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藍語耳朵上插着P4,一邊聽着悠揚舒緩的音樂,一邊在地上張開雙臂陶醉的輕輕旋轉。她好像漸漸入夢,見少年時侯的自己充滿好奇的,推開一扇虛掩的門,走進去。

那是一間藏在濃林深處的小木屋,似乎許久無人打理,再加上長年被雨水沖刷,裡面有撲鼻而來的黴味。她掩一掩鼻,皺起眉頭來。木屋裡有簡單的傢俱,桌子上擺着青花瓷的全套茶具。她伸手拿起來一隻在眼前晃一晃,看見那隻茶碗上有一條淡淡褐色的裂痕,從邊沿處緩緩的延伸下去。看來這些物件在這裡無人動用已經許久。

她覺得這間小屋似個謎語,在她面前緩緩攤開來。她伸手拉開抽屜,裡面放着幾張生滿黴點的女子側面速寫,還有一隻小小的懷錶,懷錶是很古舊的樣式,大概是純銀的,因爲日久不被佩戴,漸漸顏色昏暗下去。懷錶旁邊有摁釦,輕輕一按嘩的一下打開。時針依舊不停的走動,在這個寂靜的房間裡,能夠聽到噌噌的聲音。裡面似乎貼過照片,有撕扯下來的粘痕。

她細細的翻看着那一疊女子側面的速寫,畫中的女子有一張十分明媚的臉,側着頭,眼睛彎彎的笑的十分甜美。她望着畫中人,無故覺得十分眼熟,卻不知道從哪裡見過。

她將這些速寫重新放進抽屜裡,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望見掛在牆壁上的一副全家福似的畫。畫被裝裱在鏡框中,所以依舊保存的很好。那副畫中的女主人,酷似母親的樣貌,只是比母親年輕許多。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懷裡抱着一個小小的嬰孩,旁邊坐着一個同樣笑的很幸福的年輕男子,他眼睛很大,很清瘦,樣貌十分清奇。

屆時有一股風吹過來,頓時林中樹葉唰唰亂響,藍語不由得恐懼起來打個寒顫從小屋中退離出來。她顧不得背起畫架,只是胡亂的用手提了,跑去溪邊找姐姐一行人……

P4裡的音樂突然停止,藍語這才停止舞動,似剛剛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她走向窗前準備推開窗戶,可是剛剛伸手,就望見對樓有個十分美豔的女人,穿着一件紅的有些倉促的裙子傾身站在窗前,怔怔的,目光渙散的投向遠方。因爲藍語站在四樓,對方站在六樓的位置。這樣看過去,覺得那個女人十分危險,似乎隨時都有跌落下來的可能。藍語不由得捂上嘴巴,倒退兩步,轉身跑出房間。

她一路奔跑出去,將蘇珊拖到自己房間,一個勁兒的說“救她,救她。”手指顫顫的指向六樓的窗口。

蘇珊望一望六樓緊閉着的窗,目光十分憂慮的看一看藍語。輕聲的問,“你剛剛看到了什麼?”藍語這纔敢擡起頭來望向那扇窗,窗戶緊閉着,並無穿紅裙的女人站在窗前。她一愣,然後非常懊惱。說“我明明看見一個美豔的女人穿着紅裙站在窗前,似乎想要傾身跳下的樣子……”蘇珊輕輕拍拍她的手臂安慰她,或許你該好好的睡一

覺。藍語點一點頭,笑的十分乖巧。蘇珊忍不住伸手撫摸一下她的頭髮,從房間裡走出來。

待蘇珊出去,藍語將目光重新投向那個窗口,那間窗依舊緊閉着,剛纔看到的難道又是幻覺?她想一想,伸手掐一把自己的臂彎,啊——劇烈的痛,對面的窗口依舊緊閉着……

她苦笑着轉身打開畫架,莫名的想要畫下十六歲時,在木屋裡看到的那副全家福。

蘇珊從藍語的房間裡退出來,撥了一通電話給藍淨。

“藍淨,我覺得小語的健康狀況似乎並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嚴重。”蘇珊語氣非常沉重。

“怎麼。”藍淨站起身來推上辦公間的門,心裡一驚,追問。

“她今天告訴我看到對面樓上有個女人準備跳樓,可是對面樓上許久都沒有安排病人居住……”蘇珊猶豫着說。

“啊?!”藍淨驚歎。怎麼會?她心想,難道是那件事情留在她心底的陰影?

