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窗戶打開，穿着單薄的女子吃力的拖着凳子坐到窗邊，大口的喘息着，但臉上卻帶着滿足的笑容，她在看星空，佈滿繁星的夜空總是絢爛得讓人移不開眼，“咳咳，咳……，”女子嘴角溢出黑色的血。“小二，娘在看星星呢，你最喜歡的星空呢，你在看嗎？”女子的眼開始迷離，氣息也越來越微弱，“阿郢，我怕是再也得不到小二的原諒了，因爲，我再也見不到小二了……”女子的面龐上多了兩行清淚，像是倦了一樣慢慢閉上眼。
“譚舞袖！”祁沙華紅着眼衝到女子面前。
譚舞袖驚訝的睜眼，艱難的站起身，隔着窗沿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當她看見男子的眼睛時，渾身一震，淚如泉涌，“小…二…，”譚舞袖失神的叫道，死死的盯着祁沙華，“嗚嗚…，是小二對不對？”女子抽泣着。
“是。”祁沙華看着眼前的人，用力的握着拳，青筋暴起，“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祁沙華記憶中那個風華絕代的人竟然變成這副模樣。
“小二，小二，你……，”
“我只是有事來這，路過——，”
“是啊，見到你都是奢侈了，你怎麼會原諒我呢？”譚舞袖自言自語着，身體忽然向後倒去。
祁沙華一手拉過她，一手環住她的腰，那不盈一握的腰讓祁沙華莫名的心疼。
“小二……，”譚舞袖的聲音輕如羽毛。
問到她身上芍藥的香味，祁沙華心中的沉重放了不少，“我在這。”
“見到你真好。小二，對不起，小二……，”
看見譚舞袖嘴邊越來越多的血，祁沙華慌了，急忙用手擦掉，“喂，你別嚇我。”
“若早知道這樣，娘可不會捨不得這血。”譚舞袖傻笑道。
“你說什麼胡話！”祁沙華吼道。
譚舞袖伸手，祁沙華看出她的意圖，低下頭。觸到如緞的髮絲，譚舞袖笑了，“小二長高了，小二，好好…活着，爲了我們……，”
“好……，”祁沙華強忍住眼眶的淚。
“記得…看星星……，”
“好……，”祁沙華用力的抱住她。
“不可以怪娘……，”譚舞袖帶着些耍賴的語氣。
“好……，”祁沙華感受到她的身體慢慢變涼。
“小二…
…，”譚舞袖緩緩閉上美麗的眼睛。
“娘……，”祁沙華溫柔的喚道，譚舞袖的手滑了下去。祁沙華鬆開她，看見了譚舞袖嘴角帶着滿足的笑，一如從前那般溫暖，他知道，她聽到了。
“小二，痛不痛？不準下雨哦，很苦的。”女子拍着小孩的衣服。
“娘笑一笑就不痛了。”小孩拉着女子的手，期待着看到女子的笑臉。然後女子總會用帶着陽光的笑容安慰小孩。
“小二，爲什麼總要娘笑呢？”女子無奈的笑問。
“因爲娘很美。”
“就因爲這個？”女子有些失望。
小孩沒說，因爲孃的笑很溫暖，他很喜歡。
祁沙華扶着譚舞袖坐下，讓她靠在窗沿，小心的用手指抹去她脣邊的血漬，幫她理好有些亂的頭髮，看着她的笑顏，淡淡的開口，“娘，你的笑好美，小二好喜歡。”祁沙華嚐到滑進嘴裡的苦澀。“娘，下雨了啊，真的，好苦……，”祁沙華轉身，擡頭看了看漫天星辰，離去。
“姑姑！”譚毓旒小跑着到南苑，然後她愣住了。一個絕美的女子枕着手臂，靜靜的睡在窗邊，星辰的光輝悄悄灑在她美麗的臉上，映出她安靜的笑顏，像仙子般纖塵不染的微笑，幸福而美好，她像在做一個夢，一個許她晴天，傾盡一生微笑的美夢。
“姑姑？”譚毓旒生怕打破這份美好，小心翼翼的上前，“姑姑？”想到了什麼，譚毓旒的眼睛掉落許多晶瑩，“姑姑。”她知道，姑姑會睡得很安心，很幸福，因爲那種笑容，她是第一次看見。
不過一刻鐘，幽冥門忙碌起來，譚南奚招呼好客人後，立刻趕到南苑，看到失聲痛哭的譚毓旒，輕輕的上前抱住她，“旒兒，你看，姑姑笑着呢。”
“嗯。”譚毓旒啜泣着點頭。
祁沙華茫然的走到一處，從衣襟取出紅色的花瓣，然後讓微涼的夜風帶它飛散。
一個小孩跑到祁沙華身邊，拉拉他的衣服，“大哥哥，你在做什麼呢？”
“讓它帶一個人回家，一個大哥哥剛剛逝去的親人。”
小孩似懂非懂的看着隨風起舞的花瓣，用稚嫩的聲音說，“那個人一定會找到回家的路的。”
祁沙華釋然的笑了，她會找到的，那個他們在彼岸最溫暖的家。
祁沙
華一直盯着天空，黑色逐漸淡去，只有幾顆璀璨的星星還在破曉的天邊泛着微芒，天空逐漸明亮，不太刺眼的晨曦帶着溫暖的味道。柔軟的白雲慢吞吞地路過湛藍的天空，偶爾遮擋了奪目的陽光，這時祁沙華就會眯起眼，看着金色的雲彩褪去光輝。時間很慢，是那種他悉數着一道道光影的漫長。
“華。”
“嗯。”
“舞袖姨，去世了……，”
“我知道。”
“不難過？”
“不難過。”
“要去看她嗎？”
“嗯。”
祁沙華走出門外，於千凡看着紅色的身影，沒有開口。
喧鬧的人羣突然安靜了許多，人們開始交頭接耳，祁沙華不顧衆人的眼光走進了大廳。正在忙着處理事情的譚南奚擡頭看見格格不入的祁沙華時，沒有做聲。譚毓旒一身素服，面龐略顯略顯憔悴，不像其他的人在哭哭啼啼，而是忙着幫譚南奚招呼客人。
突然有個女子衝到祁沙華面前，“你這個人怎麼那麼不懂禮數！”女子憤怒的看着穿着紅衣的祁沙華。
譚毓旒看到祁沙華後，微微一愣，上前拉過女子，“漣兒，怎能對客人如此無禮！退下去。”
譚漣兒聽到譚毓旒的呵斥，不甘心的別過臉。
“祁公子，漣兒不懂事，請見諒。”
“嗯。”
看見祁沙華無所謂的態度，譚漣兒扯了一下譚毓旒的衣袖，譚毓旒瞪一眼又要發作的她，開口道，“公子可是要來上香？”
祁沙華皺眉，“不，是來告辭的。”
譚南奚上前，“是南奚招待不週。”
“沒有的事。貴府正忙，我們也不便在此打擾，先行離去，還望門主見諒。”於千凡道。
“幾位要離開火焱城？”
打斷正要說話的於千凡，譚南奚開口，“幾位多停留幾日如何？今早好幾位掌門拜祭後打算離去，可譚某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極力挽留，掌門們就先回了客棧。難得來此，大家不如過了鎖燈節再走？”
於千凡正想拒絕，“好。”祁沙華平靜的開口，然後轉身離去，“譚門主，你不覺得這很吵嗎？”
譚南奚和譚毓旒對視一眼，想起恬淡似水的人，譚南奚笑道，“祁兄說的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