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夜黑風高殺人夜。三更過後,夜已深,萬籟俱靜,月光被厚厚的雲層遮擋,街道上漆黑一片,不見一點燈火,此時正是好眠之時。這夜,知府衙門大牢內註定不平靜。
夜幕下,幾道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的黑影,鬼鬼祟祟利落的翻牆而入,進入知府衙門大牢之內。
牢裡的獄卒此時趴在桌上睡得香甜,對於有人竟然敢劫獄這種事,任憑他怎麼想,也想不到。又有誰知道,天下竟有如此大膽的人。
黑衣人輕輕用雙手抱住獄卒的頭,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乾淨利落的擰斷了他的脖子。很快,牢裡的守衛都被解決了。黑衣人從守衛身上翻出一串鑰匙,來到關押明二爺的牢門前。
“你們是來救我的嗎?”因爲做了虧心事,擔驚受怕的明二爺並未睡着。在聽到鎖鏈輕微的碰撞響動聲後,他就醒了過來。然後驚喜的輕聲驚呼,不過他顯然低估了段巡撫的狠辣。
被關押在明二爺邊上的明夫人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於是激動的站了起來,讓人救她。幾名黑衣人對視一眼,在打開明二爺的牢門之後,另一人走到明夫人的牢門之前。
不過那人卻沒有打開門,他手中的長劍直接往明夫人的心臟部位刺去。下手精準狠辣,顯然已經是老手了。
這時一顆不知從哪裡彈射而出的石頭,打偏了他的劍鋒,讓明夫人倖免於難。不過她的胸口還是被劃了一道不小的傷痕,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襟。
另一邊正準備上前的明二爺驚恐的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也正因如此他躲過了致命一擊。他急忙手腳並用的爬到角落裡,驚慌的想要遠離黑衣人。不過牢中就那麼點方寸之地,他又能逃到哪裡去?
明夫人此時也清醒過來,一邊歇斯底里的驚叫出聲,一邊不停的往後退。在牢裡昏暗的燈火下,可以看到她的臉上滿是驚恐。因爲恐懼和疼痛,讓她的表情有些扭曲,看起來很是滲人。
就在這險象環生,危機萬分的時刻,大牢裡出現了幾名衙役。這些人身手不凡,都是寧安樓之人假扮。只有他們才能及時從匪徒手裡救下明二爺與明夫人。這都是程瑜夏與明錦之安排好的,讓他們在關鍵時候,及時把人救下。
只有知道段巡撫想要他們的命,明二爺他們纔會拼死咬出幕後的大魚。要不然他們總是以爲,自己手中握有段巡撫的把柄,不怕他不救人。但他們也沒想過,這世上還有一種永絕後患的方法,那就是殺人滅口。
即使今晚段巡撫沒有派人前來,他們也會刻意安排人假扮殺手,離間明二爺與段巡撫之間的關係。
這些黑衣人訓練有素,見到事態不好,拼着性命也要把目標除掉。也幸好寧安樓之人身手了得,纔沒讓他們得手。
不多時,已經有兩名黑衣人倒下,沒了聲息。剩餘之人見事情已經無可挽回,準備撤走,但寧安樓之人又豈會讓他們如願。
這邊動靜如此之大,不說早已胸有成竹的程瑜夏,就是暫時客居府上的敦王也被吵醒。於是兩人帶着護衛,一前一後來到大牢前。一時之間,人聲鼎沸,燈火通明,大牢出口已經被團團圍住。
“王爺,此處危險,還請王爺暫避。”王爺身份貴重,要是在他的地方受到什麼傷害,他難辭其咎。
“無礙,我倒要看看何人這麼大膽,竟然敢劫獄。”敦王一擡手,眼底藏着怒氣,在護衛的保護下,在離大牢不遠處負手而立。
“是。”見此,程瑜夏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專心指揮人對付匪徒。
“哼~~沒想到竟然有人敢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敦王身爲皇親貴胄,見到竟然有人公然挑釁官府,覺得這簡直與謀反無異,心裡怒火翻騰。段巡撫這是想反了天不成,還是他真當不會有人知道他做的那些事?
