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風國皇都,西豐城。
惜落宮。
窗外淅淅瀝瀝地飄着細細的雨絲,一襲淺藍宮裝的秋沉落坐在臨窗的梳妝檯前,身後的宮女秋夕正細緻地爲她挽發。
一旁端着髮飾盒的小宮女浣紗面帶笑容地立着,看了看玻璃鏡子裡的那一副傾國傾城的淡妝容顏,嘴角點着兩個小酒窩,看起來特別討喜地道:“公主殿下真是出落地愈來愈美麗了,準駙馬爺真是好福氣呢!”
正專心致志挽發的秋夕資歷比浣紗要大上不少,聞言頓時遞了個冷冷的白眼給她——沒看到主子正心情不好嗎?亂說什麼?
浣紗被秋夕橫了一眼,頓時委屈地縮了縮腦袋,垂着眸子好似不敢再說話一般,只是那滴溜溜亂轉的眼珠子卻昭示了她根本就沒服氣。正怔怔望着鏡子裡的自己發呆的秋沉落聽到浣紗的聲音便回過神來,微一側眸便正觸到浣紗亂溜的眼神,見她嚇得立刻將腦袋再度向下埋了埋,秋沉落不禁莞爾。
“浣紗,腦袋低那麼厲害做什麼?”她笑意淺淺地開口,眸子裡泛着溫和的光芒,“快擡起來吧。”
“是,公主殿下。”浣紗聞言忙擡起頭應了聲,又趁着秋沉落轉回眸光的間隙向秋夕吐了吐舌頭,一臉的古靈精怪模樣。
秋夕手中靈巧一轉,便將半月髻穩穩地用一支銀步搖固定住。見浣紗向她吐舌頭,她瞪了她一眼,卻又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伸手從浣紗捧着的髮飾盒子裡取了一支玉簪出來,就要向秋沉落的髮髻上插去。
“秋夕。”不經意一擡眸望見秋夕手中正捏着的玉簪,秋沉落眸光一凝,不禁出聲喚道。秋夕不解地應聲:“公主殿下,有什麼吩咐嗎?”
“你手裡的簪子……給我看一下。”秋沉落眸光緩緩地沉了沉,微微地冷靜了些,將手擡起,手掌向上。秋夕微微蹙眉看了看手中的玉簪,隨即便應聲將那玉簪放在秋沉落張開的手掌中。
觸手溫涼。
只一眼,秋沉落便認出這是上好的冰髓玉。玉簪整體略顯纖細,卻也還算修長,色澤白皙溫潤,簪頭細緻精巧地雕刻着一枝小巧玲瓏的五瓣花朵。蹙了蹙眉,秋沉落微微擡手將玉簪舉得高了一些,細細地端詳。
——這好像,是勿忘草。
片刻後,秋沉落放下舉起的手臂,只將那支玉簪輕輕地攥着,眸光微黯。
“公主殿下?”秋夕見端坐的秋沉落似乎心情愈發不好了,整個人似乎都纏繞着一種令人不知如何用語言形容的悲哀與沉鬱,不禁擔心地開口喚道。
秋沉落聞言回過神來,垂眸望了一眼手中握着的玉簪,抿了抿脣,她問道:“我記得,我沒有這樣一支玉簪。”
秋夕聞言一怔,隨即奇怪地看了一眼轉過眸來的秋沉落,道:“公主殿下忘了嗎?這‘沉魚簪’是公主殿下十三歲冊封明珠帝姬的時候,白公子送給公主殿下的賀禮呀。”
秋沉落聞言一怔。
一旁的浣紗也點着小腦袋:“公主殿下不記得了?當初公主殿下不知道爲了什麼緣故,一直都和白公子鬧彆扭。後來白公子就出宮尋了這麼一支漂亮的玉簪回來,道是送給公主殿下的賀禮,公主殿下當時可高興地不得了,戴着玉簪四處拽着宮女太監們問好看不好看……”她說着說着,愈來愈興奮,小臉蛋兒紅撲撲的,浮着一層少女懷春般的羞澀。然不經意地觸到秋沉落的神色,浣紗被那一雙琉璃紫色的眼眸怔住,漸漸地沒了聲音。
秋沉落蹙眉,擡眸掃了一眼浣紗:“我怎麼不記得有這事兒?”她話音未落,便發現浣紗神色的異樣,纖眉蹙得更厲害了,疑惑地喚了一聲:“浣紗?”
