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國,月見城郊。月神殿,中央神殿。
中央神殿正中的神官銀座下,一隻潔白無瑕的手擰開了地下神宮的入口機關。“喀、喀、喀”的聲音在空蕩的神殿中響起,卻詭異地沒有一絲迴音。漸漸地,在中央神殿的正中間的兩輪相擁的弦月圖案中間,一塊厚重的石板緩緩地移開了,露出了一方五尺見方的洞口。
這便是在銀月國的皇族之中也鮮少有人知曉的,月神殿地下神宮。
身着銀袍的銀髮男子與一個身着銀綢金線勾邊的花白頭髮的男子緩緩順着石梯走進了地下神宮,身後跟着身着銀色神侍服裝的兩男兩女。
這是一座石砌的神宮,沒有美麗耀眼的寶石鑲嵌,也沒有大塊大塊的光潔玉石堆砌,更沒有碩大的夜明珠權作明燈。這是一座徹徹底底,在久遠的先代依靠大量的勞力,一土一抷,一磚一瓦,一點一點堆砌建造而成。
長長的地道彷彿走不到頭,然而行在最先前的銀髮男子卻始終保持着悠然的步調,一步一頓地,緩緩走進了這座已然塵封十八年的地下神宮。石梯兩旁的牆壁亦是用純粹的石塊堆砌而成,卻有工匠精心雕刻的浮雕一幅幅展現着這個古老國家曾經經歷過的各種各樣的大事。
戰爭、祭祀、祈福、瘟疫、災荒、朝代更替……
斗轉星移,時光悄然而逝。
再長的甬道,總也是會有盡頭的。此時,一襲銀色衣袍的銀髮男子眼前便出現了一扇雕刻着祥雲弦月的石門。銀髮男子頓住腳步,銀色的眼眸深處漸漸地浮現出一絲懷念追憶的神色,脣角勾起淡淡的悲憫笑意,他擡起手,輕聲道:“司書。”
跟在他身後的神侍少年聞言輕輕地抿了抿脣,而後從腰間解下自己的佩劍,雙手捧着輕輕放進那男子平攤開的手掌中。
接過佩劍,銀髮男子緩緩地將手放至劍柄,緩緩握住後輕輕抽出銀劍來。將劍鞘遞給身後的神侍少年,銀髮男子將左手擡起,而後用銀劍在自己白皙的指尖輕輕劃了一道。
銀色的液體順着那道細小的傷口流了出來,卻彷彿被什麼兜住一般,並未直接向地下墜去,而是在空中彎出一道弧跡,落在了那扇石門上的弦月圖案中。不過片刻功夫,那弦月圖案便被銀色的液體溢滿了,更爲詭異的是,那銀色的血液並未溢出那弦月圖案的邊框,而是在長約一尺的弦月圖案中輕輕地盪漾起伏,光澤閃爍。
銀髮男子見狀輕嘆一聲,聲音裡卻似乎含着一絲極淡的喜悅,他輕聲開口:“弦兒,開門罷。”
他話音未落,那扇石門便再度“喀、喀、喀”地響了起來,隨即石門緩緩地向右邊退去,露出了可容二人並行的通道。
有奇異的銀色光芒從通道中露出,一行人跟在銀髮男子身後,緩緩步入了這座傳說中的地下神宮的真正神殿。
很久以前,久到天下還未成四分之勢之前的許多年,銀月國還不叫銀月國,而是名爲月嵐國。月嵐國有着自遠古時期傳下來的的圖騰信仰,那便是月神。傳說中,月神是一對雙生子。哥哥名爲圓月,妹妹名爲缺月,兄妹二人福廕庇佑着月嵐國的子民,月嵐國風調雨順,百姓生活幸福和樂。彼時月嵐國雖名爲國,卻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王”,所謂的“王”,其實只是月神的代言人——每到一個月的月中之日,月神便會降臨在“王”的身上,聆聽子民的心願,指引子民的未來。這樣和平安寧的生活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哥哥圓月漸漸地發現妹妹的不對勁,經過長時間的觀察,哥哥發現妹妹愛上了人間的“王”。
——神與人怎麼可以相愛?