段巡撫此舉也是破釜沉舟,以他的安排,黑衣人會在殺人之後,安排大牢走水,一把大火燒光所有證據。只要明二爺與明夫人死了,即使當年之事被揭出來,他大不了推脫是被這二人矇蔽。
到時候頂多也就是失察之罪,即使觸怒聖顏,也能保得一條老命苟延殘喘。這麼多年的貪墨也夠他揮霍的安享晚年。要是沒有被揭發,那是最好不過。畢竟權利在手的感覺太過美好,沒有多少人能輕易放手。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聖上和敦王早已心知他的所作所爲,就等着他自取滅亡。
最終黑衣人一個也沒能逃脫,不過也沒抓到活口。那些黑衣人見無法逃脫之後,都已服毒自盡。由此可見,這些人都是出自於一個殘酷,且組織嚴明,隱藏於暗處的組織。
敦王見此眉頭緊皺,身爲皇室中人,最忌憚的就是這種組織。這次他們敢到大牢裡殺人滅口,明日是不是敢到宗室貴戚家中殺人?
因有寧安樓的消息網在,程瑜夏對於這些倒是不甚在意。不過見到明二爺和王氏無事,他還是鬆了一口氣。他讓人請來大夫,草草給王氏處理了傷口。要不是留着她還有用,大牢中的囚犯哪有這種待遇。
對於死去的獄卒,按例撫卹即可。這倒不是程瑜夏冷血,不體恤下屬。而是他早已料到今天會有此事,看守的獄卒都不是些什麼好人。之前要不是看得緊,明二爺兩人怕是早被獄卒下毒害了。
不過這段巡撫還真夠狠辣,原本想着他的人會來個裡應外合,他也好一網打盡。沒想到他卻是要剷草除根,連被他收買的獄卒也一併除去。
另一邊,明錦之住的地方同樣受到了黑衣人的襲擊。不過,他們剛進入戒備嚴密的明家,就被人盡數處理。就像一滴混入大海的水滴,無法激起一點漣漪。
在家中久等不見消息傳來的段巡撫,頹喪的跌坐在椅子裡,口裡喃喃自語着:“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二日,明家一案並沒有因劫獄之事拖延。因明錦之當晚宿於史浩寧屋內,一早在史浩寧擔憂的目光下整理儀容。
“安之,你不用擔心,你應該爲我感到高興,我終於等到今日了。”
“嗯。子長,凡事想開一些,別太爲難自己。”要是明錦之的臉色不要這麼難看,他說不定還會信他的話。
“我會的。”話雖這麼說,不過他的眼底卻滿是陰鬱。
史浩寧把他送出門外,看着遠去的馬車,長長的嘆息一聲。一邊不明所以的秋霜和秋雨見此不解的問:“少爺,這次不是明少爺家中就要沉冤得雪了嗎?爲何您還這樣擔憂,莫不是怕有什麼變故?”
“一切都準備妥當,今日是肯定會有結果的,只是我擔心~~”史浩寧話並未說完,愣在門口。
自己這段時日把心思都用在了明錦之身上,對他的關心與關懷已經遠遠超過朋友。難道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陷下去了?
