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派人去請了。”明錦之眉頭緊皺,眼底有着說不出的擔憂。
“這孩子,怎麼脾氣這麼倔呢,何必非得今天把事解決,也不看看這天冷的。”春蘭探了探史浩寧的額頭,又給他掖了掖被角。
“今日少爺來的時候,就是滿身風霜,我也不敢耽擱,讓他先行回來,誰知還是這樣了。”
秋雨端來涼水,用乾淨的布巾沾溼,仔細疊齊整敷在他的額上。這時史浩天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匆忙過來。
史浩寧這一病,史家上下人仰馬翻。沒有誰會坦然接受自己體弱多病,近年來史浩寧很注重自己的身體健康,所以看起來強健不少。但與生俱來的弱證也不是說能好就好的。
今日他出去只是天氣尚好,誰曾想午時過後竟下起了大雪。當時他正與賬房先生一同查賬,那破綻百出的賬本倒是很好清理,他就想着一鼓作氣解決了。誰知麻煩事還挺多,最後還是受涼病倒了。
大夫看過之後,春蘭母子兩人坐了一會,眼見天色不早,方纔離去。明錦之親自給史浩寧餵了藥之後,就一直守在牀邊。
史浩天和史家下人都被他打發去休息了,秋雨和秋霜在隔壁候着,有事可直接傳喚。明錦之一向與史浩寧感情甚好,但作爲客人親自照顧,秋霜兩人開始還是不同意的。不過明錦之堅持之下,秋霜兩人只能一臉爲難的點頭。
等所有人都離去,明錦之脫了鞋襪,歪在炕上,單手支頭看着沉睡的史浩寧。此時的他小臉通紅,襯着瑩白細膩肌膚顯得更是好看。
許是剛纔服下的藥汁有了作用,他的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明錦之用柔軟的布巾替他拭去汗珠,然後給他拉了拉被子。
明錦之看着史浩寧嘆息一聲,心想他該拿安之怎麼辦?他只是最近忙,沒有時常盯着他,他就接二連三的出事。真不知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明錦之的手在他臉上輕撫,感受着他肌膚的光滑細膩。看着他的眼神滿是憐惜與愛意。
“安之,你什麼時候能明白我的心意,才能讓我在你身邊光明正大的守護你。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來,我並沒有因分離和時間的侵蝕而忘記過你,反而對你越來越思念。”
明錦之看着史浩寧沉睡的容顏,忍不住對着他喃喃自語。安之醒着時,他開不了口,不能說的,藉機全都說了出來。
史浩寧渾渾噩噩之間,口乾難耐的他想要睜開眼,但是覺得眼皮彷彿有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他聽到有人在耳邊喊他的名字,然後一直喃喃說着什麼。他努力聆聽,想要聽清楚對方的話語。
作爲習武之人的明錦之,感覺到身邊人的氣息變化,知道他可能要醒了,溫柔的繼續說道:“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對你有了別樣的心思。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不敢開口對你傾述衷腸。即使你不能接受我,我也希望能以知己的身份陪在你身邊。”
明錦之心裡清楚,這些年他改變很多,不再是當年那個謙謙君子。現在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他會不擇手段的去爭取。他對安之情根深種,強烈的獨佔欲讓他不可能看着安之結婚生子,成爲別人的夫君。
即時他是不可能捨得傷害安之的,不過想要和他搶安之的那人就不好說了。想到這,明錦之眼底閃過一抹凌厲,一瞬即逝讓人難以捕捉。
史浩寧聽到明錦之的表白心中一震,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想到對方此時定是以爲他在婚睡,方敢說這麼大膽的話,隨即平靜不少。
“安之我愛你,我真的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迴應我的感情,那我此生也就別無他求了。還記得你以前與我說過,你想到鄉下過些平淡安康的日子。到時我們一起隱居鄉下,遠離紛爭,相守到老。”
說道這,明錦之開始描繪着以後幸福的日子。史浩寧迷迷糊糊的聽着,不由自主的隨着明錦之描述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溫馨的場景。
史浩寧慢慢睡去,這晚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他與明錦之搬到程家村住下。他們一家住在村外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中,樹林行成了天然屏障。
順着林間小道進入,映入眼簾的是一清澈透亮,人工挖鑿的小湖。湖中荷花開得正冒,蜻蜓在花葉見穿梭,時而停下歇息,時而飛舞盤旋。
荷葉間有條浮橋直接通往湖心宅院的硃紅大門。這是一幢青瓦白牆的宅院,雖然看起來不怎麼大,但他們一家居住也足夠了。