哥哥圓月大怒,再不護佑月嵐國的風水子民,在月嵐國的土地上降下乾旱、洪澇、大火、瘟疫,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月嵐土地四處災荒,屍橫遍野。
昔日的世外桃源,一夜之間化爲人間地獄。
月嵐國再無月神的庇佑。
妹妹缺月在雲端看着月嵐國子民們的慘狀,聽着子民們撕心裂肺的呼救,最終決意拋棄一己私情,縱身自雲端躍下,化作一輪散發着溫柔光芒的弦月。
白日現月,溫柔的光芒普照着月嵐國的土地,生機重回人間。
甘霖降下,洪水退去,大火熄滅,瘟疫痊癒。
然,妹妹缺月卻因此用盡了神力。百日之後,待缺月終於從天空中落下的時候,已經化成了斑斑點點的流光,散落在月嵐國的土地上。後悔莫及的哥哥圓月清醒過來,拼盡全力卻只留下了妹妹的一縷意識,用自己的神力保存下來。痛恨圓月逼死缺月的“王”跪在缺月墜落的月神殿中,指天詛咒:
“自今往後,月嵐國再無月神!月嵐國將永遠籠罩在銀白色的大雪中,直至我妻歸來!”王恨聲說完這些,便縱身自月神殿所在的山崖上躍下。
就在這時,圓月聽到月神殿中傳來一聲啼哭,他趕去一見,卻是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小娃娃,睜着銀色的眼眸,哭聲震天。
銀眸。
——這是哥哥圓月與妹妹缺月的眼睛的顏色。原來妹妹,爲這個國家留下了血脈。
哥哥自此更名無月,化身祭司,一手將小外甥帶大,扶持他建立新國,教與他帝王之術,幫助他護佑銀月,自此百年千年。
可最終,都未曾迎來妹妹神魂的迴歸,而銀月國,自新國建立的那一刻起,漫天飄起鵝毛大雪,直下了百日之久,自此之後,全國都籠罩在一片銀白色中,一如曾經的弦月女神,只是——百日月光是溫暖的,這百日的大雪卻整整將銀月國冰封了千年。
聽完銀袍銀髮的如仙男子緩緩地,用溫和輕漫的聲音將這樣古老的傳說緩緩講述,四個神侍和一位王爺都沉默了。
這散發着奇異的銀色光芒的地下神宮的正殿的牆壁上,正是他方纔所說的那一段傳說的浮雕壁畫。在正殿的正中間,樹立着一座女子的雕像。雕像和真人差不多大小,整體
是用銀色的金屬雕刻而成,且彷彿是用一整塊金屬雕刻而成的,完全看不到任何的接縫之處。雕像惟妙惟肖,那女子周身繚繞着飄蕩的衣帶,神情悲憫而哀切,雙手向前伸去,腳尖微微踮起,好似隨時都要飄身而去一般。
無月緩步走上前去,長長的衣襬在不甚光滑的石板地面上沙沙劃過,他走到女子雕塑身邊,輕輕擡手撫上女子的面頰,聲音低緩而沉靜,卻又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悲涼。
“弦兒,哥哥無用,對不起你……”
那銀月國的肅王爺一轉眸卻正望見那女子雕像的面容,頓時如遭雷擊般瞪大了一雙銀色的眼眸:“這不是……”
——這不是……這不是前朝的鸞妃嗎?!