然浣紗只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好似看到了什麼極美又極恐怖的物事一般,小臉上的血色褪了個乾乾淨淨,神色萬分震驚。
秋沉落有些惱怒,她有那麼可怕嗎?然還不待她問出聲,一旁一直沉默的秋夕忽然擡手半掩了嘴巴,驚訝地道:“公、公主殿下……”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能讓你們這麼害怕?我臉上有東西?還是我突然間毀容了變得奇醜無比嚇到你們兩了?”秋沉落見一向穩重的秋夕也這般反應,不禁更加疑惑惱怒,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倒不是真擔心自己毀容了,而是下意識地便那麼做了。
似乎是見秋沉落動了真怒,秋夕咬了咬脣,伸手扯了扯浣紗,而後才垂眸回答道:“回公主殿下的話,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秋沉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遞給她——當她真是傻瓜了?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這倆小宮女看見她能跟看見厲鬼索命一般嚇得臉色蒼白?這般想着,秋沉落沉下眸光,低聲喝道:“浣紗,你說。”
浣紗突然被點到名字,嚇了一跳,身邊的秋夕見狀忙用力扯了扯她的衣袖,不停地給她遞眼神。秋沉落見狀,不禁更加好奇和疑惑了,瞪着浣紗的眼神也漸漸地嚴肅起來。浣紗膽子本就極小,這段日子以來在秋沉落身邊服侍,秋沉落又是個極沒有主子架子的主子,她跟着便漸漸地膽子大了些,然而心底對於主子的敬畏還是存在的,此刻一見秋沉落冷下眼神,浣紗不禁一個哆嗦,下意識地便道:“公、公、公主殿下,您、您的眼睛怎麼……哎喲!”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秋夕狠狠地踩了一下腳,頓時“哎喲”一聲叫出聲來。秋夕忙不安地看向秋沉落,卻只望見一頭烏黑的青絲。
秋沉落已然轉回了眼眸,看向梳妝檯上那一面神奇的玻璃鏡子。說起來,這能夠清楚地映出鏡中人的面容的銀面鏡子還是歐陽少爺託人帶進宮中來的,說是出海經商的船隊在一個島國上無意中見到的,覺得稀奇便花大價錢買了下來帶回歐陽家。歐陽雲峰覺得此物稀奇,便託人帶進宮中,送與公主殿下。於是公主殿下寢殿中原本的那面銅鏡便被撤去了,公主殿下說那是玻璃鏡子,還命人請來有名的鑲嵌大師,將銀鏡的邊角打磨好後嵌進了梳妝檯的鏡框裡……
每每公主殿下晨容晚妝時刻,秋夕爲她挽髮梳發時,便會望着銀鏡裡那
美得傾國傾城的公主殿下讚歎不已。
而此刻,那一面將沉魚落雁的傾城容貌一絲不餘地映照下來的同時,也映出了那一雙淡紫色琉璃般的杏眸。
秋沉落面色詭異地望着鏡中女子的紫眸,半晌都直直地挺着脊背,一言不發。
一旁的浣紗見狀,不安地垂眸,揪了揪自己的衣角,小聲喚道:“公主、公主……”
秋夕輕嘆一聲。
