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說的是哪裡的話!”大夫人眼底微微責備,“皇上敬咱們晉南侯府,可比衡王府也不少,老爺何必說這樣的喪氣話?如果皇上真那樣想,咱們的傾寒,還至於皇上這般提攜?”
晉南侯輕笑,“皇上提攜傾寒,那是爲未來早做打算,太子早晚都會繼承大統,皇上如今對傾寒好,那是籠絡人心!”
大夫人掩嘴:“老爺這話說得可是直白,讓皇上聽見了,還不知道要怎樣想你。”
晉南侯伸手將大夫人摟緊,氣息頓時溫軟在整個房間裡面,他一陣沉默,大半晌才又開口:“這些事皇上知咱們這些臣子都是清楚的,要咱們識相,才更是手到擒來的事呀!”
大夫人嘴角苦澀,感覺時機到了,反正這樣的事情早說晚說早晚都要說,如果不先發制人,把最先開口的機會讓給鳳傾羽,這件事上她的主動權都算徹底給湮滅了。
“老爺?”
“……怎麼了?”晉南侯放開手,見大夫人在軟榻上端正坐好,面色一本正經,舒無笑意,頓時也跟着收起了笑容。
大夫人抿抿嘴,禁不住還是莫名的緊張,雖然在這件事上她已經做了不少準備,但究其根本,她也沒有全部的把握,只能說試一試。
如果結局很好,那也就罷了,但是晉南侯若是一心都偏向鳳傾羽,她又應該怎麼辦?
大夫人年輕時可也是有名的美人兒,就是這會兒還是風韻猶存,比起時下的小姑娘也不見得遜色多少,但此刻眉宇間陰雲重重,倒徹底掩蓋了豔麗,剩下的都是厚重的沉澱,叫晉南侯也看出了一絲不同尋常,原本放鬆的面孔跟着收斂了三分。
大夫人努力的扯笑,“老爺,我這思來想去,也知道這件事錯在我,不該那般莽撞,但今兒個猶豫了好一會兒了,始終也不敢告訴你。”
“什麼事?”晉南侯皺眉。
“是傾羽的事!”大夫人怯怯的說。
晉南侯問:“傾羽?她有什麼事?秋獵的事不成?”
“不是!”大夫人更加慌張的點頭,努力鎮定下來,又艱難的說:“傾羽和爾東,今兒一早阿徐來說,人都不見了!”
“那還不趕緊去找?”晉南侯腦袋裡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便是楚錦宸,鳳傾羽一個堂堂閨中大小姐,三皇子的未婚妻子,怎麼會一大早的不見了呢?
“老爺!”大夫人奮力拉住說着便起身的晉南侯,“我已經派了所有的家丁偷偷出門去找了,老爺,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大夫人這般放得下自尊的來哀求自己?
晉南侯終於也感覺到這件事好像還有什麼地方是他不知道的,站起來的身子被大夫人拽着手臂,也就跟着坐下來,目光沉寂了片刻,眉梢緊蹙,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先說清楚來!”
“這事說來話長,我原本是想等老爺回來就處理這件事的,哪隻昨兒晚上老爺回來得晚,我屢次叫阿徐去看看老爺回來了沒,這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也就耽擱了將這件事說給老爺聽,早上起牀想起,婢女又說老爺去了宮中,這一等,阿徐就過來說傾羽不見了!”
說完大夫人還擡頭看了看晉南侯,看他根本沒有什麼反應,才又接着說。
“老爺這些天很少在府中,並不知道府中的狀況,大家大約是以爲崔姨娘失了寵,從前她那裡的人都是成羣結隊,這些天卻門可羅雀,去的姨娘丫鬟也不如往常,我事情多,卻聽丫鬟說府中傳言傾羽的丫頭爾東送了數目巨大的銀子過去,老爺也知道咱們府邸的零用算不上寬裕,傾羽丫頭一出手就那樣大方,那些銀子可是沒個四五年湊不起來的,剛巧賬房失了竊,守着賬房的家丁說看到那身影似極了大小姐,想來也是我的錯,家丁說了什麼就是什麼,恐怕白白冤枉了大丫頭了。”
晉南侯深深蹙起了眉心,怔了好大一會兒才道:“還有這樣的事情?”
大夫人擡手喚道:“阿徐!”
“大夫人!”徐媽媽立即在門口迴應。
晉南侯制止住大夫人,對門口道:“這裡沒你什麼事,下去守着吧!”
門口登時沒了聲音。
“這麼大的事情,剛纔我來的時候怎麼沒有說?”
“我……是擔心老爺聽了,會責怪,畢竟是我辦事不利,害得現在大丫頭都不知去向,我真是愧對了她的孃親,雖然在世時咱們關係不見得親密,但好歹也是在一起多年的姐妹,而大丫頭,在我這院子裡也生活三年了,親情和不捨,總還是有的!”
