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莫幽本來也就是想試探她一下,看她這樣子,知道不曾徇私,當下讓馨菊拿出尹丞相的手令遞給她,老婆子一看,慌忙抖抖索索地開門。
“守在門口,誰也不準進來!”
尹莫幽直接帶着馨菊紫芍進去。
田氏聽到開門聲就醒了,木然地跌坐在一側的蒲團上,昨夜作法受到反噬,又被那莫名其妙燃着的香嚇到,只一個晚上,田氏就模樣就有些脫了形,雙眼更是如同魔眼一樣,滿布着血絲。
看到尹莫幽,她端起架子站起來:“大小姐來此何事?”
“姨娘,我娘讓我來,給你看一樣東西,順便要帶走兩樣你身上的東西。”
“你們別來嚇唬我,給我看什麼?拿來!想要從我身上帶走兩樣東西,那是癡心妄想!”田氏一聽尹莫幽喊姨娘,就知道再也無法矇蔽到她,當即也不再費心思做戲。
“姨娘,話不要說得太滿,看了之後再說不遲。”尹莫幽話音一落,紫芍就把馬道婆的供詞取出來,展開遞到她手裡。
田氏狐疑地接過,看了一眼,就大驚失色,那手指就要往一起抓。
“慢着——”尹莫幽淡淡地阻止,田氏的手一抖,停住了動作,尹莫幽才繼續說道,“姨娘,我娘說了,如果你把這張供詞撕了,就再也沒有談條件的機會了。”
“談條件?”田氏的臉蒼白如紙,眼底顯出掙扎之色。
尹莫幽頷首。
“此事,你娘難道打算替我保密?”她說這話都覺得匪夷所思,因爲她知道,白氏能拿出這供詞,馬道婆顯然就在她的手裡,有人證有物證,扳倒她是絕佳時機,她甚至連翻身的機會都不會有。
尹莫幽再次頷首。
田氏的眼中閃出一絲諷刺,冷笑道:“別看我的笑話了,這麼好的徹底除掉我的機會,你娘怎麼可能放過我?”
“我娘如果不打算放過你,現在來這裡的就是她了。”尹莫幽隨意地說道。
田氏一想,覺得有些可信,即便是自己,有些事也是絕對不會讓女兒去做的。
“夫人要我用什麼來交換?”田氏思忖着要付出的代價。
“我娘要的很簡單,你的指甲與頭髮,馬道婆說那邪術解除的藥方裡,必須用此二物做藥引。”
田氏這時完全信了,馬道婆確實有這一說。
“就這些?”田氏有些莫名其妙,在她看來,雖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能輕易捨棄,但事關性命,她覺得以此換命自然值了;再說以白氏身份,讓婆子們按着自己強拔了去就可以,何必與自己談條件?
“是,你有什麼條件?”尹莫幽直接問。
“我的條件很簡單,此事不許讓老爺老太太知道,馬道婆也必須交給我處理。”田氏從來都是有一分籌碼,想要贏到十分的人,自然不願意這輩子都受制於白氏。
“呵呵呵,姨娘,你真把我娘看成開善堂的了!留你性命與體面,你已經撿了天大便宜,還妄圖這麼多,都不怕閃了你的舌頭!
好
了,不讓父親與祖母知道,是我們能做到的,馬道婆這輩子都是娘捏着你的痛腳,怎麼可能交給你處置!
這事兒如果換了你,是不是早就嚷嚷開,讓我娘死無葬身之地了?”
田氏臉上有些尷尬,不過也鬆了口氣,她本來就不奢望馬道婆這人證能交給自己,前邊的纔在她最擔心的。
“額——上次的事,是我做的,你娘既然知道,爲何還要放過我?你說說理由,不然我睡不着覺,總擔心她算計我什麼,是我所不知道的。”
尹莫幽氣笑了:“你有什麼可算計的?我娘是正室,要什麼沒有?你所有的東西,包括你,她都有權處置!
不過,既然你問了,就不妨告訴你,娘說讓爹知道此事,會很傷心,因爲幾個姨娘裡,就你最得他的歡心;
不讓祖母知道,也是顧着祖母的體面,你怎麼說都是她的孃家人,你丟臉她也無光彩,年紀大了,那麼寵愛你,你卻要害她兒子,你說祖母如何承受得起這個打擊?
還有,關起門大家都是一家人,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父親是家裡的頂樑柱,他的仕途如果出了什麼差錯,咱們哪裡來得這安逸生活?你用邪術控制父親,讓他堂堂丞相,受制於你,讓他顏面何在?若是政敵知曉,只怕這仕途要走到頭了!
娘說你聰明勁兒夠,大局意識沒有,你也曾代替娘掌管相府,你自己反思,娘可錯看了你?尹府在你手裡能走得長遠,還是在孃的手裡走得更長遠?
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爲之!”
田氏被她說得臉皮燥熱,心底發虛,狠聲道:“那剪刀來!”
馨菊把手裡的剪刀遞給她:“指甲只怕拔了纔夠唄,你捨得?”
