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以箭一般的速度跑回巡檢司,一聽說沈大人沒出鎮,緊繃的神經便是一鬆,手腳頓時有些發軟。
沈大人正在與留下來的陸五斤等人,研究佈防,見到她,立馬蹙眉趕人:“不是說,讓你別亂跑嗎?趕緊回家去吧,今晚緊閉門窗,多加小心。”
江寒搖搖頭,嚥了咽口水,說道:“我有個消息,可能跟今天的事有關係。”
說罷,江寒自己先愣住了——這是半個月多來,她跟沈大人說的第一句話。
開了口,她才發現自己一路跑來,有多麼地擔心眼前的人。
臨到緊急時刻,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糾結彆扭,都不過是在自尋煩惱。
沈大人並未發現,江寒閃爍的眼神中,蘊含的小心思。
在他看來,他們之間所謂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他只是想讓雙方冷靜一下,更想等過繼的事,有了結果之後再去見她。
不過,眼下他更不希望看到她,還在到處亂跑,畢竟他們布在山上的監視網明顯已廢,他無法保證,今晚的落霞鎮是不是絕對安全。
但聽完江寒的講述之後,他因擔心而生出的不悅,頓時消失不見。
他恍然低呼:“原來如此,怪道苗人,沉寂了幾月,又不安生了。”
江寒問道:“你知道南邊起了苗亂?難道呂夫人真的是來避難的?”
沈大人心裡一疼,表情有些黯然,垂在身側的雙拳慢慢攥緊:“我早已得知,卻不曾想到,此事還涉及落霞山。”他微微一頓,聲音有些低沉,“不過,夫人與呂同,暫時不知。”
倘若知道了,呂同哪會有心情跑去縣城。
師兄的意思是,等苗亂稍平再告訴他倆,免得他們擔心,誰知卻正合了山匪們的意。
……
沈大人強抑怒意,召集手下人,重新研究佈防,江寒不便再打擾,老實地回了家。
今日有新人加入,小院不復往日的安靜,顯得很是吵鬧。
新買來的是兩戶破落人家,都是忠厚老實型的。
一戶是上了年紀的寡婦,帶着個歸家的寡婦女兒,那女兒腿腳有些不便,但能做些輕便的活計。
另一戶卻是夫妻倆帶着七八歲的小孫子。
夫妻倆四十來歲,男人身材高瘦,正好可以做些趕車搬東西的力氣活,而那女人手腳麻利,倒是幹活的一把好手,小孫子則配給了小安做書童。
新租的房子還沒拾掇好,眼下兩戶人家,都被芸娘安排在西廂。
江寒下午回鋪子之前,曾交待芸娘,要做頓好飯,歡迎一下新成員,好好溝通一下感情。
此時,飯菜早已上桌,衆人正圍在桌邊,說笑閒聊。
見她回來,劉大嬸立即佯怒嗔道:“你這丫頭,快去洗洗,過來入座,就等你了——明知道家裡要吃席,卻還在外面混到現在纔回。”
看着眼前的其樂融融,再想到鎮外的危機,江寒心裡頓時有種說不出的虛幻感,臉上的笑便有些苦。
芸娘馬上發現了不對,忙問道:“怎麼了?那舊桌椅沒買上?”
江寒走到桌邊,扶着桌角坐下,情緒有些低落:“呂同與付思雨,回鎮路上出事了。”
衆人聞言,頓時色變。
“有劫匪?”
“嗯,說是來了很多,呂夫人領着人出鎮去救了……”江寒抿了抿嘴,垮着臉望着大家,“本來我也是要去的……”
“這些畜生,爲何不能安生幾日?”劉大嬸怒道。
而劉小妹卻冷哼一聲,涼涼說道:“還好有我,否則,哼哼……”
江寒沒有理她,一抹臉,正色說道:“據說來了很多賊人,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趁着夜色,掉轉頭往鎮上來。”
這話一出,屋裡頓時一靜。
坐在上首的江老爹,忽然問道:“這是沈大人說的?”
江寒瞄了她爹一眼,有些尷尬地點點頭:“大人讓我們今晚緊閉門窗,睡覺警醒點。”
說罷,她便做好了被她爹責備的準備,不想她爹卻道:“既如此,她嬸子,你跟小妹,今晚住過來吧。大康不在家,萬一真有什麼,也有個照應。”
劉大嬸有些意動,但看了看,拘謹地立在一旁的兩家人,猶豫道:“好是好,但如今……怎麼住啊?”
聞言,芸娘立馬說道:“嬸子,你跟小妹住東廂便是,今晚我定是要跟姐姐一起住的,小安住一間,東廂還空着一間呢!”
給劉家安排房子倒是好說,但這頓好飯,註定好不了了——花田二嬸,早已坐立不安。
江寒也沒再強留,而是分了些菜,讓她們拎着趕緊回家。
待兩位嬸子一走,衆人匆忙吃了幾口飯,便在江寒的要求,江老爹的指導下,開始對院子進行簡單的佈防。
院牆周圍早已按劉大康說的,佈置過一遍。
大家仔細地檢查加強了一番後,江老爹又出了個主意——在廊柱及院內的樹木之間,綁上幾重魚線,再在人可能撲倒的位置,插上些鋒利的竹扦子。
正當衆人滿意地看着院內的成果之時,院門卻突然被敲響了。
江寒小心地走到門邊,打開門一看,兩眼立即瞪得如見鬼一般。
“許,許秀才?!你怎麼來了?”
來人竟然是許秀才,不如今該叫許舉人了。
中舉之後的他,比之原來的文弱,更多了份意氣風發。
他恭敬地一作揖,直截了當地說道:“江老弟,好久不見,還請原諒在下冒昧登門,在下有事想當面向芸娘解釋清楚。”
江寒瞅着他臉上的篤定,恨意頓生。
都已經與富家小姐定親了,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再說,芸娘如今已經想明白了,也不需要他的解釋?
她攔在門口不動,冷冷說道:“除非你能跟那李小姐解除婚約,否則不用解釋。”
許秀才知道江寒有多麼霸道難纏,不再搭理她,而是兀自抻着頭往院子裡面張望。
待見到站在院子中間,望着他的小安時,他臉上一喜,笑着向他招手:“安吉,過來,你也不想讓爲師進門嗎?”
江寒見他這不要臉的模樣,鄙夷地撇撇嘴,側身去看小安的反應,誰知,許秀才卻抓住這一空隙,如條泥鰍般擠進了門。
被擠開的江寒,還沒反應過來,耳邊便傳來一道輕微的繩子繃緊的聲音,再一眨眼,便見急匆匆進門的許秀才站立不穩,直直往臺階下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