無月聽到他的聲音,緩緩回眸望了他一眼,脣角的笑意漸漸地淡去:“每一朝、每一代,總會有一位宮妃特別美麗,卻都是和絃兒長得七分相似。哲肅,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月哲肅蹙眉,想了一想,卻又道:“這一朝沒有。”
無月卻又笑了:“你沒有見過遠蕭中意的那個小娃娃吧,哲肅。那便是——這一世的弦月哦。只可惜……明明只要經過這一世,弦兒便能修補神識,重新歸來的,卻被異世之魂壞了全盤計劃。兩千七百年的等待,卻在最後這一輪,出了差錯,多麼可笑。”
月哲肅有點呆怔地望着眼前笑容有些詭異的陌生的無月祭司,感覺自己的耳朵好似出了問題一般,他結結巴巴地道:“無月……你在說什麼?”
“真是諷刺啊,當初明明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將妹妹害死,可到最後,後悔的也還是我……”無月又回過眸去,銀色的眸光流連在女子的面容上,溫柔繾綣,“明明只是最後一次等待了而已,可爲什麼……爲什麼……”
——他的神力已經所剩無幾了啊,千百年來用神力支撐着這偌大的國家,爲這國家中的子民們擋去天災,擋去瘟疫,擋去旱澇,擋去戰爭和他國侵略……明明只要這一個輪迴走完,他的弦兒就可以回來了,可如今、如今……只因爲天煞之星,只因爲異世之魂,便功虧一簣,前功盡棄!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個世界已經不會允許他再等上一個兩千七百年了,那到時候,他費盡心思努力留存下來的、爲了重塑弦兒軀體的神力,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最終,上天還是不願給他機會贖罪嗎?
銀色的淚水劃過白瓷一般的面容,在四個神侍少年震驚的注視下,侍奉了十數年,從未有過除卻淡笑和淡漠以外神色的無月大人,竟然流淚了。
一襲銀袍的銀髮男子伏在雕塑肩上,掩去了面容,失聲痛哭。
——那是留存了兩千七百年的願望,爲之耗盡心血的祈願,驟然幻滅的絕望。
銀色的淚滴,落在了銀色的雕塑上,漸漸地,散發出溫暖柔和的光芒。
神侍少年們瞪大了眼睛,望着神像中漸漸浮現出來的女子,眸光中溢滿了驚豔和癡迷——她的美麗與風華,絕非人世可有。
“弦兒?!”無月怔怔地擡眸, 情感便先於理智,呼喚出聲。
那白色的影子是一位美麗的女子,儘管只是通體白色,沒有絲毫的生機,可那副美麗面容上的笑意卻那麼溫暖,令人心生幸福之感。那女子啓脣,卻沒有半點聲音發出。
然而,無月卻看懂了。
她說:“哥哥,謝謝你。弦兒一點兒也不怨你,哥哥也痛苦辛勞了兩千多年,不要再爲了弦兒束縛自己了。世界即將改變,子民們會用他們的雙手保衛自己的家園,我們……應該走了,哥哥。”
“弦兒一直,很想念哥哥……”
最後的話語說完,白色的女子便消失了,與此同時,那一座銀色的神像,驀然便失了光澤。
四國曆1894年元月,銀月國祭月殿大祭司,無月悄然逝世。
祭月殿中一片啜泣聲,四位神侍少年身着玄色喪服,侍立在靈棺兩側。靈棺中正是一襲銀色絲袍的無月祭司,此刻他正安詳地躺在其中,周身放置着他生前最喜愛的東西作爲殉葬品,靈柩周圍擺滿了白色的百合花,上至銀月國的皇帝陛下,下至文武百官,人人都脫去了象徵國色的銀色官服、龍袍,而是換上了玄色的喪服,依照身份尊卑依次走上前去行禮。
一襲玄色衣袍的宮瑾羲在皇帝走回來之後,緩緩踏步上前,行至靈柩前,依着司儀的要求行了禮,而後上前擡手輕輕地觸了一下無月祭司交叉放在胸前的手,劍眉幾不可見地微微蹙起,而後面帶微笑地退後,站至皇帝身側,垂眸哀思。
