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尹莫幽被他殷勤地伺候着身上只剩束胸帶和褻褲時,廖幕城方纔抱着她入了水。
“你——給我找個地兒放了,我自己能坐。”
“唉,我也想放開你,可擔心你一會兒腹痛起來,會嗆到水。”
廖幕城自從爲她寬了衣袍,神色便不復方纔那般調笑自如,彷彿比她更緊張,嗓音隱約有些低啞,越發添了幾分入骨的魅惑與慵懶。
那溫泉邊砌了供人躺靠的石臺,廖幕城坐到下方的石臺上,將尹莫幽抱到了腿上,任憑那池水淹沒了兩人大半個身子。
溫泉水暖,蝕骨柔和,尹莫幽疼得僵硬發冷的身子,一入水便覺得腹痛舒緩了些,那身體骨裡因爲持久緊張而產生的倦意倏然升騰。
她的精神與身體一放鬆,便知道廖幕城選擇抱着她是明確的選擇。
她今兒確實有些累了,換了李鐵蛋的模樣窩在馬車裡等,後又騎馬趕入城內,陪故舊同袍飲酒談笑,又騎馬從外城入了內城,再從地道里被廖幕城帶到此地,此刻已是子時,腹痛折磨得她渾身乏力,加上這房內被宇青細心地燃着安神香,此刻她倦懶得只想找處地方倚着,他若不下水,她自個兒在溫泉池中泡,必會嗆着水。
尹莫幽三千鴉色散着枕在他懷裡,如墨青絲襯得一張豔絕容顏如二月春花,風姿世無雙,獨缺軟粉俏,想來真是病了。
廖幕城嘆了一聲:“當初你在青州軍中,我派人給你貼補飲食,爲何老是讓給那個黑大個吃?“
“黑大個?哪個?“尹莫幽裝傻。
廖幕城瞧她一時間真的好像記不起來的迷糊模樣,心裡頓時舒坦許多,他當然清楚,他送過去的小竈是她吃了,黑大個吃的那份是幫她從大竈鍋裡打的。
“唉,好像又長高了,可這身上怎麼就不長肉。”
尹莫幽一貫覺得自己的身材是好的,聽他如此說,納悶想着,這傢伙難道喜歡肉肉的胖小妹?管他,反正她不打算爲他的喜好改變,閉着眼,淡道:“肉長多了,你抱不動。”
她一緩過神來說話,準能把他氣着。
廖幕城垂眸意味深長地盯了尹莫幽一眼,慢悠悠的反擊:“方纔爲夫所言有差,娘子身上還是有處長肉的地兒的。”她的束胸帶子還未解,那廝話音落時,她恍然覺得玉背上便撫來一手!
尹莫幽正欲出聲阻止,奈何廖幕城那手指靈巧如蛇,解得無比順溜,一個勾扯,她便覺得身上束縛一鬆,本能地舉起伸臂欲遮。
“遮什麼!”廖幕城沒好氣地鄙視她,“有水淹着,又瞧不見。”
尹莫幽雙手掩着,緩緩地低頭細看,果見水面淹着她的肩頭,香靄溼霧氤氳,確實瞧不見,她隱隱地舒了口氣,把眼一閉,鬆了雙臂,接着泡溫泉了。
廖幕城眸中隱有得意的笑意,他不露痕跡地細凝水面,只見鏡水悠悠,似有雪蓮映水間,無風自妖冶。
尹莫幽哪知廖幕城的內力深厚,故而他的耳力目力常人難及,她看不見,他卻看得清清楚楚。
但她不知此事,並不代表她傻,她依偎在他
懷裡靜靜泡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問:“廖幕城。”
“嗯?”
“既然你也瞧不見,爲何那裡撐起了帳篷?別告訴我你忽然多長了一條腿!”
“……”
廖幕城沉默了許久,茫茫然想起許久之前的那個宮宴,她在三皇子廖智遠那裡的做派,那時候,她尚且有膽子去窺視那男子的隱秘之地,即便是帶着故意侮辱廖智遠的意圖,可那舉動顯然絕非是一般女子所敢做的。
他曾經以爲尹莫幽受過廖智遠的欺負,故而惡毒地報復他,可是後來他派人細查,那次竟然是兩人的第一次碰面!
後來他嫉恨交集,想到尹莫幽看了廖智遠,他都恨不得把廖智遠給燒成灰,可燒成灰這女人也是看過了,他實在不願意她的腦子裡有廖智遠的模樣,摧毀不了她的記憶,但是可以刷新替代那份記憶啊!
故而第二天深夜,廖幕城曾經鄭重其事地派柏然給尹莫幽送了一份、特意請京城最出名的豔情畫師給自己畫的一幅圖。
他可以用自己無比驕傲遠勝於廖智遠的姿容,刷新尹莫幽的記憶……
思及此處,廖幕城最終只是笑了笑,撐帳篷這詞兒若非柏然回稟,他定不知其意,如今知道,倒想起那舊日的老賬來,“娘子何時爲爲夫作畫一幅,爲夫可等着呢。”
尹莫幽也想起那樁陳舊又香豔的舊事來,卻依然閉着眼,答:“恐不能畫。”
“爲何?”廖幕城詫異不解、不忿,“不是娘子說,你有此技,比我請的那個畫師高明許多?”