——當初公主殿下在宮中時不時地昏厥,御醫們頻繁出入惜落宮,每次聖上的臉色都愈來愈黑,讓她們這些負責公主殿下日常生活起居、飲食的宮女們膽戰心驚,生怕下一刻自己便是一個“服侍帝姬不周,下牢杖斃”的下場。然詭異的是,疼愛妹妹的皇上並未拿她們這些個宮女開刀,甚至連遷怒也不曾。只是她偶爾匆匆走過死氣沉沉的皇宮遊廊時,會聽到小太監小宮女們竊竊私語,說是御醫院今兒又被聖上大罵了一通……
——多年來在後宮中生活的經驗告訴她,這惜落宮的主子,只怕時日無多。然而公主殿下去法華寺祈福被擄,再度救回來之後,便再也沒有莫名其妙地昏厥過,只是性子變了些,不再如往日那般歡快跳脫。而如今……
浣紗不安,秋夕回憶。
只有秋沉落,一雙紫色的杏眸瞪着銀鏡中的自己,面色漸漸蒼白。
——她終於想起來,這般熟悉的紫眸,是像誰了。
——自己曾經親手做過的事情,好歹也是有些模糊的印象的。雖然……她一直以爲那只是一個長長的,真實感太過強烈的噩夢。她記起很久以前,她離開落華宮之前,曾經在臨風別館的離寒殿外聽到的那一段對話。
——血蠱、換血……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笨蛋,只怕那個中血蠱的人就是她,而那個被換血的人也一定是她。只是那個被抽乾了血液死去的人,她從這樣一雙紫眸裡,便不問而知了。
——曾經,有個穿綠裙子的少女跟着那一襲白衣一同策馬而歸,白衣少年淺笑着喚少女“夭夭”,這樣親暱的名字和溫和寵溺的神情,她忿忿地嫉妒了好久。
——曾經,那個愛穿綠裙子的少女從臨風臺上飛身而下,一襲白色長裙在空中飛舞,生生灼痛了她的眼睛。
——曾經,那個血可解千毒、化百蠱的少女手裡拎着蛇皮長鞭與她站在臨風別館的涼亭上對峙,紫葡萄一般的眼眸裡閃現的俱是看透一切的瞭然目光,讓她愈發火大。
——曾經,那個身着淺碧色美麗羅裙的少女站在暮月苑裡,冰涼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拷問她的心神與靈魂,逸出脣瓣的話語帶着稚嫩的語氣,卻彷彿含着她無法掙脫的魔力,讓她不敢直視。
——曾經……
秋沉落忽然想明白了許多東西。
——比如,小蝶爲什麼會死也要向她要一個承諾,一個善待小舞的承諾。
——比如,暮月苑裡那一襲白衣口口聲聲的“不可饒恕”到底是指的什麼事情。
——比如,中了血蠱的人是她,對那一襲白衣刀劍相向的也是她,不瞭解情況便任性要求,甚至說出絕交的人,還是她。
晶瑩的淚水蜿蜒着流過面頰,將秋夕爲她精心上的淡妝衝花了,看着有些慘不忍睹。然而,秋沉落卻依舊滿心的酸澀。
手裡的冰髓玉緊緊地被攥着這許久,卻依舊溫溫涼涼,一如初時。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摩挲着玉簪,彷彿觸到了凸起的紋理一般,秋沉落帶着淚痕,垂眸望去。
細細的一行小字飄逸地雕刻在玉簪上,她細緻地看去——
——蒼冥明珠。
待細細辨認出那蒼秀飄逸的字體出自誰手,又刻着怎樣的四字,秋沉落的身子不禁一震,隨即再度眼眶一熱,淚水爬滿了臉龐。
蒼冥明珠、蒼冥明珠、蒼冥明珠……
——蒼冥明珠!
