兩個人上眼藥,抹了抹眼淚:“您也知曉哥哥的爲人,他對誰上心,不論她做什麼,都是對的。”

長公主心中嘆息,秦驀的確是護短之人。

秦淮死了,長公主怔愣片刻,看來燕王瞞她的事不少。

“母親,您千萬別問哥哥關於容華的事,他會認定是我在您跟前告狀。”秦玉心裡對秦驀有懼意,稍作收斂。

秦玉對秦驀的恐懼,長公主看在眼裡,十分痛心。

他們兄妹竟生分到如此地步。

“玉兒,你放心,驀兒不會背棄你這個妹妹。”長公主安撫道,謝橋的藥十分有用,她服用後力氣慢慢恢復,只是身子骨陣陣針扎着痛。睏意上頭,抵不住睡過去。

秦玉蹙了蹙眉,她一副病入膏亡之相,儼然護不了她多久,定要在她臨終之前將心腹大患給除去!

——

郡王府,秦玉砰砰拍着門。

門僕瞧見是秦玉,立即就關門。

秦玉手快的抵住,厲聲說道:“叫你們郡王出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與他說!”

門僕見她不想進去,立即去府內通傳。

片刻,秦玉看見秦驀迎風而來,黑衣翻紅,氣勢逼人。

秦玉渾身一顫,故作鎮定:“哥哥,你隨我去一處地方。”

秦驀紋絲不動。

秦玉急忙說道:“母親,母親她還活着!”

秦驀面色冷峻,漆黑狹長的眸子因秦玉的話而嫌棄風浪:“帶路!”

並沒有半點的猶豫,秦玉反倒是怔愣住。

秦驀心裡到底是期盼着長公主活着。

瑾姨活着,母親必定也能是例外!

何況,秦玉也不敢騙他!

“哥哥,你可知我是如何找到母親?”秦玉眼底閃過興奮之色,轉瞬即逝,小心翼翼的說道:“我看着容華與燕王一同出城,心裡很好奇跟着他們一同去往寒潭寺,母親就藏在裡面。她病得很嚴重,快要死了。我心下着急,把她給帶回來。”偷偷覷一眼他的臉色,見他面不改色,繼續說道:“容華定是知道那是母親,她怎得沒有告訴你?”

秦驀身形微不可見的一頓,若無其事的翻身上馬。

“藏着母親的草廬裡有人把守,對方十分厲害,我的護衛都受傷了,折損幾個在裡面。”秦玉說完這句話,掀簾上了馬車。

秦驀面色冷沉,這句話足以證明他們是知曉母親的身份。

若不知,只當尋常的婦人,何須如此謹慎?

在他看見長公主手上的那串紫檀佛珠時,秦驀心中百味陳雜,秦玉的確沒有騙他,這串佛珠是瑾姨贈給謝橋,謝橋若不知她的身份,爲何會將佛珠給她?

長公主鼻子一酸,淚水流落下來,洇溼枕畔。

她不曾想過這一輩子,還會有機會看見一雙兒女。

明明苟且活着,卻不能陪伴在一雙兒女的身邊。

一手抓着秦驀,一手抓着秦玉,歡喜與難過交織,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驀兒。”長公主啞聲低喚幾聲。

秦驀單膝跪在牀榻邊,眼睛微微通紅,眼前母親的模樣,與記憶中的大不相同。這些年,她受苦了!

“母親,誰救了您?”秦驀喉嚨乾澀,沙啞的說道:“當初,究竟是出了何事?”

長公主冷聲說道:“當年衛韞與秦淮是姻親,他來府中找秦淮,正好那一日是鎮國公府事發,我要去尋菁菁便沒有放在心上,出府忘記將查到的證據收起來。我回去之後,便瞧見衛韞在我書房翻找。爭奪的時候,他拿起書案上的硯臺砸在我頭上。後面醒來的時候,便是在寒潭寺裡。待我身子有起色的時候,打聽到關於的傳聞,慧空將我關在後山裡面。”

起初她想養好身子再出去,可惜這身子骨越來越不好!

