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行李,退了旅館房間鑰匙,下樓,來到小區外,申亦平在夜色朦朧中張望,搜尋着“野的”。
來來往往的車輛已經少見到了。
他四處張望着,橋頭處一輛白色轎車正從出城方向駛來,緩緩停在他面前。
申亦平一看,是一輛奔馳GLE350 SUV,他猶豫了一下,估計是來等人的,或者要價比較高。他把視線移向別處,正準備尋找其他車,一個女士的聲音從車裡傳出:“你要走嗎?上車吧。”
“到洛源,多少錢?”申亦平問。
“你沒聽出我的聲音嗎?”司機又問。
“你?你是?啊!小琳!怎麼是你?”申亦平又驚又喜。
小琳揭下黑色鴨舌帽,取下墨鏡,讓申亦平認出了自己。今晚,一襲牛仔裝束的小琳顯得英姿颯爽。
“快上車吧!”小琳叫道。
“你到哪裡去?”申亦平將信將疑。
“你到哪裡我就送你到哪裡?”小琳說。
“不會吧,你要把我拉進城去嗎?”他問。
“你願意回去也可以,我把你交給他們。呵呵呵。”小琳詭秘一笑。
“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暗探?”申亦平也笑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又怎麼知道我要走?”申亦平問。
“邊走邊聊,我會給你揭秘。”小琳說。接着是一連串“咯咯咯”的笑聲,讓人心裡沒底,摸不着邊際。
“厲害啊!你可以當偵探了。要是你那些親戚有你這樣的神通,那我就白忙活了。”
“那是。”申亦平和小琳調侃起來。
“我們這個縣城又不大,只要時間合適了,找個人還是容易的。”小琳一副得意的樣子。
“你真神。你這麼說,我還不得不給你一個大顯身手的機會了?”申亦平笑着對小琳說:“這樣吧,到錦陽太遠了,不敢讓你太辛苦,就到洛源吧,我在那裡暫住一下。”
趁着濃濃的夜色,小琳載着申亦平往北疾馳,直奔四十多公里外的洛源縣城。
小琳駕駛技術嫺熟,邊開車邊聊天,顯得很沉穩。她一邊轉着方向盤,一邊講訴了昨天發生的一切。
昨天午飯後,申亦平和白水從辦公室取出了行李,走在大街上,申亦平拉着行李箱,他們走着聊着,然後招呼一輛出租車,向濱河路駛去。
這一幕被正準備去購物的小琳看見。
她沒有給申亦平打招呼,而是驅車尾隨,直到申亦平他們從巖邊村出來。
小琳已經猜到申亦平轉移了住宿地點,也許是在爲回家做準備。她心想:也許有機會暗中幫助申亦平。於是,她不動聲色掌握情況。
今天晚飯後不久,小琳聽見親戚給母親打電話,聽說申亦平跑了。母親顯得有些焦慮。然而,小琳卻顯得精神愉快。
小琳心想,這麼晚了,班車早沒有了,他一個外地人,能往哪裡跑呀?要是被小風他們找到了,那些年輕的親戚肯定會發瘋的,到時候申亦平肯定難以招架。
想到這裡,小琳決定出去找申亦平,看能不能碰上他。於是,找個理由對母親說:“媽,我到同學家裡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哪個同學?這麼晚了,有啥子要緊事嘛?”媽媽問小琳,不贊同她夜裡外出。
“就是王霞嘛。你認識的,她開了個燒烤店,邀請同學們去品嚐一下,好給她們提點建議。”小琳真會找藉口。
“哦,那去嘛,別喝酒哈,怕喝高了不好哦。”媽媽叮囑小琳。
“媽,你好囉嗦哦。我知道——”小琳笑着回答。
媽媽瞪了小琳一眼。
小琳正要開門出去,被媽媽叫住。
“那個公司代表要真是跑了,小風他們就麻煩了,要是他們去找人,你去幫他們找找。”
“我纔不去呢!媽,長時間限制人家是違法的。你看他們一個個那麼粗魯,顯得太沒有層次,誰願意給他們好好協商嘛?幺爸的死都知道是個意外,人家都答應按因公賠償,而且簽了協議,不應該再扣人不放。我也問清楚了,人家公司的確有困難,就是再怎麼逼人家都沒有用,聽說人家公司老闆已經打了筆款給他們,要是再把人家代表扣着不放,弄出什麼好歹來,那就更麻煩了。還是應該好好協商,不能粗暴對待別人,人家畢竟是代表,也不是老闆,再說又不是人家把幺爸弄死的,至於那樣嗎?現在都要講法嘛。還有……”
小琳一堆理由還沒有說完,被媽媽打斷。
“你道理深沉!不去算了,早點回來。”
小琳衝着媽媽扮了個鬼臉,拿着手包出門了。
就這樣,小琳驅車駛向巖邊村。
路上,小琳還在想:我能不能碰見申亦平呢?有那麼巧嗎?要不,先給他打個電話?不行,先過去看情況再說。
快到橋頭的時候,小琳藉助街燈,看到路口路燈下似乎有個人在東張西望。
那人是申亦平嗎?
她自言自語,緩緩駛過去。
好像是他,是他!怎麼這麼巧呀?小琳壓抑住內心的喜悅。
“要是沒有看到我,你會不會認爲我已經跑了?”申亦平笑着問。
“我會給你聯繫啊。”小琳說。
“怎麼聯繫?你敢嗎?要是被他們知道了,不怕被你那些彪悍的兄弟們把你錘扁?”申亦平笑着說。
“他們纔不敢錘我呢!只是不想引起家族情感問題,規避一下嘛。我想,他們也只是一時想不通,方式方法欠妥。”小琳說。
申亦平心裡一陣感動,他認爲小琳說的很有道理。
通向洛源的道路在山間蛇形蜿蜒,但都是水泥路面,很通暢。汽車隨着道路起起伏伏,峰迴路轉,山風擦着車窗呼呼着響。
奔馳汽車不愧是名車,性能卓著,提速快,智能化程度高,車內寬敞舒適,山路行駛也一樣平穩,駕駛起來得心應手。
穿過一座長長的隧道,感覺汽車已經駛過一座高山,側目望去,洛源城燈火輝煌,彷彿在半環形羣山的擁抱之中,天空暮色與人間燈火的邊際十分明顯。燈光呈現一粒粒,像夜空中鑲嵌的繁星點點。越往前行,山勢越開闊,燈光越明亮。
深夜的洛源城,街燈閃閃,建築高低錯落,依山而立,有突然衝進“山城”的感覺。
申亦平記得自己還是二十年前曾經和同事一起來過這個縣城。
當時,是爲公幹而來,那些年的時髦語言是“爲縣域經濟的發展獻計獻策”。雖說沒有前呼後擁的派頭,也還是經歷過迎來送往的接待場面。
如今,真的沒想到會成爲自己深夜“避難”的暫棲之地。
在他的腦海裡,洛源彷彿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年的影子。感覺她已經從一位山野村姑,華麗轉身,變成一位珠光寶氣的闊太太。
歷史的變遷,使申亦平有一種羞愧感,因爲他此時竟如此這般落荒而來“投奔”她,卻沒有和她同步昇華,甚至更沒有超越她。
既然是這般光景,申亦平肯定沒有心境好好地欣賞她的美。除了燈光耀眼之外,他感動內心悽楚,實在沒了心思去搜腸刮肚,用上更多讚美之詞。
用手機百度導航,找到洛城酒店,一看時間,已經是20日凌晨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