“我會請胡醫生和我一起再次幫她做一次系統的檢查……”蘇珊說。

“什麼時候,我儘量趕過來。”藍淨悲傷的說。

父母已老,她不想將這些事情講給他們聽,讓他們跟和自己一起難過焦慮。

“藍小姐,陳董找你。”秘書小姐撥了內線電話過來說,緩一緩又輕聲加一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陳董今天似乎非常生氣。”

藍淨答應一聲,心煩的將手裡的電話啪嗒一聲掛上,在心底迅速搜尋着老闆不高興的理由。這個老闆雖然有惜才、佣金大方諸多優點,可是就脾氣暴躁性情不定發起脾氣來又不懂得尊重人這一點,讓人應付起來就已十分疲憊。有時候受氣,藍淨也想撩起衣袖和他對罵然後瀟灑甩手走人。可是自己在此打拼幾年,已位居一人之下衆人之上,亦有大展拳腳的機會和平臺,若要放棄,不論以後衣食,在哪裡還能找得這樣一個舞臺給自己?

她先平息一下自己的氣焰,然後調整狀態,伸手拍一拍僵硬的面頰,掛上一個標準沒有溫度的笑,起身走出辦公間。

“咚咚咚。”她敲一敲虛掩着的門。

聽見裡面傳來沉悶的一聲“進。”她邁步進去的時候,見他翻着手裡的文件,喉嚨間含混的低低說了一句罵人話。藍淨剛剛平復的氣焰,又噌的一聲,升騰起來……

“淨,你們這幫人整天都在做什麼?你看看這些數據,怎麼看的下去?”藍淨就站在他的對面,坐也不是,站也難受。他擡頭望着藍淨,一雙粗眉立起十分嚇人的臉色。這個年已五旬的‘老人’依舊氣焰過人。

藍淨不說話,目光瞥向桌上的文件,財務報告。

她張張嘴巴,剛要解釋,陳已擡手將文件劈頭扔進藍淨的懷裡,丟一句“一幫飯桶。”

他平日雖然亦會出語傷人,不會因爲你

是高管而口下留情,但是從來沒有這樣說過自己。藍淨心頭的火就呼呼的燒了起來。她緊緊的攥着他丟進她懷裡的文件,擡手“啪!”的一聲拍到他的面前,丟一句“Shut up! (閉嘴!)老子不伺候了。”陳被藍淨的舉動驚住,望着她許久將桌上的文件迎頭扔過來喊了一句“滾……”藍淨迅速別過頭去,文件直直砸到她的肩上散落在地。藍淨咬一咬嘴脣,彎腰將文件一張一張撿起來,整理一下輕輕放在他的桌上。陳的眼裡的火焰漸漸熄滅,他以爲藍淨要開口道歉,已經做好一副說“沒關係”的樣子,斜着眼睛,雙手交握着擱在肚子上望着藍淨。

藍淨笑着望着他,傾身靠近他的臉,許久才輕輕說“你是個混球!”聲音十分甜美,卻語驚四座。連一向久見不怪的秘書都驚得不小心碰翻了陳桌上的咖啡。

說完,藍淨高昂着頭,將胸前的工作牌一把摘下來,丟在陳的眼前,轉身踩着三寸高的高跟鞋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心底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解脫感。十分舒暢。她走出他的辦公室,完全不顧形象,伸一伸手臂,敲敲痠痛的肩背,跨步走進自己辦公間內,一把抓起掛在衣帽鉤上的皮包,拽了大衣,轉身就走。小助理追了出來,她也不理,撥開她大步跨了出去。

什麼舞臺,什麼事業,都統統見鬼去吧。居然讓姑奶奶我在此受了這麼久的腌臢氣。

陳董還愣在哪裡,看一看手忙腳亂收拾灑落在桌上的咖啡的女秘書,問一句“她剛剛罵我什麼?”秘書張一張嘴,沒敢重述出來。

“她剛纔罵我什麼?”陳提高聲音,吼了一句。

秘書爲難的將剛纔藍淨的話在大腦裡過一遍,依舊沒有勇氣說出來。

“你聾了?”陳擡手將秘書剛剛撿起的杯子碎片打落在地,瞪着一雙眼睛問她。

“You’re a jerk!”秘書衝口喊一句。陳狐疑的看着她,秘書這才惶惶加一句“她剛纔說的。”其實自己心底十分解恨,在心底跟着用母語在罵一句“你個混球。”有種報仇雪恨的快意。

“胡醫生。”蘇珊推門走進去叫她。

這名胡醫生來此工作已有多年,是位十分平和的老太太。

胡醫生擡眼微笑着說“蘇珊,有事?”

“嗯,不知道你忙不忙,我想打擾你幾分鐘時間。”蘇珊說着坐下來。從胡醫生手上接過一杯飄着茉莉花香的清茶。

“嗯,說來聽聽。”胡醫生亦捧起一杯茶來,坐在她的對面,饒有興致的看這她。

蘇珊將藍語的狀況向胡醫生介紹一遍,然後說出早晨她看到的情景。剛講到這裡,胡醫生倏然失色,手指顫抖着將茶杯裡茶潑落在白袍上。蘇珊驚奇的望着她,她才站起身來用手指彈一彈,落在白袍上的茶葉渣子,緩緩的說“怎麼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