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家屬在採石廠大擺了兩天的螃蟹陣,採石廠希望“和解”被他們拒絕。之後,沒人出來明確表態。
他們感到心裡沒底了。
“媽的,他們不球理我們,這個場合扯起,幾百張嘴巴要吃飯,還是麻煩呢!這樣下去咋個辦?”易氏大姐擠在人羣中,把妹妹拉一邊說。
“就是嘛,大姐,你說咋辦?”易氏緊鎖眉頭,問大姐。
“不行還是讓他們回去嘛,另外想辦法。”
正說着,小蔭等人圍了上來。
“這樣咋辦,媽?要是警察來了,我們還是擋不住嘛。”
“這樣還是有點不合適,怕上面怪罪。”
是不是該撤了啊?一些稍年長的親友正嘀咕着,商議着。
正在猶豫之際,小風電話響了,“我們公司老闆表態了,給你們解決好。”
電話是小風熟悉的人打給他的,他認爲信得過,於是告訴了家裡其他人及親友們。
聽說烷部子公司老闆明確表示承擔賠償責任。
那就撤吧。誰給錢不是錢呀?只要給到位了。
公司代表跟死者家屬簽訂了協議後的一天深夜,大部分家屬走後,申亦平感覺疲憊,想睡卻睡不着。他與老遊聊了起來,談起了相關事件的經過,不經意間,老遊吐露了“主和”的意圖。
老遊坐在牀邊,申亦平坐在靠近衣櫃旁的椅子上。
外面鐵躺椅上,小風、小申、黑魯和其他兩名親友在玩兒鬥地主。一個小夥子進進出出,一會兒進來拿茶几上的葡萄。不知道是誰買來放在那裡的。
“我覺得不打行政官司好,不要把關係搞僵了,我們還要求他們辦礦權延續。”老遊說。
“我聽說是肖律師的建議,怎麼會你也建議承擔處理死者賠償?”
申亦平感覺心裡不舒服:這可不是什麼小事,而且是禍事呀!
申亦平對老遊說:“公司不該接過來自己處理林海濤死亡事故的全部賠償,一開始就應該等他們找採石廠。”
老遊一聽,本來平靜的臉一下子拉長了。心想:你申亦平怎麼這樣考慮問題呢?我是爲公司着想啊!
老遊心裡很是不贊成申亦平的看法。
申亦平責怪地說:“這是誤導方總。或者說是公司和方總都上當了。”
“不對哦!”老遊拉長着臉,嘟着嘴脣,愕然地看着申亦平。好像是認真地審視他,重新認識他一樣。
老遊希望申亦平給他解釋清楚。心裡翻騰着:我反覆考慮以後纔給方總做出的建議,怎麼能憑你一句話就把我的良好策略給否定了呢?
“如果方先生在介紹相關情況時,把這個過程告訴了我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接受委託下來的”。申亦平這樣說,似乎後悔自己來之前沒有弄清楚關鍵問題。
“我不同意你的意見。主要是搞好關係,便於辦理礦權延續。”老遊顯然不服。
“辦理礦權是應該的。但不應該讓他們把處理死亡賠償扯到一起,明顯作爲籌碼,讓我們揹負全部責任。”
“哼——”老遊輕聲地應着,把哼聲有意拉得老長,有點輕蔑的意味。
“該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俗話說:千年的衙門,流水的官。新的體制下,誰都不敢保證包給你辦好任何事情。
再說,公司沒有錢!處理這事不靠錢靠嘴說是很難的……方先生真是昏了頭。
公司辦延續都說了多久了?肯定是有難度。但是這個難度不完全是公司的問題。我認爲,我們不在這個時候給那些怠慢公司的有關人士敲打一下,你是沒有機會的。
我告訴你,我所說的敲打肯定是有策略的,我們可以接受協調,但一定要把握時機。
好了,事已至此,只有艱難應對了。”
“哼——”老遊還是把哼聲有意拉長,申亦平每說完一層意思停頓一下,他又“哼”一下,但他的哼聲越來越短。申亦平不知道他是不是對自己所堅持的想法產生了動搖。
看到他把臉轉向了電視屏幕,申亦平感覺他在思考自己的話,心裡有逆反情緒。
之後,申亦平和老遊各自沉悶着,沒有繼續交流工作上的看法。
他們各自想着心事,在迷糊中睡去。
一天晚上,小風的三孃到宿舍來問情況。
“協議簽了,你們公司拿錢應該沒有問題嘛?”