“衛韞……”秦驀喜怒難辨的默唸一遍衛韞的名字,他竟不知母親的死與他有關。

“衛韞能從小官吏爬到如今的位置,從我府中搶奪的那份證據的功勞!”長公主似乎想起什麼,淒厲的說道:“不!應該是衛韞那一手臨摹。正是他僞造鎮國公府通敵叛國的書信,才害得鎮國公府與林尚書滿門被滅。”

“難道就沒有人徹查?”秦驀滿面陰霾,額角青筋跳動。

“皇上要誰死,下面的人討好新帝,只恨不得費盡心思的潑髒水,誰敢申冤?淮陰侯與鎮國公府算姻親,喊上一聲冤,被逼得在朝堂難以立足。未免禍及族人,淮陰侯方纔退出朝堂。”長公主諷刺的說道,皇上根本不需要查,拿到所爲的‘證據’,立即下令抄家滅族!

事關身家性命,誰敢站出來?

長公主因激動,一口氣險些沒有喘上來。鎮國公的妹妹李妃自先帝選進宮,一直未曾有身孕,便是父皇怕李妃產下皇子,鎮國公府會有異心,所以一直不讓李妃有身孕。直到他突然病逝,三十好幾的李妃突然有孕,避免給父皇陪葬。因爲鎮國公府一事,李妃與年僅兩歲的皇子未能倖免。

皇上不會留鎮國公府,只要李家有皇子在宮中,對他的皇位是威脅。而她委託鎮國公幫忙的一事,更是催命符——

秦驀如鯁在喉。

秦玉張大了嘴,原來母親是這樣‘死’的,根本就不是傳言中死在面首身下,那是遭人誣陷!

後面的話,令她心中更爲震驚。

長公主死死的握住秦驀的手,目光堅決的說道:“答應母親,一定要洗刷他們的冤屈!”她提點燕王,不過是佈局想要他們內鬥,可她這身體卻是不允許她看到後果!

既然能夠見到秦驀,希望他能夠還鎮國公的清白!

“母親放心,兒子定會還你們清白。”秦驀眼底墨色翻涌,滲着濃濃的煞氣。

謀害母親的人,竟是衛韞!

長公主咬牙道:“衛韞定是怕因爲害我之事泄露出去,所以污衊於我。”她的清白毀於一旦!

秦驀突然看向秦玉,秦玉一愣,便聽他道:“你出去給母親熬一碗清粥。”

秦玉不想去,她知道秦驀這是支開她有要事說。“母親她……”話未說完,長公主道:“玉兒,母親餓了。”

秦玉無奈,只得出去。

秦驀吩咐藍星把守,方纔對長公主說道:“我手裡有鎮國公臨終前寫給你的一封信,上面寫的是當年他查出的證據,都埋藏在鎮國公府的寒煙亭的第三根柱子下。鎮國公府有他安排的人把守,我一直沒有輕舉妄動。”

長公主頷首,捂嘴咳嗽。

秦驀目光微暗,沉聲說道:“我去信詢問三皇叔,讓他回京商議。”

長公主靜默半晌,點了點頭。

“驀兒,你與玉兒生分了?”長公主將心裡的事說出來後,一身輕鬆,憂心忡忡的說道:“我最大的遺憾便是未能看着你們兄妹長大,希望你們能夠相互扶持。”

秦驀點了點頭。

長公主如何不知他的敷衍?心中猜測定是秦玉不懂事傷他的心。“母親寵壞她,你做哥哥的多擔待。”

“母親莫要想太多,病重最忌憂思,好好養病。”秦驀說罷,吩咐藍星將長公主接回郡王府。

長公主阻止道:“送我會寒潭寺,慧空不見我會擔心。”

“慧空大師救您?”