田氏看看自己那纖纖十指,這指甲她細心保養多年,猶豫瞬間,那剪子就狠狠地靠近,就着指甲根兒齊齊地剪斷,口中道:
“先用着,用完再來取,當真長不出來,你們儘管拔了。”說着又剪了一束頭髮,把二者放入錦帕包了,遞給馨菊。
口中對尹莫幽說道:“大小姐,記得你說的話。”
尹莫幽也懶得再理睬她,點頭之後,就帶着兩個丫鬟離開了。
留下田氏噙着淚水,看着那禿禿的指尖,忽然就嚎啕大哭起來。
祠堂的門緩緩關上,田氏知道,從此之後自己再無緣正室之位,反而只能做白氏手中的一把刀。
尹莫幽聽得哭聲,腳步連頓一下都不曾,如果可以,她真想把田氏挫骨揚灰,就是這個歹毒的女人,害得她上一世毀容絕育,悽慘收場。
她也覺得父親與孃親太過寬厚,可是田氏活着,確實對所有人都好,因爲如果她死了,那麼還會有其他女人替代她的位置,會有新一輪的麻煩。
她會好好地看着田氏活着,一步步地走上絕望,感受一遍她上一世經歷的淒涼。
那邊白氏當夜就住在尹丞相的萬鬆居,尹丞相今兒見識了田氏的惡毒,更覺得白氏貼心懂事,於是夜裡自然百般撫慰,恩愛有加。
白氏夜
裡勞累,雖然渾身都是疼的,卻因爲要去給老太太請安,早上她起得極早,悄悄回了尹莫幽那裡,時候不大,翠玉翠竹就帶着衣服首飾過來伺候了。
收拾停當,白氏纔回自己院子,那三個姨娘早已等在那裡了,於是一起過去向老太太請安,隨行的人自然有翠玉翠竹齊嬤嬤。
還有就是跳出來十幾個的模樣俊俏的丫鬟。
請安之後,就是管事媳婦們回事,白氏說要齊嬤嬤幫着打理,老太太就準了,留下翠玉翠竹兩個人在那裡陪老太太挑丫鬟,三個姨娘一看這陣勢,都找藉口離開了。
翠玉一一稟報白氏之事,老太太聽得險些瞌睡。
許久方掀起眼皮:“白氏昨兒歇在大小姐那裡?”
“是,奴婢二人慌忙穿衣要跟過去,白氏說大小姐常這樣,讓我們繼續休息,等早上過去伺候,今兒奴婢們起得很早,白氏確實在休息在大小姐那裡。”
翠玉不慌不忙地解釋。
哪知道老太太反而露出冷笑:“好個體恤下人的大夫人,你如此說,是在怪我老婆子待你們刻薄嗎?”
翠玉翠竹慌忙跪下,苦苦解釋,老太太任憑她們額頭磕得梆梆響,就是不再睜眼。
翠玉翠竹伏在地上,對了一下目光,翠玉開口道:
“老太太,奴婢知錯了,既然去伺候大夫人,那就是大夫人的丫鬟,行住坐臥自當緊緊跟隨,不能有一刻伺候不到。”
老太太方擡起手擺了擺:“起來吧,莫要讓白氏覺得我的人沒有規矩,主子夜裡到外邊去,奴才倒在屋裡睡着,這是什麼規矩?”
兩人連忙再次磕頭受教。
再說祠堂裡,田氏哭了一陣,心底的鬱悶輕了些,早膳已經送來了,當即強打精神吃了,坐在蒲團上養神,順便虔誠地爲祖宗上香,祈禱他們不要計較自己的大不敬,好好保佑她早日出去。
用過早膳不久,賴嬤嬤挎着籃子溜了過來,與那守門的婆子幾吊錢,那婆子接了,檢查一下籃子裡的東西,就讓賴嬤嬤過去,送到那貓兒眼裡。
田氏早等着這湯藥,指甲沒了可以再長出來,可臉毀了的話,這輩子就完了,以色侍人,本就是姨娘的命,她想着這個傷痕本來應該出現在尹莫幽的臉上,什麼都算好了,偏偏最後卻那麼湊巧就落到自己的身上。
抓她的是尹莫幽的貓兒,灌藥的是尹莫幽的丫鬟,一想通這個,她頓時有被人看穿的感覺,再不敢小瞧了尹莫幽。
這治療蜈蚣酒的解藥,是皇后專門讓宮裡的御醫開的,民間早已失傳,她喝了後確實感覺到奇效,不出預料的話,再喝兩副,這傷就不需再費心了。
她端起藥碗湊近嘴,撲鼻的苦澀味兒讓她險些作嘔,只好深深的吸了口氣,仰頭一口氣灌了下去,看看碗底還有些藥渣,她猶豫片刻,也都倒入口中,這才把藥碗遞了出去,賴嬤嬤收了就趕緊離開。
半夜的時候,白氏已經睡下了,聽得外邊吵嚷,翠玉報說祠堂裡守夜的婆子過來稟告,說二夫人身子不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