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瞧着是誰呢？滿肚子的火氣！原來是大姐！”
鳳傾羽的剔瘦的身子頓了頓，驀的轉身，眼波盈盈的瞧着從另一邊跟上來的鳳傾衣，她們也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面，崔姨娘這一年來找生病爲藉口不跟大夫人晨省已經成了常事，其他姨娘雖然表面上都幫着大夫人說話，但誰不會羨慕這份殊榮？
鳳傾羽不動聲色的斂了神采，低沉的笑了笑：“五妹哪裡看見我滿肚子火氣了？”
“大姐何必對着妹妹隱瞞，我向來都是有話直說，也斷斷不會在暗地裡做什麼手腳！”鳳傾衣勾着脣角，很是尖酸的哼道。
鳳傾羽只是埋頭，鳳傾衣有崔姨娘在那裡，想做什麼，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大事，做了就做了，後面還有一個崔姨娘給她撐着。
但是她不一樣，侯府裡已經沒有她至親的人，再也容不得她撒嬌任性！
“姐姐爲什麼沒有聽懂妹妹的意思？”淡淡的聲音很快淹沒了鳳傾衣的激動，明豔的大眼溫和的從鳳傾衣身上掃過，隨後又說：“妹妹也是去大夫人那裡吧？正好一起？”
鳳傾衣氣結，指着鳳傾羽的鼻子罵道：“我說你怎麼那麼窩囊，連我都看出來了二姐對你不懷好意，你偏偏哪裡都還要維護着她，別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除了鳳傾羽與丫鬟明麗，大約是大夫人派遣而來的兩個丫鬟都齊齊微啓紅脣，驚訝的偷偷瞪着鳳傾衣。
“這樣的話妹妹不要再說第二遍了，姊妹間原本就該和諧共處，這也是父親所希望的，妹妹要記着的好！”鳳傾羽對鳳傾衣所說的話依然無動於衷，修長的身姿又頓了頓，依然撇開鳳傾衣朝正廳裡去。
“怎麼會有這麼死腦筋的人呢！”
鳳傾羽都已經走開了一大截，隱約還聽見鳳傾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其實從表面上看來鳳傾衣倒真沒有多大的心眼，不過與因爲上一代的紛爭一直與鳳傾嫵和解不下來，兩個大人在爭，少不了各自的女兒也是劍拔弩張。
不過崔姨娘是個怎樣的人，鳳傾羽還真不太瞭解，或者她生存在這侯府裡多年，並不如其他人想象，只靠着晉南侯的恩寵呢？
“傾羽回來了？”
鳳傾羽的思緒一下子被打斷，心臟如同被刺狠狠紮了一下，突然間有說不出的鬱結。
但那也僅僅是剎那，想着一早上回府原來會這樣熱鬧，嘴角已經噙着一抹淡笑，轉身對跟上來的鳳傾寒客氣說：“拜見大哥！”
鳳傾寒眼底的雲淡風輕頓時冷冽了兩分，皺眉瞅着鳳傾羽。
“大哥先請吧！”鳳傾羽裝作沒有看見，往道路的邊緣讓去，腦袋配合着身子微微向下彎曲，饒是端端敬敬的姿態。
鳳傾寒越發擰緊眉心，清冷的目光在鳳傾羽身上流連了好一會。
但鳳傾羽始終也是不動聲色，大有鳳傾寒一直在這裡站着她就一直等着的意思。
最後還是鳳傾寒讓步，修長的雙腿邁動的速度不知要比鳳傾羽的速度快多少，不過左右她也沒有想過與他並肩進大夫人的院子，輕輕勾勾嘴角，才慢悠悠往前走。
昨天晚上乃至今天發生的事情大夫人一定在第一時間都已經知道了，鳳傾羽自進院子的那一刻就一直低垂着腦袋，也在第一時間稱身體不舒服早早退了出來。
兩個丫鬟沉默的爲她鋪好了牀鋪，然後一聲不吭分別站在雕花大牀兩邊，如兩墩石頭，就再也沒有動靜。
“沒什麼事情就都出去吧，我休息不需要人伺候！”鳳傾羽瞥了兩個女子一眼，面無表情的抱起看見她回來便一直圍繞在她腳邊轉悠的真真。
“是！”兩個丫鬟比丹朱還要聽話，甚至連一分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徑直關上門離開。
鳳傾羽無力的靠在牀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着真真雪白的絨毛，眼底滑過一絲不忍。
丹朱跟她也整整一年了，雖然不算得最有悟性，甚至到現在爲止她也不能將很多事情與她分享，但終究長期生活在一起，突然間失去，怎樣都還是有些不捨。
入夜，鳳傾羽剛剛躺下，房間裡驟然多出來的氣息叫她心中突的歡喜起來，幸好長期養成的習慣睡覺也沒有脫掉中衣，聽見那抹淺淡的呼吸聲的瞬間已經扯過了青色外衣披在身上，噙着笑容蹭的一聲便跳到地上，在黑暗中輕快的喊道：“雲霄！”