長公主輕輕點頭。

“你的身體不適合住在寺廟,我明日親自去一趟寒潭寺。”秦驀不容置喙道。

長公主無奈的說道:“小時候你便說一不二,長大更是霸道不聽人的意見,執意而爲。我的身體不能好,也沒有比這個更壞的。若不是容華,只怕我早已斷氣,你得感謝她。”說話間,長公主目光注視着他。

秦驀淡淡‘嗯’一聲,不等長公主看清楚他的神色,大步離開。

——

謝橋回到府中,拿出枕頭下的那本佛經。

忽而,看見兩個字下面有一個點。

般若。

慧空大師不會無緣無故的給她佛經,這兩個字被標註下來,是給她什麼提示?

得到啓示,謝橋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

最後‘不生不滅’裡的生一詞下面有兩點。

般若、生……不死麼?

那麼般若呢?

這又是何意?

人名?

“藍玉,你可知長公主名諱?”謝橋只知長公主的字——嘉善。而名卻不曾聽人提及,她也未曾在意,倒是不知。

“玉般若。”

般若生指的是長公主未死?

謝橋默然看着這幾個字,慧空大師爲何不直接告訴她?反而用這個提醒?若是她沒有看呢?

輕嘆一聲,出家人講究緣法,她若不看,便不知道長公主還活着。

若非燕王,只怕以後她參透慧空大師之意,只怕長公主早已死去。

所以,她與長公主還是有緣法?

謝橋嘴角微揚,她是未來的婆母,可不就是有緣?

“小姐,您問長公主作甚?”藍玉微微皺眉,目光落在佛經上,並沒有瞧出什麼。

“去郡王府。”謝橋起身,她不能等,得儘快去找秦驀。

藍玉立即去備馬車。

謝橋到郡王府,卻撲空了。

秦驀剛剛纔出去。

“我在這裡等他。”謝橋示意伺候的人下去,坐在前廳等着秦驀。

直到日落西山,秦驀方纔回府,隨他一同而來的還有長公主。

秦玉哀求着想要一同前來,秦驀一句已爲人婦將她給打發。

長公主再不捨,也並非不通情理之人,囑咐秦玉明日來郡王府探望她。

秦玉心知是不能進郡王府,不甘心的送他們上馬車。

“小姐,郡王回來了。”藍玉聽到動靜,將昏昏欲睡的謝橋喚醒。

謝橋醒來,整理好儀容,便見藍星指揮着人擡着一位婦人進來,看清楚她的模樣,謝橋心中一驚,秦驀已經知道了?

誰告訴他的?

燕王?

不!不可能!

燕王若泄露長公主的身份,又爲何不與她直言?

秦驀目光落在謝橋身上,見她怔愣的盯着長公主出神,眼底微暗,信步至她身旁:“有事?”

謝橋抿脣,搖了搖頭。她來告訴秦驀長公主未死的消息,可他已經知曉,再說也沒有意義。

秦驀目光如炬,沉聲說道:“多謝你救我母親。”

謝橋詫異的看向他,面色一沉:“你不必道謝,我想要救她時,根本就不知她是長公主。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今日方纔知曉她的身份。”

秦驀面色稍霽:“知道了。”

謝橋蹙眉,這是信她了?

秦驀站在門口,回頭道:“傻愣着作甚?過來。”

謝橋與秦驀一同到書房。

“坐。”秦驀指着軟榻示意謝橋坐下。

一路走來,謝橋猜不透秦驀如何得知長公主的下落。藍玉未曾離開她的身旁,她也不曾告訴藍玉寒潭寺的事情。秦驀派人跟着她,也被否定。

“你如何得知長公主的下落?”謝橋懶得再猜,直接詢問道。

“秦玉。”

謝橋面色陰沉,不用想也知秦玉定是跟蹤他們前往寒潭寺!