就在王爺世子們和文武百官依照品級一一上前瞻仰無月祭司的遺容並行禮之後,殿外忽然傳來震天的痛哭聲,卻是在皇帝大赦下,月見城中的百姓們自發地聚集到祭月殿前來,弔唁無月祭司。
而此時,在夙王府中,夙王殿下的寢殿中,一道人影緩緩地自牀榻上坐起身子。
那是一個身着白色中衣的俊美男子,面如冠玉,青絲流瀉,一雙銀眸裡浮着冷冽清淺的光芒。
月石城,雲石居。
長身玉立於雲石居大門內的雪裳公子望着紫紗少女滿額大汗地指揮着侍衛們將昏迷的昊德帝搬進特製的馬車裡,脣角的笑意始終淺淺淡淡,唯有那一雙墨玉眸子裡旋轉着高深莫測的冰冷笑意。
南宮神醫和卉娘站在馬車邊,望着紫紗少女擡袖拭了拭額頭的汗珠,而後爬上馬車車廂搗鼓了一陣子,再下來時,她已是滿臉的冰冷傲然。
一步一頓,秋沉落走到白衣少年身前,神情認真而決絕:“謝謝你的馬車。還有——你說得對,我與父皇,的確與你落華宮沒有一分半點的關係。我風落,還是有自尊與傲骨的。”她擡眸,紫色的杏眸對上墨玉般的眼眸,“我自己的父皇,我自己想辦法醫治,絕不會再來求你,白宮主。”
幾乎一字一
頓地說完這些話,秋沉落最後望了眼前的絕色少年一眼,而後緩緩轉身,踏着堅定的步伐,向馬車走去:“師傅,師孃,我們走吧。”
卉娘望了一眼依舊立在雲石居門口的白衣少年,眸子裡幾不可察地溢出一絲心疼,隨即她便轉過眸去,隨着紫紗少女的步伐,上了馬車。
南宮神醫長嘆一聲,亦是搖着頭,上了馬車。
馬鞭揚起,馬蹄揚起,車輪轉起,馬車緩緩地動了。
“駕——!”少女清脆的聲音自風中挾着風聲傳來,漸漸地,湮沒在風聲中。
馬車向着遠方,絕塵而去。
許久之後,一襲雪裳的絕色公子依舊長身玉立於雲石居門前,一雙美麗的墨玉眸子宛若琉璃般流光瀲灩,映着漸漸遠去的紫紗少女的身影,映着漸漸遠去的馬車,還有漸漸遠去的光芒。
直到一片空茫沉寂,漆黑如墨。
藍衣女子上前一步,輕聲道:“公子,請回吧。”
雪裳公子回眸,墨玉眸子裡卻是一片空落落的驚惶和頹然。
攬月怔了怔,緩緩地將手擡起,略有薄繭的手掌向上:“公子,我們走吧。”
“咳——咳咳,咳咳咳……”驀地,雪裳公子劇烈地咳嗽起來,單薄瘦削的身子搖搖欲墜。藍衣女子大驚失色,忙要伸手去扶,卻被一片雪色的衣袂拂開了去。那雪裳公子以雪色衣袂半掩着面容,微微側了側身子,向着另一邊,繼續劇烈地咳嗽着。
“公子!”一直隱在不遠處假山後的絳衣女子忙奔過來,卻又在雪裳公子的面前不遠處停下了腳步,眸光期期艾艾地望着她,手緩緩地伸了出去,卻不敢遞到她面前。
“咳咳、咳咳咳……”半晌,劇烈的彷彿要將心都咳出來的咳嗽聲終於停住了。雪裳公子緩緩將微微顫抖的右手移開一點兒,墨玉眸光觸及雪色衣袂上銀白色的蓮花上沾染的殷紅,蒼白的薄脣卻勾出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漫不經心,渾不在意。
“公子!”嫣月驚喚一聲,再顧不得那許多的顧慮,上前一步便將那雪裳公子的手握入手中,“公子,這、這……”
纖長微卷的眼睫輕輕地顫了顫,墨玉眸光微微擡起。雪裳公子望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前滿臉擔憂的絳衣少女,脣角的笑意微微地深了些。她輕輕抽出自己的手,輕輕啓脣,便是連聲音亦是一如既往地清冽:“嫣月。”
“嫣月在,公子……”嫣月似是有些受寵若驚,微微紅着眼眶瞧着面前的人兒,期期艾艾道,“公子,你、你生病了嗎?嫣月……嫣月去請大夫……”
——話說到一半,她忽地想起,眼前這笑得溫潤和婉的人,便是天底下醫術最好的那個人了吧?那……
望着嫣月陡然間驚惶的眼眸,白穎華輕輕地笑了,她道:“嫣月,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情?”