來的人果然是雲霄，從敞開的窗子跳進了與鳳傾羽的牀榻隔了一座屏風，進來之後便再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閒閒散散的站在窗臺下，任月光如銀，撒了他一身的光輝。
鳳傾羽笑得越發愉快，柔弱的身子毫不猶豫撲進了雲霄的懷裡，嘴中不捨的唸叨：“怎麼要去這麼久？不是說過很快回來嗎？”
被鳳傾羽毫無男女之防的抱住，雲霄也只是略略收緊了皮膚骨骼，片刻又放鬆，笑着順了順她的長髮，溫然說：“又不是不回來了！”
也許他真的很難理解爲什麼會被鳳傾羽這樣深深的依戀，一年以來他也曾經試過很多次想從她眼睛裡看出什麼不一樣的東西。但終究沒有，除了偶爾令人心疼的孤單，鳳傾羽的雙眸裡清澈如冰，真的什麼都沒有。
趙雲孃的死，她很快便知道這裡面一定有着不爲人知的秘密，但她從來也不說，更難能可貴的是連眼底都看不出端倪。
不是太沒有心眼的話，就是她真的隱藏了太深，叫人輕易根本看不出來！
“這回生辰都沒有與我一起過呢！”鳳傾羽嘟着嘴，猶如天天年年的夢裡對趙雲娘撒嬌，那樣毫無顧忌。
雲霄勉強笑了笑，深深看着鳳傾羽：“哪天給你補回來好不好？”
“你知道我要的根本不是這個啦，你的禮物我也收到了，要不你幫我做件事吧？”鳳傾羽猶如一副偷了腥的貓的模樣，賊賊的瞅着雲霄。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門口的兩個丫鬟隨時會醒過來，我先帶你走！”
鳳傾羽高高興興的攬上雲霄挺直的腰身，嬌俏的小臉靠在雲霄胸前，有種說不出的溫暖和柔和，突然間讓她無比心安。
雲霄一抹白影好像皎潔的月光，如風一樣在侯府上空劃過，行雲流水，再細看已經無影無蹤。
等雲霄走了好一會兒鳳傾羽才慢慢醒過神來，張大了眼睛問雲霄：“不去竹林麼？”
雲霄驟然扯笑：“今天晚上有些累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雲霄累了！鳳傾羽娥眉微蹙，眼波在他身上一遍一遍的流轉。
“別這樣看着我，只是回來的時候趕路挺厲害，有些疲憊而已！”雲霄笑得溫和慵懶，但攬住鳳傾羽的手臂始終有力的摟着她，並沒有因爲他口中的疲憊而有一點點鬆懈。
鳳傾羽默然垂下腦袋，眯着眼睛眺望着腳下飛快流逝的土地。
她要的，只是每一個她愛的人，都能夠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罷了！
“這是什麼地方？”一被雲霄安穩的放在地上，鳳傾羽立刻收起沉思，歡樂的撥開厚重的樹枝奔向盡頭廣闊的大山石上，震撼的瞅着前面一望無餘的山谷。
雲霄勾脣而笑，“無意間發現的好地方，離京城也不算太遠，但地方很不錯！”
叢巒山川，層層疊疊，對於生活在亭臺樓榭裡面的人，這樣的感官上的歡樂，是令人傾慕的！
鳳傾羽藉着明媚的月光找了兩片大樹葉子平鋪在地上，小心翼翼拉了拉極目眺望的雲霄，燦然笑道：“你不是累了嗎？這樹葉子是乾淨的！”
他太乾淨！是她見過最乾淨的男人，渾身上下永遠都是纖塵不染的潔淨，讓她即使一個女子，也有些自慚形穢。
雲霄嗤的一笑，抖了抖確實有點痠麻的手臂，目光復雜的瞧着她說：“不用故意討好我！你好好活着，就最好不過的了！”
他看得出來！鳳傾羽身子輕輕一顫，撇過腦袋沒有再說話。
兩個人沉默了良久，雲霄纔再次開口，“下回不要再做那樣冒險的事，那裡的每個人都不是你能招惹的，在外面玩一玩我可以不說什麼，但皇宮中不一樣！”
“嗯。”鳳傾羽低低應了一聲，慢慢彎腰在樹葉上坐下來，雖然山石沒有那麼軟和，坐起來也不見得舒適，但在山崖上看一響月光，這樣的事還是蠻風雅。
雲霄見她答應得有氣沒力，又張了張嘴，卻沒有再說什麼，隨着空氣一點一點的冷寂下來。
“雲霄，你認識丹朱吧？”鳳傾羽興起，想起雲霄背後強大的勢力，連忙鼓着可憐兮兮的笑容，討好的看着雲霄。
“這件事我也無能爲力，改天我給你身邊安排一個得力的人吧，放其他人在你身邊我還真不放心！”雲霄目光悠遠的看着遠方，一句話便駁回了鳳傾羽的請求。
“但是……你真的不能見死不救吧？鳳傾嫵跟我說太后娘娘看上了丹朱，但誰不知道呢？一個小小的丫鬟，甚至不算聰明的，在我身邊還尚可，如果去了太后身邊，還真不好說！”鳳傾羽輕聲嘟噥，長長的睫毛卷而翹，鋪撒在漫天的銀白月光下說不出的動人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