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韻清是被門口一聲刺耳的尖叫猛然驚醒的。
這算什麼?撞見鬼了嗎?韻清惱怒地翻身坐起來,有些手忙腳亂地抱起同樣在睡夢中被驚醒,咧着小嘴大聲哭鬧起來的小如煙:“怎麼回事!”
月影帶了幾個低等的小宮女早已嚇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叩頭不止。一個端了水盆的小宮女慌亂之下,竟失手將銅盆打翻在地,免不了又是一陣亂響,弄得一地狼藉。
看着小如煙一味哭鬧,怎麼也哄不好,韻清不由得來了氣:“出來個活的給朕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大清早的,你們究竟準備做什麼?造反嗎?”
月影哆哆嗦嗦地擡起頭,忍不住又瞟了像木樁一樣站在角落裡的章靖一眼,顫聲道:“奴婢斗膽,敢問皇上……這……這黑衣人是誰?”
黑衣人?韻清煩躁地一把拽起起帳簾,看到角落裡一襲黑衣的章靖,不由得也愣了一下,這才猛然想起昨夜之事,立時失笑:自己一定是困糊塗了吧,竟連這傢伙還沒有去處都給忘了。不過,難道這個糊塗東西,就這樣傻乎乎地在這裡站了一夜嗎?
韻清半晌未做聲,跪在地上的小宮女們便認定自己必死無疑了,膽子小的早已止不住哆嗦起來,摔了銅盆的那一個,更是低呼一聲,索性身子一歪,昏了過去。
韻清聽見動靜看過去時,纔想起這幫小丫頭們還等着發落呢,忍不住便笑了起來:“一個新來的侍衛,便把你們嚇成這個樣子嗎?沒事了,都起來吧。
御前失儀,驚擾聖駕,哪一樣罪名都不小,竟會這樣容易便沒事了?小宮女們不由得都有些錯愕,遲疑半日才陸陸續續站起身來。
韻清瞅了瞅那個剛剛被弄醒,架在兩個小宮女肩上仍然哆嗦得站不住的膽小鬼,對着月影做出一個萬分無辜的表情:“好像……不是朕把她嚇成這個樣子的吧?”
月影見韻清又開始調皮,知道是真沒事了,便也放大了膽,打發小宮女們扶了那膽小鬼出去,笑向韻清道:“不是皇上嚇的,是奴婢嚇的。”
韻清伸出手指戳着她額頭:“你這小丫頭,什麼時候也學得這樣油嘴滑舌了?不過,朕平日很殘暴嗎?怎會一句話就將那孩子嚇死過去了?”
月影笑道:“若說皇上殘暴,那麼從前歷朝歷代的君王們豈不都是惡鬼了?奴婢們怕的不是皇上,是宮規!驚擾了皇上,無論如何都是死罪,哪知皇上這般仁善,竟會輕輕放過了呢?”
韻清點點頭
,將如煙交給宮女抱了出去,看了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章靖一眼,笑道:“夜裡我困得很,忘了發付你,你竟然就這樣在角落裡站了一宿嗎?”
章靖紅着臉道:“是。見王……皇上睡得沉,未敢打擾。”
韻清沉吟片刻,吩咐了外面的侍衛來帶他下去休息,方笑對月影道:“那傢伙本來是個刺客,打不贏我,只好給我當侍衛了。我一看他不殺我了,就放心地睡過去了,哪裡想到他竟會在角落裡站到天亮呢,真是個笨傢伙!嚇壞你們了吧?”
月影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不是嗎,差點沒嚇死過去!到現在這顆小心臟還沒放回原位去呢!虧得奴婢也算見過世面的,不然可就未必還能站在這裡伺候皇上了!”
韻清起身坐到妝臺前面,斜她一眼,笑道:“說你胖你還真就喘起來了!難道你們是第一次見黑衣人麼?”
月影委委屈屈道:“黑衣人見得倒是不少了,活的卻真正是第一次見。”
韻清一愣:“既然死的都不怕,怎麼又會怕活的?”