秋霜見史浩寧眉頭緊皺,一會沉思,一會疑惑,拉了拉想要繼續追問的秋雨,默默的站在他身後。
該來的始終會來,膽戰心驚的明二爺和王氏被帶到堂上。明錦之找來幾名在那次劫難中倖免於難,心懷內疚的老僕作證,又有仵作填寫的《屍格》,鐵證如山。
明二爺與明夫人在重重壓力之下,招認罪行,並在認罪書上畫押。如若沒有昨夜的刺殺,明二爺和王氏是不會如此輕易認罪。只要不在認罪書上畫押,有段巡撫從中周旋,他們還有一線希望。
但段巡撫卻不思救人,而是想要將他們趕盡殺絕。讓兩人絕望的同時,心中也憤恨的反咬段巡撫一口。因爲二人的認罪中,又牽扯出了段巡撫。旁聽的敦王大怒,雖然他心中早已知道結果,但此時被證實,還是讓剛正不阿的他憤慨。
明錦之看着明二爺和明夫人二人認罪,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怨恨和悲傷。明二爺頹然的跪在那裡,形如槁木,悄然無聲。明夫人跪行到明錦之跟前,苦苦哀求明錦之看在明老爺的份上,照顧自己的兒子。她以爲明錦之不知道明錦正的真正身世。
“我憑什麼照顧一個你偷人之後留下來的野種?”明錦之眼神冰冷的看着王氏,他父親就是因爲娶了這樣一個蛇蠍一樣的j□j才命喪黃泉。
“他是你同父的親弟弟啊。”王氏悲慼的哭喊着。
“哼~~是與不是你自己心裡清楚,還有頂頂大名的明二爺心裡也是十分清楚的吧?”明錦之說着,嫌惡的一腳踢開王氏。程瑜夏也不想讓他們繼續鬧下去,命人把王氏與明二爺帶了下去。
事情到此,明家大仇也算是報了一半。之後因爲此案重大,段巡撫被扣押,連同明二爺、王氏及諸多證據,一同押解進京,交由刑部審理。段巡撫等人的結局已經註定,明家再次一夜之間易主。
明錦正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在明二爺與王氏被抓走之後,他就寢食難安。當年他是真的把明錦之當成大哥,雖然嫉妒過他的才華和父親的疼寵,但他也很崇拜明錦之。
那年大哥和父親突然病故,他被人禁錮在屋內。等他可以從房間內出來後,家中的一切都變了。那時的他尚且年幼,所有的事懵懵懂懂。直到他撞破了他娘與明二爺的j□j,他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他的親爹對他很寵溺,比明老爺不知好了多少。
於是他就心安理得的承認了明二爺,從那之後他爹孃在明府中相處也少了很多避諱。他們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生活在一起,他雖然對於明老爺和明錦之的死有過疑惑,但卻不願意失去現在的生活。
得知大哥沒死,而且還回來了。明錦正心中就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這個家可能會這樣散了。等到這一天真正來臨,被嬌寵長大的明錦正不知該如何自處。
他的身世沒有被世人知道,他在家可以享受父母的關愛。出門是明家唯一的嫡子,明家以後的主人。
可是現在呢?親生父母入獄,明家回到了大哥手中。他也從明家的嫡次子,成爲了骯髒不堪的孽種。
“大哥~~”明錦正迷茫無措的看着明錦之,怯怯的喊了一聲。他大哥應該是恨他的吧?他的存在就是明老爺人生中的污點。
“所有的事你都知道了?”明錦之沒有迴應他,冷冷的問。
“嗯,知道了。”明錦正垂下眼瞼,淚水滑落。他沒臉爲自己的父母求情,但是又覺得這樣對不起父母。家裡出事之後,看着家中人心惶惶,趁機起了別的心思的奴僕,明錦正一夜之間長大很多。要不是有明錦之派來的人,這個家現在說不定已經被惡僕搬空了。
“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但是這個家也容不下你。你回去收拾收拾,帶着自己的東西離開安城,我不想再見到你。而且我也不知道再次見面,我會不會好心的放過你。”明錦之看着明錦正,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因爲那對姦夫j□j做的事,他恨不得殺了這孩子。不過看着這不及弱冠的孩子,他咬牙忍下,他畢竟曾真的把他當成自己的弟弟,出事那時他也只是個幼童而已。
明錦之很矛盾,心裡兩個不同的聲音不斷的爭執,一個聲音叫囂着,讓他把這孩子殺了,一個聲音卻勸他放過他。
明鏡正不敢置信的看着明錦之,沒想到他會這樣輕易放過自己。他還想說什麼,不過被明錦之身上陰冷的殺氣給嚇到了,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
他屋內的東西還算齊整,他的奶孃是他母親從孃家帶來的陪房,出事之後一直忠心耿耿的守着他。回房之後,兩人收拾了一些簡單的衣物,還有屋內所有值錢的東西,連夜離開了明府。
這時林夫子也聞訊趕來,看到明錦正安全離開,虛了一口氣。他還擔心明錦之心中積怨太深,不會放過這孩子。哎,這兩人都曾是他的學生,誰出事了他的心裡都不好受。雖然他的心事偏向子長的,但也不忍明錦正出事。
林夫子帶走了明錦正,這孩子當年出事之時還小,此時又遭逢鉅變。他暫時收留,替他安排好去處之後再把他送走,也算圓了他們的師徒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