“她可有說什麼?”簡直不用想,秦玉會在秦驀面前上眼藥,所以方纔他的神情透着一絲異樣。

秦驀輕笑一聲,從抽屜裡拿出一封信扔給她:“你倒是瞭解她。”

“那當然,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謝橋夾住書信,意識到說了什麼,面色訕訕。當着人家哥哥的面,直言將他妹妹當敵人,有欠妥當。

即使,秦驀不待見這個妹妹,同樣心塞。

秦驀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謝橋愈發的心虛。當時與他開誠佈公,他那句話並未放在心上,畢竟秦玉再混賬,也是他的妹妹,哪知他說不管當真不管。

“繼續保持。”秦驀淡然道。

沒有想象中的責備,謝橋意外的看着他,他這是支持她想法子對付秦玉?

謝橋反倒是不好意思的輕咳幾聲:“我這是末雨綢繆。”看着手中的信,正是她給玉傾闌的兩封中的一封書信。拆開信封,一目十行,面色凝重的將信放進去:“你想要我去一趟鎮國公府?”

“這封信你從何處得來?”秦驀並未否認。

“我娘墓碑下挖出來。”謝橋與容姝去過一趟鎮國公府,一進府,她便感覺到有視線緊盯着她們。直到踏進荷花池那一片,令人不舒服的目光便消失了。

李氏埋在那一片,她想明帝怕守着的人冒犯她,所以那一片沒有人看守。

畢竟,要去荷花池,要經過大半個鎮國公府。有人闖進來,早已被發現攔截。

秦驀沉吟道:“的確需要你去一趟,我們的人進去只怕會打草驚蛇。”

而謝橋進去,名正言順。

“我得尋找時機。”事關重大,謝橋不敢貿然行動,引起那位的關注。

“好。”

謝橋小坐片刻,起身道別。

從郡王府出來,心想秦玉將長公主接走,怕引起燕王的誤會,吩咐人通知燕王一聲。

果然,燕王得知長公主被劫走,第一時間懷疑謝橋。

而聽到謝橋遣人傳來的話,吩咐人去調查,確定是秦玉,憤怒的將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

長公主是他手中的一張底牌,他之所以在意她的生死,抱着拿捏秦驀的心思,哪知被秦玉破壞!

燕王心中堵着一口惡氣,將李旭找進宮。

——

西伯府

西伯昌與衛韞坐在書房內下棋。

西伯夫人在一旁給二人煮茶。

衛韞撫摸着鬍鬚說道:“聽聞夫人煮得一手好茶,我今日倒是有口福。”

西伯昌哈哈大笑道:“衛兄擡舉了!”

“尚書大人說得哪裡話?妾身也便只有一手茶藝拿得出手。”西伯夫人替二人斟茶,退出書房。

西伯昌起身自書案上拿起一本字帖道:“今日請衛兄過府,是我偶得一本字帖,請你鑑賞。”

衛韞粗略看一眼,行雲流水,蒼勁有力,的確是好字,但是仍未放在眼中:“稍欠火候。”心中卻是疑惑,西伯昌突然請他鑑賞字帖作甚?心裡稍加防備。

西伯昌撫掌道:“正是正是。”執杯放在鼻端聞一聞茶香,朗聲說道:“衛兄一手字得先帝讚賞,一度被諸位學子討來描摹。”

衛韞眼底有着得意,謙虛道:“哪裡,過譽了。”

西伯昌忽而放下茶杯道:“衛兄還有一絕,那邊是臨摹,真假難辨,不知我可有幸見識一二?”

衛韞被西伯昌剛纔一番誇談,早已沒有戒備,指着西伯昌手裡的字帖。“就這字體。”

“請!”西伯昌將衛韞請至書案後,一手捻着寬大的袖擺,拿起墨錠親自磨墨。

衛韞照着一段話,快速的臨摹下來。

西伯昌拿在手裡觀看半晌,對比之後,連連點頭:“妙!真妙!”

“不值一提。”衛韞擱下手中的管束,望一眼天色道:“我還要入宮一趟,謝過伯爺款待,明日我派人給你送一本字帖。”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西伯昌將衛韞送走,回到書房,拿起兩份字看了半晌。長嘆一聲,待字跡幹後,裝進信封命人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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