嫣月陡然怔住。
——公子她……公子她……她說了“我”?
心間驀地涌上愈來愈多的惶恐,嫣月張了張嘴巴,卻發現自己的言辭是那麼地匱乏,竟然一時之間找不出半點言語可以將她此刻的心情傳達。
白穎華卻微微歪了歪腦袋,脣角勾起一抹雲淡風輕的笑意,嫣月怔怔地望見,她眉梢眼角都好似揉了溫和的笑意一般,那麼地令人心醉。
“——沒事的時候,幫我多多照看柒顏閣,好麼。”
清冽如泉,溫潤如風的聲音緩緩地掠過耳邊,嫣月怔怔地,望着眼前這人風華絕世的笑顏,點了點頭。
直到身前那一襲風華絕代的雪色華裳漸漸地遠去,絳衣少女都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感覺到有什麼液體流入脣中,她才緩緩擡手輕輕觸了觸,放到眼前一看,卻發現這鹹澀卻晶瑩的液體,是她的眼淚。
耳邊似乎又響起攬月的叮囑:“嫣月,很多事情你無須知曉,只要按照公子的吩咐去做便好了。如果知曉了,你會後悔的。”
——到底是什麼事情,就連寡言冷漠的攬月都要用那麼哀傷的眼神和聲音,來叮囑她呢?
藍衣女子隨着那雪裳公子的步伐,緩緩地步入書樓,亦步亦趨地,望着雪裳公子轉到書案後面,緩緩坐下,怔怔地望着書案上的那一本畫冊發呆。
很多時候,她都只能這樣望着公子孤身一人承受着絕望和悲傷,無能爲力。最近她常常會想起很久之前,在清風城外塗土山土匪窩裡的那一幕。
那樣令人心碎的一幕,可到底有一衫玄裳將那樣不堪承受的傷痛遮掩,擁抱。如今呢?曾對公子許下重諾的那一襲玄裳,爲何還不出現?放任公子這樣枯萎頹敗下去,他真的忍心嗎?
——還是說,那個唯一能夠拯救公子的人已經不在了,所以纔會對這樣的公子視而不見嗎?那麼……蒼山一役,公子爲何,沒有直接爲那個人報仇呢?
——這個世界啊……爲何一定要這般傷害公子呢?爲何一定要讓公子這樣的人來承受不該承受的傷痛呢?這不公平啊,縱然她早知曉這世界不公平,可爲何……爲何不稍稍將公子的疼痛分給她一些,讓她代替公子承受一些,哪怕萬分之一,也好啊……
纖細白皙、骨指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搭上畫冊的一角,輕輕地捻起一頁,緩緩地翻開來。
畫上是一襲白裳的少年與一襲紫紗的少女,比肩執手,立在曾經的小荷湖畔,微風拂過,青絲飛揚飄舞,在身後糾纏不清。
這是容兒託雲天作的畫,送給她作十八歲的生辰禮物。
她與落兒相知二十載,落兒最後那一眼的意思,她再明白不過。
——此一別,再不見。
——她做她的落華宮主,她做她的風落帝姬。從此,江湖與朝堂,再不相干。
“呵……”雪裳公子擡袖掩面,低低地笑了。
——此生已陌路,再與誰比肩執手,笑談風雲,暢遊天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