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很深,露很濃,藍語依在窗邊看着蘇霂皓在樓下吸菸的樣子。明明暗暗的火光,似乎一點一點的將她的心暖熱起來。

自從重新回到這個城市,每天去畫室學畫,然後去郊外曬着太陽寫生。蘇霂皓每天送她回到房子後都要在樓下獨自吸一會煙在走。有時候是十幾分鐘有時候是半個小時。

藍語開着房子裡所有的燈,整夜整夜的。她習慣了在這樣光線強烈的房子裡,蜷縮在客廳裡那個簡單的雙人沙發裡睡覺。那樣抱緊自己的感覺很安全。

藍語洗涮完,回到窗邊的時候,蘇霂皓正好丟下了手裡的半截菸頭,擡腳輕輕的踩揉着,擡頭看了看藍語的窗口。藍語習慣的轉了身,她不願看着蘇霂皓離開的背影。那樣子灰灰的沉沉的。

她打開CD,舒緩的鋼琴曲慢慢的流淌在寂靜的空氣中。她赤腳來回在各個房間裡檢查門窗是否關好,確定完之後才躺進了那張雙人沙發上。

半夜的時候,她似乎聽到唏唏噓噓的聲音,像一個人小心而輕微的呼吸。她拼命的想要睜開眼睛,而自己似乎是失去了控制能力的軀殼般無能爲力。她能感覺到一雙眼睛慢慢的靠近她的臉,細微的呼吸撲在她的臉上,心被提起來,縮成小小的一團。她要驚叫卻只是喃喃呻/吟着。那冷的讓人寒毛豎立起來的聲音,輕輕的在她耳邊說“愛情就像放風箏……”藍語焦急着要叫喊,要掙扎要清醒過來,卻只是越來越緊張越來越對自己的身體失去控制。直到她“啊——”的大叫一聲猛然的醒過來時,她才慢慢的緩過神來,原來又是夢,又是一場噩夢。

她重新躺回去,身體似被抽去了經骨一般痠軟無力。昏昏的睡去。她看見有個影子從她身邊的窗戶裡爬進來,靜悄悄的慢慢的彎腰靠近她的臉,細微的溼溽的呼吸輕輕的噴在臉上,陰森森的涼……

當她在一次驚叫着坐起的時候,臥室的窗戶半張着,淡紫的窗簾被吹的在風裡顫顫的揚起又輕輕的落下。她使勁的搖着頭回想着昨晚是否忘記了關窗?

心裡微微的恐慌,然後光腳走過去,靠窗的地面上已是溼溽一片,外面不知道什

麼時候開始下雨,均勻而急速的沙沙聲。她伸手關了窗。剛要轉身的時候窗又被風推開,她嚇的向客廳跑去,看着窗被風慢慢的推開,窗簾在空中一揚一揚的動。屋子裡燈光刺霍霍的打在她的眼睛上,隔着玻璃她看到外面卻是一片深濃的灰暗。

凌晨三點,她發短信給蘇霂皓,“我很害怕。”

一分鐘後,蘇霂皓的短信就落進了她的信箱“又做噩夢了嗎?試着喝杯水,然後放鬆心情去睡。”

安可被短信的聲音驚醒,卻依舊裝做睡着的樣子,任蘇霂皓輕輕的將她攬在他身上的胳膊挪開。她輕輕的轉身,繼續裝睡,她聽見他進了衛生間……

安可在想假如在這個時候自己坐起來問蘇霂皓,誰這麼晚還給你發短信啊?她猜蘇霂皓會說美美或者秒秒更或者是巧巧。她知道他從那件事情之後,連隱瞞她都覺得是個負擔。安可,重重的吸着鼻子,有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她聽見蘇霂皓躡手躡腳的回到了牀上,躺回她的身邊,將一條胳膊擱在她的腰間。安可突然有些想要抱他,可想了想只是縮了縮肩,靠進了他的懷裡。

夫妻七年,時間已經不短。安可在心裡嘆息,假若自己能給蘇霂皓一個孩子的話,或者他會原諒她的過去。用身心完整的愛她,而現在,她似乎隨時等待他的判決。或者在某天清晨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見,留在桌上一張等待簽字的離婚協議書。

她大腦裡渾濁一片,就這樣飄飄忽忽的直到天亮。

安可早早的起牀,爲蘇霂皓準備早餐。她將熬好的粥盛進碗裡,將煎好的雞蛋盛到碟子裡,蘇霂皓卻急匆匆的走進廚房,吻了吻她的額頭說,“忘記給你說了,今天有個早會。”她彎了彎嘴巴,想要給他做個無謂的微笑的樣子,卻已經聽見門“砰——”的一聲鎖上。續而是“噔噔噔”急速的腳步聲。

她一手端着粥,一手端着雞蛋,呆呆的立在那裡。

安可正在發呆的時候,她聽見了蘇霂皓的手機在臥室裡響。“呤——”她過敏似的打了個激靈,然後將手裡的東西擱在案板上,跑進了臥室。她抓起牀頭上蘇霂皓的手機,打開

,卻又停頓下來。她拼命的問自己“看不看?看不看?看不看?”

她握着電話在地上來回的走,然後聽見樓道里蘇霂皓奔回來的腳步聲,她快速的打開收件箱,看到一份藍語的短信“我在廣場!!”她想要翻上去看另一則的時候,蘇霂皓已經推開了門站在了她的身邊。

他注視着安可的臉,說“我回來拿電話。”安可將手裡的電話使勁的握了握,然後又輕輕的放進蘇霂皓的手裡。慢慢的轉過身,說“是個約會嗎?”蘇霂皓愣了愣,沒有言語。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

安可悲哀的想,看來真是個約會,這麼迫不及待的樣子,曾經對我是否也有過如此激烈的感情和期待?

藍語用一塊大大的墨綠色披肩將自己包裹起來,蜷縮在廣場的木椅上。

天空的東邊,已有一圈金色的光暈,太陽冉冉的升起。廣場上有三三五五的老人舞劍練太極。她在這樣安詳的晨光裡,慢慢的平復內心的恐懼和大腦的繁雜。

遠遠的她看見蘇霂皓從車裡走出來,左顧右盼的尋找着。她站起來衝他招手,蘇霂皓卻並沒有看到她只是匆匆轉了身走向了另一邊。

他焦急的神情,讓他無法集中精力,連馬路上的車輛也沒曾注意到。藍語看着那輛龐大而沉重的卡車迅速的從遠處行駛過來。她瘋狂的向蘇霂皓的方向跑去,喊了聲“霂皓——”

蘇霂皓聽到藍語的喊聲,擡頭驚喜然後呆立,只是一剎那的工夫。“吱——”卡車滑行了一米多的距離才靠住蘇霂皓的身體停了下來。來往的行人驚訝的叫出了聲音。藍語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對着蘇霂皓傻忽忽的笑。蘇霂皓轉頭看了看卡車上嚇呆了的司機,然後匆匆的過了馬路。那司機回過神兒來,嘴巴里咕嚕着罵了句髒話開走了。

蘇霂皓慢慢的走向藍語,將她從地上拉起,注視着她清澈的眼睛將她拉進懷裡!

藍語哽咽着說“差點碰到了,差點就碰到你了!!”蘇霂皓說“藍語你終於開口說話了,真好!”

藍語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變化,哭着哭着就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