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必須得承認,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差點又熱血上頭滿口答應了。
但是鑑於前面差點掉進了付思雨的坑裡,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地被她嚥了回去。
她認真端詳着付思雨。
這位大小姐盈盈望着她的黑眸澄澈得如一汪清泉,她在裡面看到的是真誠而不是隨意的施捨。
她是真的想與她合作。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單純想跟她合作。
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江寒問道:“你爲什麼想與我合作?”
付思雨道:“你家的菜味道還不錯,又總有些與別人不同的新奇之處,我覺得應該會有市場吧?”
“但也不會有太多的利潤,畢竟落霞鎮是個小地方,而且你只是偶爾來此玩耍,不怕以後收不回錢嗎?”
付思雨笑盈盈地反問道:“你沒信心讓我掙到錢嗎?”
“那倒不是,掙不到錢我開鋪子幹嘛呢……”
“那不就得了,你有想法沒錢,我有錢沒想法,咱倆合作簡直是天作之合。”
倒確實是天作之合,一直以來她都希望有這麼一個機會。
只是機會來了,不知道爲什麼她反而忐忑了。
江寒沉吟片刻,試探着道:“你,真的,只是你跟我合作,沒有其他什麼對吧?”
付思雨愕然:“當然,就咱倆合作,我也想開個鋪子,只是我不懂。”
哦,原來是這樣。
江寒放心了一點。
她抿了抿脣,又道:“那,假如合作,不是隻有你與我,而是你、我、還有我家的芸娘……不知道付小姐你介不介意。”
“她也出錢嗎?份子該怎麼分?”
嗯,看來這姑娘不是人傻錢多隨手撒,腦子裡是有基本概念的。
雖然傻子錢好騙,可那是沒法長久的。
她寧願當面鑼對面鼓地講明白,將責任與利益劃分清楚,哪怕有爭執,也比含糊不清以致漸生抱怨最後鬧成反目仇人要好。
江寒坦然道:“她跟我一起打理店鋪,因爲我跟她都無法獨自撐起一個店。上次你去我家吃飯,那些菜都是我們一起琢磨着做出來的。”
付思雨恍然頷首,又問道:“那這份子,咱們三人各佔一份?”
三人各佔一份?
幾個月前,她爲了開菜館曾經遊說別人出錢投資她,爲此臨時弄出了個積分制,還對劉大嬸幾個拍了胸脯發了豪言,說是有錢大家一起掙。
人家的積分還在她那統計着呢,她可不能因爲有了土豪投資,就不認當初說的話。
否則,菜館若是生意平平那還好說,若是生意火爆,到時候即便劉大嬸不在意,肯定也會有其他人翻舊賬。
想到當初的窘況,江寒不由失笑。
不到四個月,她卻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
她思忖片刻,儘量簡單地解釋道:“是這樣的,以前我有個股份積分制,出一文錢算一分,如果開店需要一百兩,那就是十萬個積分,你的積分佔比是多少,股份就是多少……不過,若是你要投錢,恐怕就不能這樣簡單計算了。”
付思雨聽得雲裡霧裡,直接發問:“那如何算?”
這個消息太突然,而且股份的事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何況還涉及到其他人。
江寒抱歉地笑笑,道:“不如這樣,你先說你大概願意出多少錢,我回去跟芸娘,還有其他人商量商量,然後仔細規劃一下,到時咱們再詳談,你看可好?”
付思雨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雖然提出合作有些突然,但給自己弄份產業的想法,卻是很早就有了。
既然要掏錢,肯定要認真嚴肅對待。
誰都不願當冤大頭,何況她的錢都是她從小到大積攢起來的壓歲錢,總共才二百多兩。
不過二百多兩在小鎮上開個小鋪子應該夠了。
有了合作意向,兩人的親密感瞬間直線上升。
絮絮叨叨地又閒扯了些別的事情,付思雨領着兩個丫鬟就要打道回府。江寒想到賞銀的事,便跟着主僕三人一起到了巡檢司。
很可惜沈大人去了縣衙,江寒等到日頭偏西也不見他回來,便自回了江家,準備第二天再去。
……
是夜,繁星滿天,萬戶逐漸安靜,但落霞鎮的花街柳巷裡卻愈加熱鬧非凡。
巡檢司的禁閉取消後,東鎮胭脂巷裡不管是巷頭的麗紅苑,還是巷尾的滿春院,都一掃冷清重歸火熱。
夜漸深了,滿春院後院。
“別喝了!你不要命了?”老鴇麗娘搶過牛二根手中的酒壺,沒好氣地坐在桌子對面。
牛二根半睜醉眼,一面伸手去搶酒壺,一面不耐煩地叫道:“給我,別來煩老子!”
麗娘惱了,“啪”地一聲將酒壺往地上一砸,雙手狠狠一推,推得搖搖晃晃的牛二根連退三步坐倒在地,帶得桌凳哐當直響。
“瞧瞧你如今什麼樣?整個一軟蛋!他死了你也要下去陪?那你們都去死吧!死了也白死,我麗娘是不會爲你們燒一炷香的!”
牛二根卻彷彿沒聽見一般,雙目無神地呆坐在地。
麗娘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是一腳踹在他肩上,直將他踹倒在地。
她狠啐了一口,如茶壺般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牛二根的鼻子罵道:“你擺這副死相給誰看?既然敢幹,就該料到會有這天,今天是他,明天或許就是你了!當初老孃跟你說別摻和得太深,你怎麼不聽呢?”
這話觸動了牛二根的心緒,他清醒了一點,擡手捂住臉,鼻音濃重地喃喃:“是我害了他,他勸過我,讓我將人放了,可是我,以前太順,鬼迷了心竅……都是我害了他!”
“沒錯,確實是你害了他!”麗娘語氣太過肯定,牛二根不由得擡起頭來望向她,只聽她冷笑一聲,又道,“假如你能硬氣一點,穩住他,再躲上一兩天,巡檢司就會扛不住,到時再僞裝出鎮輕易得很。可惜你看不得他惶恐不安,心疼了妥協了,才變成現在這樣。”
聞言,牛二根委頓地抱着頭,訥訥不語。
“現在你錯得更離譜!——你自己好好想想。”
牛二根動作一頓,依舊垂着頭。
麗娘踢過一張凳子坐下,翹起腿,睥睨着地上的人,冷冷道:“老孃可沒時間陪你傷春悲秋,這滿春院你要是待不下去,老孃大可以找別人!”
場面僵持了好半天,麗娘冷漠的眼底最後一絲期望將要消失前,一直沒有動作的牛二根撐起身子,重新坐回凳子上,面上的頹喪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劍般的冷厲。
麗娘暗鬆一口氣,聲音卻依舊冷淡:“很好!希望你以後別再犯渾,謹記你是我滿春院的護衛頭目,不是山上那些人的爪牙。咱們與他們只是合作,並不是他們的附屬。如今形勢嚴峻,他們那些事,咱們以後少參與。”
酒醒了大半的牛二根,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麗娘滿意地勾了勾脣角,道:“這些天,巡檢司的人恐怕還在暗中盯着咱們,你最好警醒一點!”她頓了頓,語調低沉了幾分,“他的事,大家都很難過,不過他肯定也不希望咱們摺進去。所以,你現在不要輕舉妄動,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