蒼冥山是那個人的落華宮所在,蒼冥山便是那個人的代號。
明珠、明珠……掌上明珠,心上明珠,一生的明珠。
僅僅四個字,那個人的心意便如此躍然眼前。
——她是那個人的蒼冥明珠,非是玄風的明珠帝姬,非是旁的什麼,只是蒼冥山的明珠,落華宮的明珠,白穎華的……明珠。
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玉簪,秋沉落擡起一隻手掩住嘴,痛哭失聲。
可如今,她即便知曉了一切,一切也已經回不去了。
窗外闌珊的細雨,漸漸地瓢潑而下。
銀月國與藏花國相鄰的邊境。
再向前十數裡,便是他銀月的國土了。
宮瑾羲一襲銀甲騎在馬上,緩緩地回眸。身後跟着長長的軍行,沉重的腳步聲在黃沙路上踢踏着,士兵們的情緒都很低落。
他長嘆一聲,眸光暗沉,神色卻愈發陰鷙。
自他執掌東宮以來,還從未遇到過如此這般沉重打擊的挫折。二十門火炮只餘下三門,一百人的炮兵團也只餘下不到十人,他的私編盤蛇軍此一役損失近八成,如此沉重巨大的代價,竟然無功而返。
對方不過空有不到兩萬人的守軍,一座孤城。他坐擁十萬大軍,甚至還擄了明珠帝姬,可不曾想,他竟然敗得如此迅速,如此詭異,如此……徹底。
如非父皇老糊塗,如非他心存一絲念舊,也或許,情況便會不同。可那“如果”都是不存在的,輸了,便是輸了;敗了,便是敗了。這毫無懸念,容不得他尋一絲藉口。
宮瑾羲回過眸來擡眸望向遠方,綿延到天邊的黃沙道路上一派荒涼,只有風聲與腳步聲在耳邊毫不停歇地呼號着,讓他的心也跟着漸漸冷硬。
——白穎華。
——從此,這世上只有魔君白穎華,再無他尚有一分歉疚與牽掛的,小丫頭月菱吟。
他宮瑾羲生來便是銀眸重瞳,才華無雙,氣度絕代。他是這個時代呼喚的帝王,他是命中註定的天子,他,絕不會再輸。
擡手,馬鞭前指:“都給本宮打起精神來!
全速,前進——!”
這天下,這江山,這世間,終有一日,定會成爲他的囊中之物!終有一日,天下百姓定會匍匐在他的腳下虔誠地叩拜!終有一日,他定會成爲千百年的歷史上最出色的帝王!
銀月國,月見城。
皇城禁苑,祭月殿。
寬敞的大殿裡朱漆紅柱林立,正上首的牆壁上懸着一幅畫像,畫上是一名身着雪色雲袖蓮葉擺長裙的美麗女子,女子手中輕執一柄圓面小羅扇,微斂眼瞼,眼睫微翹,脣角的笑意淺淡如風。
懸榻之上依舊盤膝端坐着一名銀髮白袍的男子,容姿絕代,似非人間應有。
懸榻之前,畫像之下的香案上正擺放着一隻香爐,中間插着三支香,火光明明滅滅,煙霧盤旋繚繞,正在緩緩地燃燒。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挺直脊背盤膝端坐的男子卻沒有動,依舊闔着眼眸,似是在沉思一般。
來人放下手中拿着的東西,撩起衣襬雙膝跪下,有些蒼老的聲音微顫着喚:“師傅。”
一襲白袍的銀髮男子依舊闔着眼眸,輕聲道:“起來吧。”
“是,師傅。”老人垂眸應聲,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地垂着腦袋候着。
“如何?”無月祭司問道。
老人答道:“弟子……下不了手。”語氣猶疑,卻帶着一絲無奈。無月明白,身後的老人沒有欺瞞。頓了一頓,那老人又道:“弟子沒用,請師傅責罰。”
“責罰你,又有何用。”無月緩緩睜開眼眸,一雙溫柔似水的眸光流連在面前不遠處的那一幅畫像上,脣角的笑意若有似無,說出口的話語也依舊沒有波瀾。
老人愈發侷促了,卻訥訥地不敢說話。
無月輕嘆一聲,又道:“當年那麼活潑勇敢的孩子,怎麼如今走過了大半人生,竟變成這般畏首畏尾的模樣。”
平平淡淡地聽不出半點責怪的語氣,然而老人卻明白,師傅已經生氣了,在責怪他呢。可這也不是他想要的,早先帶着一身學成的本事離開師門時,師傅便已經囑託過,既然離開,便莫要再回。可如今,他卻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沒有將應該做的事情做好,反而丟下一堆爛攤子,像是逃跑一般,回來尋求師傅的指點。