院內繁花似錦,彩蝶飛舞,偶有飛鳥在院中的枝頭鳴唱。院內一角是個小小的練武場,明錦之正一臉嚴肅的教導史浩天習武。而他正坐在廊下,時而含笑看看他們。時而埋首與手中的話本,品一口清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在這裡沒有了世間紛擾,也沒有了爾虞我詐。雖然日子平淡了些,但卻溫馨幸福,讓人心生神往。
明錦之見史浩寧一直未醒,心中有些失落,又有些慶幸。他那番話原本是想說與史浩寧聽的,而這時正是個好時機,可避免直接挑明兩人之間相處尷尬。不過安之沒聽到也好,反正他還有事沒做完,還不能心無旁騖的陪在他身邊。
史浩寧醒來之後,依然清晰的記得夢中的景象,心裡也是暖融融的,猶如在冬日裡的暖陽下一般。只是不知明錦之那番告白究竟是夢鏡,還是現實。
“安之醒了,可有好些?”一直注意着史浩寧一舉一動的明錦之,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只覺他額頭還有些溫熱,但也不像昨日那般燙人,方纔安心。他讓秋霜去準備吃食,又讓秋雨去熬藥。使喚起人來,比史浩寧還像這家的主人。
這就是所謂的戶主吧!史浩寧看着他這一連番的安排,心中感嘆。反應過來,又覺不對。
因爲史浩寧臥病在牀,知道他掛心昨日之事,明錦之派了個機變的屬下充當世家總管,承辦此事。程瑜夏知道此事之後,欣然同意,並囑託明錦之好生照顧自家少爺。至於明家一事,他會全力周旋。
昨日被史浩寧趕出店鋪的夥計,離開之後立即去找自家姑姑添油加醋的告了史浩寧一狀。心疼外甥的張嬤嬤安慰幾句。接着就是在史夫人面前一番哭訴,她在史家也算是有頭臉的婆子,沒想到今日卻被個庶子弄得沒臉。
史夫人見自己的心腹嬤嬤涕淚交加,傷心的數落史浩寧的惡劣行徑,心中對史浩寧更是氣憤。她這還沒想好要怎麼向史老爺上眼藥,劉嬤嬤就慌慌張張的進來跪在她面前請她救命。
不明所以的史夫人,讓小丫頭把劉婆子扶起,並給她搬來一顆凳子。劉婆子坐下之後,就急忙把史浩寧上衙門狀告胞弟一事說與史夫人。
“你可知他所告何事?”史夫人並不是個魯莽,愚笨之人,跟何況她在後宅磨礪多年。劉婆子對於狀告原因閃爍其詞,她就覺得不對。
她也知道那店鋪中的夥計和掌櫃是什麼貨色,當初也是故意安排。一方面這也算照顧自己身邊得用之人,一方面也能給史浩寧找些麻煩。沒想到那小子倒是聰明,做起事來雷厲風行,心狠手辣。
劉婆子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把原因說了,然後又撲通跪在地上,懇求史夫人救命。史夫人應下,只說會盡力爲之,劉婆子感激涕零。
當夜,史夫人給史老爺燉了暖身的補湯,並命人請來史老爺。今日史老爺本是想去找新納不久的姨娘,但史夫人來請,敬重嫡妻的他走了一趟。
史夫人把自己的女兒馨柔叫到跟前,同史老爺說笑一番。等史老爺喝了補湯,氣氛正好,方纔讓馨柔去歇息。
“老爺,聽聞寧兒接管柳街的店鋪之後,不怎麼打理,店中生意每況愈下。今日不知怎地,竟把店中夥計差人打了出去,還到府衙狀告掌櫃。”史夫人眉頭輕蹙,一副擔憂不已的慈母樣。
“此話當真,你從何處得知?”史老爺疑惑的看着史夫人,後宅婦人如何得知他們爺們生意上的事?他們雖是商賈人家,不似官宦世家講究,後宅不過問前朝之事,可也是有忌諱的。
“老爺您忘了,那掌櫃是我奶孃的胞弟。今日她胞弟出了事,到我面前傷心的哭訴一番。我看着甚是心痛,我打小被奶孃帶大,情分自不是旁的奴才能比的。而寧兒雖不是我所出,但也是我孩子。所以此事妾身想着還是麻煩老爺周旋一二,如不是什麼大事就我們自家解決得了,鬧出去傷了和氣,也礙了臉面。”史夫人溫婉的說道。
“如此,我明日派人將他叫來問問便知。”史老爺點頭,剛纔心中那點芥蒂頓消。
史老爺到史家的僕役,自持是史府有臉面之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讓史浩寧去見史老爺。而且來時,劉嬤嬤偷偷塞了個荷包給他,讓他下二少爺的臉子。
因史浩寧臥病在牀,史浩天接待了來人,見他這副模樣,比主子還像主子,皺眉不客氣的說:“你回去轉告我爹,我二哥臥病在牀去不了。”
“我話已傳到,去不去就是二少爺之事了。”那僕役說着徑直離去,不過他跨出門檻時,只覺得腳腕刺痛,一下滾了出去,摔了個狗爬屎。
“我家乾淨着呢,你即使趴在地上,也不可能找到你的心頭好的,茅房倒是有不少。”史浩天見狀哈哈大笑,剛纔他還想着怎麼收拾這人呢。他斜眼瞥了一眼廊下負手而立,器宇軒昂的師父,心知肚明。
“你~~”那人被摔得憋過氣,半天才緩過來。被氣得不清的他想要還擊,但一想到對方在怎麼說也是主子,只能忍氣吞聲。心想回去之後,一定要在老爺面前狠狠編排他們的不是。
那人出了史家大門,一個粉雕玉琢,書童打扮的小童子,拿着一罐鹽鋪頭蓋面的潑了上來,弄得他一頭一臉都是鹽粒。不待他發作,小童子閃入門內消失不見,他也只能自認倒黴。
灑鹽小童正是東方,他這番作爲自然是史浩天授意。這也只是小孩子負氣之下的一番惡作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