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感覺讓徐媽媽根本不能在鳳傾羽身邊多呆上片刻,眼神雜亂的四處瞧了瞧,又迅速收了回去,指着一圈子的家丁,“還不快點!”
“是!是!”衆家丁爲難的瞅瞅鳳傾羽。
鳳傾羽卻是嫵媚展顏,挑着眉心直視着徐媽媽的眼睛,笑道:“還請徐媽媽回去告訴大夫人一聲,如果她喜歡公道,那麼這件事最好還是公道些,我鳳傾羽一天不死,被冤枉的事情,就不會了結!”
徐媽媽嘲弄的眼神忽的頓住,看見鳳傾羽的模樣直想吸冷氣,一衆的家丁大概也沒想到前一刻還聞風細雨的鳳傾羽忽然間變得好像豺狼虎豹一般咄咄逼人,不禁都愣在原地,想上去扣押鳳傾羽離開,又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躡手躡腳,恐懼都寫在了臉上。
“你!”徐媽媽青着一張老臉,擰着眉心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愣怔得鳳傾羽都轉身自己往前走了,才抓緊時間狠狠瞪其他人,小聲道:“還不追上去!”
“噢!噢!”衆人反應過來,連忙亦步亦趨跟上。
所謂的柴房,並不是特意裝柴火的地方,而是裝着翠薇院不需要的雜物的大通房間,低矮潮溼,爾東跟在鳳傾羽身後,才走到門口已經忍不住捂緊了鼻子,用另一隻手扇着奇怪而難聞的味道,抱怨:“這都是什麼破柴房,這麼臭!”
跟上來的家丁老老實實的回答:“隔壁是茅坑!”
爾東一聽,兩隻眼睛瞪得銅鈴大小,恨不得將中間隔着的那堵牆瞪出洞來,扇風的手已經自發抓住了鳳傾羽的衣袖,眉心擰成麻花狀,可憐兮兮的問:“小姐,咱們真的要住在這裡嗎?”這麼骯髒又散發着惡臭的地方,出去以後她身上的味道還洗得乾淨嗎?更不說鳳傾羽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相比於爾東,鳳傾羽鎮定多了,她努力適應着這裡味道濃稠的空氣,一面順勢扯住爾東,低聲說:“呆不了多久的!”
“啪!”的一聲響,緊接着鐵鏈拉動的聲音稀里嘩啦響起來。
整個柴房裡面的方纔還能看見點什麼,這下乾脆什麼也看不見了。
爾東懊惱的瞅着自己的雙腳,苦着臉呢喃:“我什麼時候進來的?”方纔她不是還在門口嗎?
鳳傾羽四處查探了一下,回頭尋了豎起了木條的小窗口站住腳,幽幽的說:“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暫時也出不去。”
爾東跳腳,“你爲什麼不讓我跟他們打一架?即使讓全晉南侯府的家丁都上,我也未必就會輸!”
鳳傾羽本不想說,但看着爾東一臉唯我獨尊的模樣,又忍不住抱着桶冷水去澆醒她,“這侯府裡面可不只有家丁這些擺設!”
“不是還有你嗎?”爾東笑得賊兮兮的。
“我可不是我爹那些做侍衛的對手,連你都害怕了,十個我去,恐怕也要被五花大綁回來。”
人勝在自知之明,爾東還想狡辯,但看着鳳傾羽一臉這就是事實的表情,最終無奈的癟嘴,長嘆了口氣,同鳳傾羽一同躋身在小小的窗子口。
夜幕降臨,主僕皆站得腿軟,爾東有氣無力的哼哼:“到底什麼時候送飯來,我都快要餓死了!”
鳳傾羽一身的力氣也早已耗盡,早飯就隨隨便便那麼一吃,中午爾東煮上來的麪條幾乎沒怎麼動過,即使鐵打的人也該頂不住了。
“算了,這裡收拾一下,坐下來等也好!”鳳傾羽艱難的哼了哼,嗓子裡頓時好像要冒煙似的難受,縱觀這柴房,也不可能有水,難道沒有被餓死,倒先被渴死了?
爾東雖然不甚情願,默了默,終於還是慢吞吞站起身,捂着鼻子取過稍微乾淨一些的東西,開始一層一層鋪在溼潤的泥土地上,忍不住嘀咕:“翠薇院居然還有這麼破舊的地方,真是想不到。”
爾東翻白眼,“你瞧瞧咱們剛纔走的那些路,恐怕連侯爺也不知道這地方原來還有柴房吧!”
鳳傾羽氣呼呼的踢過一把稻草,忽的踢出什麼東西,“嗖”的一聲,猝然飛向對面牆壁,磕上黑乎乎的牆壁之後又反彈回來,爾東下意識伸手將它抱在懷裡。
“什麼東……”最後一個字卡在嗓子眼裡吐不出來了,爾東傻愣愣看着那圓溜溜的骸骨,半晌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鳳傾羽吸了口涼氣,將她拽開。
爾東臉色慘白,猛的咽口水,抱過骷髏的雙手不停的顫抖,喘了半天的粗氣才道:“那是什麼……東西?”會不會是她看花眼了?