晉南侯還沒有開始責怪,大夫人自己倒是迅速擠下了好幾滴眼淚,碰巧落在晉南侯的手背上,溫熱溼膩。
被大夫人這麼一說,晉南侯即使有心責怪大夫人也無從找到理由,偷盜,這是大炎最痛恨的行徑,這事小在家中,他回來也沒有聽到什麼風聲,大約是大夫人早封鎖了消息的,這點來說,他還得感謝大夫人,鳳傾羽畢竟是他的女兒,又許配給了三皇子,若是行徑詭譎行爲不雅,這件事到頭來,弄他個欺君之罪也不再話下。
大夫人一面細細的說,一面也將晉南侯的反應看在眼中,看見他沉默之後也只剩下沉默,才幹脆趁熱打鐵的問晉南侯:“老爺,現在應該怎麼辦呀?”
“現在?”晉南侯默了默,“總要先找到她,事情纔好要處理!”
找到鳳傾羽,大夫人心跳登時又漏跳了一拍,晉南侯倒是坦然得很,但她就未必了,鳳傾羽既然是從柴房逃走的,必然就已經看見了柴房裡面的骸骨,而小窗上的柱子全數被毀了個乾淨,表示鳳傾羽多半還活着,活着倒也沒什麼,但不安全的因素卻在猛烈增長。
她現在即使能將事情說給晉南侯聽,卻不能完完全全,毫無保留的說,想了想,依然決定了這樣的事情私下裡解決。
“老爺說的事,我會處理好這件事,也不知道傾羽爲什麼要逃走,之前我也讓阿徐說了,這件事最遲今兒早上會處理,你說大丫頭……她爲什麼……”
晉南侯忍着怒氣,從脣瓣間迸出幾個字:“不會是畏罪潛逃吧?”
“什麼?”大夫人似乎被嚇到,忐忑不安的顫了顫,一雙大眼睛瞪得圓圓的,“老爺……”
晉南侯就算之前有再多的心思,府上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也沒了半分慾念,果斷鬆開了攬住大夫人腰身的手,獨自站起身來:“夫人,尋找傾羽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還有其他事情,你這邊一旦有了眉目,一定要差人來告訴我!”
“是,老爺不再多坐會兒嗎?”大夫人心下高興,對於晉南侯走不走這件事倒是沒了什麼強烈的念頭,只假意安慰了幾句。
晉南侯擺手,“還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處理!”
第二天晌午,令整個侯府都意外的是三皇子楚錦宸居然帶了大隊的人馬到了晉南侯府。
大夫人一聽徐媽媽說起這個消息立刻坐不住了,舉手顫顫巍巍指着窗戶外,“已經到府上了嗎?”
徐媽媽點頭,“是!奴婢從大街上回來過後門,聽守門的侍衛在談!”
大夫人剛燃起的希望瞬間又降落到地面,沉默了半天才嘆氣:“怎麼會這樣?”
徐媽媽提醒她:“三皇子之前不是送了那麼多東西給大小姐嗎?總不能一直不過來吧,聽人說,三皇子與大小姐的關係不錯,之前在避暑山莊就早已認識,還生了些情分!”
“這事……”大夫人默了默,問:“老爺在府中吧?”
“是!老爺今天回來得很早。”
“這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興許只能這樣了。
珂正院。
晉南侯難得會邀人來侯府的後院,這便人少,但幾乎是整個晉南侯府的精華所在,書多,連整個院子都充斥着莫名的書香氣,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更是多不勝數。
楚錦宸嘴角輕抿,視線落到花圃裡一株綠菊上,驚歎:“人稱晉南侯愛花,從前來沒有看見,還不以爲然,如今一眼,纔是名副其實的!”
晉南侯嗟嘆:“在三皇子面前,老臣怎麼敢倚老賣老,只是一點小小的愛好,登不得大雅之堂。”
楚錦宸略略勾起嘴角,“如此美麗的花,若是配上一曲琴,當時人生一大樂事,不知侯爺可否叫了大小姐出來,你我下一局棋,聽大小姐一曲琴音?”
楚錦宸說得直白,比他說得委婉更加要晉南侯的命,明明現在鳳傾羽音訊全無,這樣大刺刺的上門要鳳傾羽一曲琴曲,可不正是要了他的老命了嗎?
“侯爺?”楚錦宸興致滿朋的臉稍稍僵了僵,“侯爺可是有什麼難處?”
“沒有……沒有……”晉南侯連忙慌張的說,他昨天聽到這個消息也同樣震驚得很,以至於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又上哪裡去給楚錦宸找一個鳳傾羽出來,爲楚錦宸奏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