“你不要誤會,我是有此技,只怕你不行。”尹莫幽淡定得似乎入睡了。
“額——何意?”廖幕城直覺這似乎不是好話。
果然尹莫幽蹙了眉,懶懶地睜了眼說道:“我的畫風屬於寫實派,如若給你作畫,少說需要一個時辰才能完工,我能畫一個時辰,你這此狀態,能撐過一個時辰?“
廖幕城聞言沉默,許久之後,她聽見笑聲自他胸膛裡隱隱傳來。
“幽兒。”他笑了許久,笑罷低聲地喚她。
“嗯?”她聽出他在咬牙切齒,但她篤定今晚他不會怎麼着她,這種有恃無恐的感覺,真爽。
“我鐵定是要把你娶回家的!”
“嗯?”
“我們日後終是要成親的。”
“哦,然後——”
“你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爲夫撐不撐得住,你早晚會知道。”
“額——你是在威脅我?“
“哪敢——實話實說而已,對了,我送你的那副畫,去你那閨房幾次,怎麼就不曾見過?”
尹莫幽聽他還有臉提那以他爲主角的畫,恨得幾乎翻個白眼給他當頭一拳打暈在水裡——
他確實送給她一幅畫。
但那畫裡的他更像一具魅惑男殭屍。
至今她猶記得清晰——那畫上堆着明閣麗毯,闊榻華帳,廖幕城居中淺笑合眸懶臥榻間。
墨發如雲流瀉於榻沿兒上,那意懶魅惑之態,如臨目前。
榻腳獸頭香爐生暖煙,他衣帶微褪,胸肌明潤,楚腰修腿,豔肌如花。
那腰線如流水曲折,看一眼便似望見一段風流韻事,偏偏那最是風流處覆着大紅華袍,半遮半掩,十分的扎眼。
整幅畫作於雪色白絹上,故意採取了暈色泛黃的筆法,做舊如古卷,似在畫裡睡了千年,那大紅華袍暗沉如血,其色詭異頹豔,其意靡靡慵懶,好似人已故,畫屍入卷。
她從來不知道素來喜歡白色的廖幕城,心裡邊對那巫山意境的想象竟然如此華麗奢靡,穿紅衣服的他,比白色更覺豔色蝕骨。
最讓尹莫幽不能忍的是此畫如同真人一般高,那畫裡的一應物事,甚至是榻腳處焚燒着的香爐都與實物一般大。
猶記得,當時是深夜,柏然入了她臥房,把那畫圖給她,她莫名其妙地擡手把雪絹凌空一抖,眼看着衣衫盡褪的廖幕城帶着他那奢華的屋子兜頭兜腦地向她壓來,活似男屍壓頂,金屋塌陷,當頭砸得她幾乎眼冒紅星。
當時她因爲過於意外,要躲已躲不過去,那巨幅雪絹當頭朝着她罩着落下——譁!她整個被罩在巨大的畫下,瞧着如同頭頂着一牀白被單。
柏然當時估計是恨她那日在廖智遠屋子裡的輕薄模樣,只冷眼抱着雙臂瞧着笑話,抱着肚子不敢笑出聲來,直憋得肚子都疼。
尹莫幽在“被單”底下靜靜立着,許久未動,她知道那日在廖智遠的小院,被廖幕城看到她的輕薄態,以爲他是派柏然故意前來羞辱她。
“被單”被尹莫幽從頭上扯下來時,柏然預料中的暴風雨陰沉而來。
偏偏尹莫幽面色如常,淡聲道:“你家主子扮演屍體扮得不錯。”
啊?
誇獎?
不可能吧?
把圖當做屍體?
此女毒舌程度令他望塵莫及。
“不過,有破綻,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尹莫幽當時的聲音極冷,轉身之時耳根卻泛着可疑的粉紅,她把那幅畫往自己的香榻一展。
毒舌如水,滔滔而來:“畫上屍體橫陳於榻,面色含春,衣袍凌亂,很像是房事猝死;因其面色春意難掩,故推測猝死時正在行房亦或剛行完房,所以,此處即便有衣裳遮着,也應該撐着帳篷!”
帳篷?
啥叫帳篷?畫上哪裡有帳篷?
柏然正不解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當時作畫他在一側,沒瞧見屋裡有帳篷,疑惑間只見尹莫幽擡手一指畫上某處!
那處正是畫中人唯一被衣袍遮着的地方,而衣袍之下——咳咳!
“此類死者,精氣耗盡虛脫而死,陽卻不衰,故而,此處即便蓋着衣袍,也該是撐起來的。”
撐起來的!
撐——帳篷!
“瞧這裡,衣衫的紋路順滑而下,毫無阻滯之筆,故而——爲致命敗筆!”
柏然瞬間聽懂了,卻再也忍不住瞪大眼睛,尹府的大小姐哎!您真不是一般的姑娘!
看男人看得如此有經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