鳳傾羽保持沉默,良久,才幽幽的道:“你應該沒有看錯。”
兩廂對視,不約而同,都從對方的眼底看見了最幽深的恐懼。
爾東沒敢動,還是鳳傾羽再次擡腳,將腳下的枯草一點點踢開,碰到障礙擋在腳下,心臟又猛地跳了跳。
這大概是爾東最沒出息的時候,以往永遠都是她嘲笑鳳傾羽沒膽量,沒想到這次一個骷髏頭已經將她嚇成了這個樣子。
“它……那……”看見什麼東西從枯草中間露出了端倪,爾東眼尖,又差點嚇得跳起來,右手顫顫巍巍對鳳傾羽指着那裡。
鳳傾羽當然知道腳下定然是什麼東西橫在那裡,卻沒想過從枯草當中扒出那障礙,剛好是人體上半身的大片大片的肋骨!
雪白蹭亮的肋骨幹乾淨淨,好像用清水洗過一般的亮麗,但對於兩個年紀根本不大的女孩子,不能看見美麗,能感受到的,只有那份揮之不去的高骨悚然!
爾東踮着腳尖挪向鳳傾羽,顫聲說:“不如……咱們還是出去吧!這地方實在太恐怖了!”
鳳傾羽輕輕抿起薄脣,“這就害怕了?”
“誰……”話音頓住,白花花的頭骨又落在爾東視線當中,根本沒有辦法忽略,片刻磨蹭,爾東只能點頭承認:“這麼陰森的地方,還不知道死過多少人呢,害怕又怎麼了?”
“嗯!”鳳傾羽煞有其事的點頭,然後道:“咱們一起翻一翻,看還有沒有……”
爾東慌忙擺手,“我不要!”
“嗯?”鳳傾羽歪着腦袋,“那咱們就等着大夫人來放咱們出去好了!”
卑鄙!
爾東心不甘情不願,但最後還是被鳳傾羽逼着手持一隻細棍,在枯草堆裡翻來翻去。
忍着顫抖的心臟,到了夜半,藉着木格子小窗透進來的點點月光,鳳傾羽與爾東集齊了柴房裡所有能夠被懷疑的東西,而一開始亂七八糟的柴房裡的東西也化成了兩堆尖尖的山脊。
爾東由一開始的面色慘白已經化成了滿面紅光,笑着將落下來的耳發撇去耳朵後面,喘着粗氣笑道:“真是沒想到。”
鳳傾羽看着至少有三具骸骨的地面,一個人陷入沉思當中。
“小姐?”爾東垂着痠疼的肩膀,不理解的瞧着鳳傾羽。
“這些人,死了都好些年頭了吧……可是爲什麼?”
爾東歪着腦袋,“什麼爲什麼?”
鳳傾羽略略思索了一下,才說:“爲什麼,腐爛的時候,就沒有人察覺嗎?”
“察覺什麼呀!”爾東扯笑,“雲公子沒有跟小姐說過,這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化屍水嗎?”
鳳傾羽挑眉,“可是那化掉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們還有骨架在!”
“那有什麼難的!”爾東譏誚:“有能化去人骨頭和血肉的,必然就有隻能化去血肉的,骨頭堅硬,這算是難事嗎?”
鳳傾羽爭辯不過爾東,又是長久的沉默,直到爾東等得不耐煩,擡眸看着已經西沉的月亮,催促她:“小姐,怎麼不走,還等什麼呢?”
鳳傾羽指着大堆的人骨頭,“這些東西挖出來容易,若咱們不將他掩蓋好,做這件事的人只怕不會放過咱們!”
爾東差點背過氣去,垮着臉問:“不會還要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吧?”
鳳傾羽還沒來得及回答,陰測測的風聲帶着陰柔入骨的聲音,非男非女,落入兩個小姑娘耳中:“不用了!”
“那怎麼辦?”爾東沒好氣的問,剛問完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眼底閃過驚懼,猛地瞧了鳳傾羽一眼。
忽的沉默,那陰柔入骨的聲音緊接着呵呵笑道:“還能怎麼辦?”
凌厲的風聲傳來,鳳傾羽與爾東對視一眼,同時錯開身子退後,在風聲達到耳邊以前,已經背靠背落在柴房一角。
“什麼人?”爾東厲喝,瞬間眉心擰在一塊,冰冷的殺氣自她眸中徑直鑽出來,充盈了周圍空氣。
“哈哈!”陰柔的聲音如影隨形,就像靈活的風一樣跟上兩個女孩子,陰測測的笑:“好鮮嫩的小姑娘!”
爾東大駭,順手捻過樹枝做劍,退無可退,只能勇猛的迎上去,同時嘴上不饒人:“難不成這裡的人,都是你的本事?”
“沒什麼本事不本事的,小姑娘還是乖乖從了我吧?”呵呵的聲音無端令人嫌惡,鳳傾羽也不含糊,跟着爾東一般撿起一根樹枝便匆匆迎上。
“這麼嫩的小姑娘,還真是下不得那手呢!”
鳳傾羽黛眉一蹙,長袖如風,嘩啦啦的拉開,“廢話少說,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