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依然在飛奔,窗外遠的近的或明或暗的燈光和景物快速的向後方飛掠,車輪碾壓鐵軌的聲音不斷傳遞到耳朵裡,有了些涼意的風也不時的吹進車窗。車上很多人都已經東倒西歪,各具創意的睡相讓我突然間想起一句極富哲理的名言:睡覺是門藝術,所以請不要阻止睡覺者追求藝術的腳步…
正當我想着接下來再說些什麼,突然在身後車廂入口處傳來一聲清脆悅耳的溫馨吆喝:香菸啤酒礦泉水烤魚片兒了啊,白酒飲料方便麪火腿腸了啊,腿收一下!
回頭望去,一位30多歲的大姐正推着一輛裝滿各色食品飲料的小車沿着擁擠的過道艱辛跋涉一路前行,向我們這邊進發…
“大哥,沒零錢了,差你兩塊來個茶蛋行不?”還沒等那位旅客迴應,售貨員大姐已經把茶蛋拿了起來,看樣子旅客大哥本不想要,但是已經遞過來,只好接在手裡。
“這麼貴!”聽見茶蛋的價格,風鈴不由得嘆了一聲。
可能是條件反射吧,看見貨車上的礦泉水,我立時感覺有些口渴,一邊掏錢一邊叫售貨員大姐:“來瓶水。”見我買水,風鈴也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水瓶,早就空了。我暗罵自己:“讓你嘴欠,非得討好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子,這下好,她也沒水了,我若只買一瓶,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這點階級感情豈不瞬間坍塌?教訓啊,下回再遇着這事可得注意!”我咬一咬牙:“大姐,來兩瓶水。”
當我把一瓶水遞給風鈴的時候,風鈴詫異的看着我,她真的沒想到還談不上熟悉的我會給她買水,紅着臉推辭:“我不渴。”
儘管水被原封不動的放在桌上,但接下來,風鈴和我的距離感卻明顯的拉近了許多,開始聊她家裡的故事。
風鈴的父母都是快六十歲的人了,一直以種地養家禽爲業,有個哥哥去了很遠的地方當兵,她中專學的是會計專業,畢業後斷斷續續的在私人廠子裡工作了兩年,全家日子過得儘管不寬裕卻也還算順暢。
前些日子在北京做生意的表姐穿金戴銀回來,着實風光的讓人豔羨,臨走時對風鈴說再在家裡呆下去這一輩子就毀了,你學過會計,來北京幫我吧,虧待不了你。於是,風鈴就踏上了來北京的火車,並一不留神遇到了同是來北京尋夢的我。
我感謝風鈴的不設防,能對我講這麼多家裡事,說明在她的心裡已經當我是朋友,我感謝風鈴對我的信任。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前面一排座位一直就着兩碟小菜喝啤酒啃豬手推心置腹高談闊論的兩男一女聲音開始變大,話語也變的不乾淨起來,引的很多乘客向這邊好奇的張望。見他們越吵越兇,很多人由張望變成圍觀,甚至有人亂中起鬨:“光說不練假把式,過兩招給大夥看看!”他媽的,都什麼人啊,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別說,這種人還真不算少,我們村就有一個,好事不見人影,壞事一出來煽風點火的準少不了他。
見有人吵架,風鈴本能的向我身邊偎了偎,小聲說:“喝酒那仨人剛纔不還是好朋友呢嘛,怎麼一轉眼變成這樣了?”我趴在她耳邊用只有她才能聽見的聲音悄悄的說:“沒準一會仨人又和好繼續碰杯了呢。”
“不會吧?!”風鈴驚訝的看着我。
看着風鈴一臉驚訝的樣子,我差點笑出來:“有些人灌兩口貓尿就變這德行,你不清楚啊?”話一出口,頓感失言,緊急向周圍看了一眼,還好大家的關注點不在我這,爲了不讓風鈴感覺我說話太糙,趕緊補充道:“我說的是少部分人,絕大多數人都是好樣的,比如咱倆就都是好人,就算喝酒,也不會那樣。”
“呸!頭一回聽說自己誇自己是好人。”風鈴嘴上不饒人,原本清澈又略顯嚴竣的目光卻剎那間展現出另一副嬌嗔玩皮的樣子輕瞟了我一眼。說實話,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女孩子的無形劍氣如此近距離的傷到,我不由得心神一蕩,小妮子滿可愛的嘛!還好我有定力,換作別人說不定這一眼秋波就徹底被秒殺了!
見這三人越吵越來勁,圍觀的人中開始有人勸阻,有人在喊乘警,還是好人多啊!突然聽見砰的一聲,原來半瓶啤酒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伴隨大家驚呼着兩邊躲閃,一大團不知是否摻雜了碎玻璃渣和地面垃圾的雲朵般的啤酒沫向風鈴迎面極速飛來…風鈴一擡頭正看見,本能的一聲尖叫用雙手捂住臉。
說時遲,那時快,在這電光石火之際,我左手攬住風鈴迅速向我一側躲避,同時右手快速伸出擋在風鈴面前…當風鈴睜開眼的時候,看見我的衣袖上除了溼漬還有幾滴啤酒沫搖搖欲墜,她明白了在這危急時刻我爲她做了什麼。
風鈴一邊向我不停的表示感謝一邊拿起紙巾幫我擦拭着衣袖上的污漬。
旁邊一位胖胖的大媽看着我倆的親暱舉動自言自語:出個門多不容易,鬧騰什麼啊,多懸沒傷着人家這一對。
我壞笑着問風鈴聽見了嗎?風鈴白了我一眼,生氣的說:“沒聽見。”
乘務員和乘警終於趕來了,乘務員開始疏散人羣,乘警對吵架三人劈頭蓋臉一通猛訓。車箱裡終於恢復了秩序,看着三個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的二炮男女,我心裡由衷的向他們表達謝意,因爲在漫長疲勞的旅途中不僅讓全車人的身心得以調節,更重要的是還爲我創造了一次關鍵時刻英雄救美的壯舉。真想當面說一句:大哥大姐,謝謝啊!
一切終於都歸於平靜了,很多人發出了鼾聲,我和風鈴也都困的不行,我對風鈴說:“再過幾小時就到北京了,睡一會吧。”
“嗯。”風鈴應着便閉上眼睛並整個人靠在椅背上。迷糊中,風鈴突然小聲的既像問我又像自己嘟囔:“北京到底是啥樣啊?”
我沒有回答,因爲我也是第一次來北京,絕大部分的瞭解來自書籍和影視,儘管也有朋友們眉飛色舞的描述,但畢竟不是自己的親身經歷,都說時間能改變一切,再過幾小時,只需再過幾小時,從小夢想而又遙不可及的偉大祖國首都----北京,我就將擁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