“已經給老總彙報了,他在籌款。”
“還要籌款,不知道又要等多久?”她一下轉向老遊,指着他鼻子罵:
“都怪你!就你這個老頭兒最壞,你們和有的官員聯合起來,把這家人害慘了。本來一開始我們家屬都沒有找你們公司,我們自己去找採石廠鬧的,你們要接過來。
你說你們要求**支持,不敢得罪他們,你勸你們老闆接過來自己解決。解決哇!拿錢來嘛。沒有能力還要攬到,就是想整這一家嘛!太不像話了。”
“就是嘛!就你這個遊老頭太壞了……”其他家屬不斷幫腔。
家屬不停吼罵,老遊默默聽着,不敢接話。
“沒得能力處理,攬來幹啥哇。”白水也不贊成公司攬到,他對申亦平說,“你說的是有道理的。”
在賓館客房裡,申亦平問白水:“你當時也參加了協調,你是子公司負責人,按理說老遊是沒有資格承攬這個責任的哦?”
“是啊!問題是我說的話,方總不球聽,他要讓老游去協調這個事情,還說不用我管。”白水說。
“這下攬到了,拿不出錢來賠死者家屬,就讓我們不停地去找**要錢。這樣更麻煩,弄不好產生更大的不利影響。”申亦平說。
“方總就是太固執,搬遷賠償款根本就拿不到,還要我們不停去碰。”白水不滿方先生對搬遷款的做法。
“他說我來烷部後應該先找**官員,不該先見死者家屬。你覺得我當時應該咋整?”
“他曉得啥子哦,你下車就被他們纏住了嘛。就算不見他們,先見當官的,也雞兒法沒得嘛,人家根本就不聽你的,就跟你說了等法院確權。”
白水說的有點激動,躺在牀上一下支起身來,看着申亦平繼續說:“你又不是什麼大公司的高管,世界五百強的來了,人家肯定要來迎接你,專門抽時間接待你。一個幾十萬元錢都拿不出來的公司,誰願意理你嘛?方總就是太高看自己了。”
“你看到他寫的打油詩了嘛?他說我‘謀略欠佳’。”
“不球理他。他那樣搞,再好的謀略都等於零。”白水對方先生也很有感慨。
申亦平對白水說:“你看他是咋個指責我的嘛。”
他走過去,把方先生髮的微信翻出來:
“我們都不贊同你的處置方式,不應該先見死者家屬,只能先見**,遊肖已談好縣某局以借款方式先放款。”
“老遊最清楚,這幾天他怎麼不說直接去拿錢嘛?我也清楚這個事情,他說肖律師能協調好?咋個可能嘛。”白水根本不認同方先生對搬遷款能拿到的判斷。
“說真話,我是認爲方總和公司實際上已經被裝進‘局’裡了,他還沒有明白過來。”申亦平說出自己的判斷。
“是嘛!他咋明白得過來嘛。你跟他說這些,枉球自的。”
連下面的員工對方先生都是這樣的看法,申亦平真爲他感到有些悲哀。
看着方先生的指責,他也反思着自己的作爲,回想着。
這些天來,他和老遊一直奔走在相關**部門,根本就沒有跡象表明有誰談好,更沒有跡象表明縣某局有放款的意思。
申亦平也沒有聽到老遊肯定地對他說過誰“已經談好”。
不僅如此,申亦平所瞭解到的情況和所聽到的情況,卻是大相徑庭。
想到這些情景,申亦平心裡一陣陣難受,他感覺方先生對事件的認識還停留在表面上。他認爲有人巧施計策,在無形之中把事故處理責任推給了公司,自然而然也讓他扛上了。
對此,申亦平做了分析:
兵法三十六計上叫“圍魏救趙”。
誰是“魏”?烷部子公司及方先生就是“魏”。
誰是“趙”?表面上死者家屬圍攻的是採石廠,採石廠就是“趙”。而實際上又是誰呢?
申亦平不好明確地告訴老遊,怕他產生歧義,而且對公司下一步的發展也會產生一些不良的影響。
因此,申亦平點到爲止。
“那是誰在做這個局呢?相信你是經歷者之一,肯定看得明白吧?”申亦平說。
“那還用說嗎?就只有方總纔看不懂,還不停的跳,跳一陣雞兒用都沒得。”白水有些生氣,說起了粗話。
不過,俗話說:話醜理端。
死亡事故的發生,對於正處於內外交困,危機四伏的美金新能源公司和方先生來說,卻是雪上加霜。
事到如今,申亦平認爲已經無法挽回被動局面。
這些天,申亦平感到頭腦發脹。他摘下眼鏡,兩根手指輕揉着眼部睛明穴,想放鬆一下。他們不知道老闆這樣行事,明天又會發生什麼呢?
申亦平感覺這個事情處理起來有更多的不確定性。
經過與老遊那番談論,他感覺到老遊似乎爲此有了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