無月輕嘆一聲,又喚:“塵兒。”
老人聞言一怔,隨即眼眶一酸,連忙應聲道:“弟子在,弟子在,師傅……”
“下不了手,便說明你修行還未到家,還不能無慾無求,古井無波。”無月如是道,身後的老人聞言只得垂頭:“師傅教訓的是。”
然無月並未接他的話,而是又道:“可這也說明,你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這一句,明明是平淡的陳述語氣,卻不知爲何,老人聽出了一絲欣慰與寬心。
他詫異地擡眸,卻正看見銀髮男子緩緩轉過身來,脣角的笑意彷彿傾倒衆生:“如此,爲師總算沒有鑄成大錯。”
“師傅?”老人越聽越糊塗了。
無月擡起手,微微擺了擺,笑意淺淡地近乎於無:“我對菱吟和遠蕭,虧欠太多。”扯了扯嘴角,無月的笑容漸漸苦澀起來。
那老人愈發地一頭霧水,卻依舊耐心地聽下去。
“逆天改命這種事情,僅有南北二斗還不夠,塵兒。”似乎有些累了,無月輕輕地闔上眼眸,如是道,似是陳述,又似是提點和暗示。
那老人這一下卻立刻便懂了,當即變了臉色:“師傅,這……”
“塵兒,你可曾記得,小時候你問爲師,爲何一定要延續天機一脈,心繫蒼生嗎?”無月緩緩地睜開眼眸,一片清明的眸子裡暗沉無邊,卻又彷彿頹唐地令人心疼。
那老人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弟子還記得,師傅當時的回答是——這是您虧欠蒼生的。”
“你還記得。”無月輕輕地笑了,似乎很是愉悅,“不錯,爲師確實虧欠了蒼生。”
“那……”
“塵兒,你還記得曾經你反駁爲師,道人皆有私心,永遠一心爲公是絕不可能的。”無月又道,面上的神色溫軟而柔和,好似曾經回到了那一段時光。
老人的臉微微地紅了,沒有答話。然無月也不介意,只是長嘆一聲,道:“塵兒說得對極了,人……總是有私心的。爲師在這人世已經數百年,凡事皆是爲了天下蒼生考量,如今,是該任性一次,自私一次了。”
他話說到這裡,老人便已經完全明白了。
“師傅!?”老人有點不敢相信。
然無月已經漸漸轉回了身子,闔眸沉思,只擡起一隻手輕輕揮了揮,便再也不發一語。深知自己師傅脾性的老人無奈,只得再度雙膝跪下,認認真真、恭恭敬敬地向無月磕了三個響頭,而後拿起手邊的東西,站起身來:“師傅保重,弟子走了。”
無月沒有應聲,紋絲不動。
老人紅着眼眶,緊緊攥着手中的長杆,轉身向殿外走去。待走到殿門口,凜冽的風吹起來,將那垂下的布幡鼓起,“譁”一聲,白底黑字,斗大地飄揚在空中。
——天機算。
藏花國與玄風國的邊境交界處,連雲山脈,青竹山。
山高千丈,山頂覆有終年積雪,生有千年雪蓮。這不過俗塵世人所知的青竹山,而在青竹山頂,實有一座冰宮。
此刻,晶瑩剔透、美輪美奐卻冰冷徹骨的冰宮中,一道白色的人影端坐在一面冰壁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搭在膝蓋上輕輕地敲擊着,望着冰壁的絕美面容上浮着一絲近乎冷酷的笑意。
“啊啊,小傢伙果然不乖呢。”冰冷如金石般的聲音響在一絲生機也無的冰宮裡,一陣一陣的回聲緩緩盪漾而起,“之前還算安分,這一動了心,居然敢打本座的主意了吶。”
“所以,本座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你——不能動心吶。”
冰冷的玉指緩緩地擡起,輕輕觸在冰壁上顯現出來的那一幕幕場景中的白衣女子面上,漸漸消散的尾音裡帶着無法言說的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