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閒的午間,羽洛正與宣於璟慢悠悠地逛着沛都街集。兩人都着了便裝,就好像普通的情侶一樣嬉笑追鬧。
在沛都街頭,有許多賣藝表演,羽洛已然看了不止一遍了,可隨了不同的人來,滋味也不同。
往往走不到十步,就會被什麼吸引去注意力,駐步不前。
宣於璟也是由着她。出門前,他就要聞舉在悅賓樓定好了午食的雅間,眼看着正午都過了,他也不急,任由那一抹精靈般的身影帶着他到處穿繞。
“爺,你看……”羽洛到了一個面具攤前,拿了一面遮在自己的眼前,“這個面具,以前我和芮涵出宮的時候就見過,當時我們一人買了一面,就和這個一模一樣!”
“你和芮涵一起出宮?就是你留給本王一把團扇的那次?”宣於璟隨口問道。
團扇?羽洛回想了一下:“不是,那次是我和雲黛隨着王后娘娘出宮參佛,給太妃辦藥的。我和芮涵那回,是冰木頭帶我們出宮的。”
“十一?”宣於璟剛摘下架上一頂面具的手又徒地放下了,“十一他怎麼會帶你們兩個麻煩精出宮?”
“什麼麻煩精?我和芮涵纔不是麻煩精呢!沒禮貌!”羽洛嘟着嘴抱怨,“那回是冰木頭與芮涵就圍獵的名次打賭,結果芮涵得了頭名,連金羽箭翎都拿了。冰木頭這才帶我們出門的!這叫願賭服輸!說到做到!”
“什麼願賭服輸,說到做到!”宣於璟一聽這些褒義詞從羽洛嘴裡冒出,還當着他的面形容了十一,心裡頭就說不清的不悅,“你們這是私自出宮!要是被人發現了,一個都躲不了!”
羽洛當然知道勤王的擔心沒有錯,可是……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她縮了縮脖子,又吐了吐舌頭,這才說道:“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反正沒被人發現!”
“那是你運氣好!”宣於璟擡起手曲着手指在她額頭上輕敲了一下,不似責怪,反倒像寵溺。
隨着宣於璟的手落下,“咚”地一生,雖然輕,卻還是讓羽洛下意識地捧了腦袋。
“你幹嘛打我?真的很沒有禮貌哎!”羽洛的雙脣翹得都快能掛一隻醬油瓶了,一邊抱怨,還一邊揉着腦袋,一副疼痛的樣子!
“本王……不過就是輕輕敲了一下……又沒用勁!”宣於璟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頓時心軟,急忙解釋。
“這哪裡是輕輕敲一下?在我們家鄉,這叫做‘敲毛栗子’!就是打人的一種嘛!明明知道我最怕疼還動手!壞人!”羽洛依舊抒發着不滿,可言語中卻帶着淡淡的笑意。
這邊羽洛是半打趣型的“指控”,可宣於璟卻被她怔住了!
連“敲毛栗子”的”術語”都搬了出來,還一副怕疼的樣子……
想起當初,就“怕疼”這件事的“正當性”,羽洛曾在他面前長篇大論過!說什麼疼痛是促使人規避危險的生存本能……
反正是說不過她!趁早認輸爲好!
“好了好了,是本王不好,是本王沒禮貌,好了吧?”宣於璟搖了搖頭,伸手輕撫着羽洛的額頭!
其實,羽洛捧着的地方,早就不是他之前敲打的地方了!宣於璟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在他眼裡,只有那個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正綻放着皎桀的光芒!
“本來就是!”羽洛再吐了吐舌頭,一副小女人得志的模樣,好不可愛!
轉眼間,她抓過宣於璟的大手,交指握住,一扭身子,又向着前頭的攤子進發了。
“你呀!說什麼都有道理。”宣於璟看她的樣子,知道自己又被她的“演技”“騙”了,可卻一點都不在意。
“哼!滿滿都是道理!”羽洛在逛街的“百忙”之中仍不忘鬥嘴。
這丫頭!宣於璟跟在她後頭,無奈地邊笑邊走。
還說什麼“滿滿都是道理”,這個鬼丫頭!滿滿都是“歪理”,“強詞奪理”還差不多!
宣於璟在心底揶揄着,卻不說出口!倒不是他真的怕了羽洛這張嘴,而是堂堂大男子,讓讓她一個小女子,又有何妨?
前頭,宣於璟才爲自己的“退縮”找了一個堂皇的理由,正所謂“好王爺不與女子鬥”。
而跟在後頭的聞舉卻是一路感慨!
眼看着自家王爺是被喬姑娘吃定了!連一丁點還嘴的能力都沒有!
聞舉是越行越慢,越跟越遠。
畢竟,主子間的打情罵俏,他還是少聽爲好!
少聽爲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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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晟宮,暢音閣。
雖然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可暢音閣卻在琉修儀的提議下搭起了戲臺子。
丈紅的長錦一垂墜地,彤豔豔的背景上縱使沒有“壽”,“喜”之類的吉利字,還是照出了一片紅火。
沛都中有名的角兒都來了,甚至還有幾個別州的外班,長長的一落兒戲碼就捧在太后的手裡,她老人家點什麼,臺上就演什麼!
花旦俏皮,青衣長吟,鑼鼓皮簧聲陣陣,敲打吹拉的,將整個閣院襯得好不熱鬧。
太后就在二層樓臺正中,長椅可坐可臥,爲了微遮晚春初夏的薄陽,還在樓臺兩邊都懸掛上透亮的紗簾。春風那麼一吹,盪漾如波,好生愜意。
她身旁,還守着一長串的宮女少監們,有執掌障扇的,有伺候瓜果的,還有捶捏腿腳的。
在樓臺上觀戲,採稍稍下望的角度,整片戲臺子都一覽無餘。
太后用了幾口矮案上的小食,一邊隨着曲調輕點着手指,一邊還與身側的琉修儀討論着戲碼唱腔。
說起這位琉修儀,當初還是拖了羽洛的福,被王上錯認作“美人兒”,這才承了君恩。
一個宮女出身的女子,無背景無家世,又只是區區充華,原本在這後宮中是舉步艱難的。
可好在她察言觀色的功夫不弱,尤其在太后跟前,處處體貼周到。
太后喜歡蘭花,她就學着養護;太后喜歡品茶,她就學着沏花兒;太后喜歡下棋,她就學着讀譜;這不,太后喜歡聽戲這一出也沒落下,咿咿呀呀地閉門學了個把月,總算也能湊出一句半句的。
就連太后這樣精明的人,也有冷清的時候。晟宮中能說上幾句話的人本就不多。
先前的莫茹嫺被打入到浣衣院爲奴了;君王后沒什麼好提的,壓根兒就不是好親近的人;樑妃倒是好說話兒,可最近孕期到了末月,身子又乏又沉,總叫她來來去去走動也不便。更令人傷心的是,心肝寶貝的彰兒也不在了……
這時候,冒出個知冷知熱的琉修儀,能不叫人疼麼?
“琉兒,你看這臺上的花旦,這身段,這音調兒,脆生生的。”太后看得高興,自然不吝嗇誇獎。
“太后娘娘,您說,琉兒什麼時候也能……”琉兒的話剛接到一半,就被身後人的話音打斷了。
“太后娘娘,引文王妃過來了。”說話人是琪姑姑。
琉兒回頭,正想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打斷她與太后的對話!
可餘光一轉,見是太后娘娘身邊的琪姑姑,眸中的戾氣當下就散了。
“太后娘娘,既然是王妃娘娘過來,那琉兒就先退下了。”琉修儀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