月影一邊拿了梳子替她梳着頭,一邊笑道:“死的最初也是怕的,可是後來竟是司空見慣起來了,到如今總算起來,少說也見過十來個了吧,怕着怕着也就習慣了!可是這回見着了個活的……奴婢是想,既然刺客活着,那麼皇上……”
韻清猛然醒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月影躲避不及,扯痛了她的頭髮,她也不去管:“我說你們這幫沒見過世面的小蹄子瞎叫喚個什麼勁!原來……原來是你們看到刺客活着,就想當然地以爲朕已經死了,是不是?”
月影憋着笑低下了頭。
韻清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們這幫傻丫頭!也不想想,哪個刺客得手之後,會留在原地等着嚇唬你們啊?”
月影紅着臉道:“一時之間,誰想得到那樣多啊!您是不知道當時是怎樣的場景!奴婢門一開門,滿心以爲正對面是什麼都沒有的,誰會想得到一根黑漆漆的大柱子杵在那兒!奴婢猛然見了,險些不曾把魂兒都嚇掉了呢!”
想想也是。韻清不由得笑了起來:“這麼說,方纔那驚天動地的一嗓子,是你喊的嘍?”
月影紅着臉,囁嚅道:“奴婢該死,沒憋住嘛。”韻清乾脆便哈哈大笑起來。
說笑之間,一切俱已收拾利落。草草用了早膳,韻清長嘆一口氣:又要去聽那幫老頭子們磨嘰了!
誰知這日竟沒什麼大事,早早散朝
了出來,眺望着初升的朝陽,韻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正帶了一羣除了裝裝門面,根本什麼用都沒有的宮人侍衛默默地往回走着,忽然傾墨追了上來,一語不發地跟在後面。
韻清遣散了衆人,笑問他道:“今兒個怎麼這樣難得,一下朝就來找我聊天?”
傾墨嬉皮笑臉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方道:“上朝之前,我聽到一個好故事……”
韻清隨意在路旁找了個地方坐下,笑吟吟地等他說下去。傾墨微微一笑:“據說今天早上,某人的寢殿裡突然多了根柱子,差點沒把小宮女們給嚇得靈魂出了竅?”
韻清無語地白了他一眼:“我當你真有什麼好故事,巴巴兒坐下來聽你細講!這麼點屁大的事,這一會兒工夫就傳到你耳朵裡去了麼?看來這宮裡,果然是沒有半點秘密的呢!”
傾墨正色道:“別處還好,你那邊的事情,每天可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呢!只是我還未曾完全聽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一回事?”韻清冷笑一聲,“還記得當初的睿王府嗎?”
傾墨不由得皺緊了眉頭。韻清冷笑道:“我懶得去管他們,想不到他們竟是忠心得很,到如今還想着替他們主子來殺了我呢!你沒見昨天夜裡章靖那副見鬼一般的神情,真真好笑!”
傾墨無奈地笑道:“你啊,什麼時候都忘不了嚇唬別人一下!這麼說,最後刺客行刺未成,反倒被你收服了?”
韻清撇嘴道:“我本來以爲他會寧死不屈呢!想不到都沒怎麼嚇唬他,他就乖乖地俯首聽命了。”
凡人皆惜殘生,卻也難怪。傾墨微微點頭,忽又笑道:“你也真夠心大的,沒把人打發出去,自己就先睡着了!你也不怕有損清譽?”
“有損清譽?”韻清哈哈一笑,“我是皇帝,怕什麼清譽不清譽?要損,也是損他的清譽!”話未說完,自己早已笑得彎了腰。
“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傾墨無奈地搖搖頭,“對了,昨日冷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韻清眉頭微皺,斂了笑意道:“誰知道他是怎麼一回事?大概是終於被我給鬧煩了吧?我突然也覺得挺沒意思的,或許以後,不會再鬧他了吧。”
傾墨可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其實,冷兄這人是很不錯的。你對他,真的就沒有什麼想法?既然你是皇帝,連清譽都可以完全不在乎,那麼你如今算是怎麼一回事呢?你真打算就這樣一個人過一輩子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