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鵬一句話,提醒了柳雪濤一件大事。
之前,她原本也是想着把自己想要的馬車做出來後,裝飾的精緻一些,除了自己平日裡出門要用之外,最主要的是當個樣品,放在盧家的商鋪裡供人蔘詳。招攬生意,如果有人需要,交定金後自己再按照他的要求訂做。可週玉鵬這回一說,柳雪濤便立刻想到了‘借雞生蛋’的辦法。
爲何不能像二十一世紀的房產商一樣,先把樓盤的規劃圖做出來,就開始賣房子呢?
自己曾經是某跨國企業的銷售總監,爲何連這麼簡單的商業運作手段都忘了呢?
看來這古代的日子過得太安逸了,人都有些變得笨了。
想到這個,柳雪濤忙對周玉鵬笑道:“周大公子如此幫我們,我們自然忘不了你的好處。既然是公子要四輛,不置可否把這馬車的使用之人告訴我,我也好根據具體情形來專門爲使用的人設計車廂裡的櫥櫃牀榻等用具的款式和擺放。這樣,會讓坐車的人更加舒適一些。”
周玉鵬忙拍手道:“不錯!少奶奶真是心思細膩,一點一滴都爲對方着想。是這樣的,這四輛馬車呢並不是爲我自己做的。其中一輛給我的祖父做壽禮。一輛要送到京城去給我的姑母。兩外一輛是送給我父親的。祖父年邁,姑母身體也不怎麼好,父親又經常出門,早就飽受顛簸之苦。所以我這三位至親都偶需要有一輛更加舒適的車子。最後一輛呢,我是準備送給我的好友也就是令表兄夏侯瑜的。他這些年幫了我不少的忙,我是應該好好地謝謝他的。”
盧峻熙開始聽着周玉鵬的話還頻頻點頭,他送給祖父和父親是出於孝道,堪稱大家公子的典範。至於送給他姑母,自然也是利益關係在裡面。他姑父是工部的主事,他們一家子的生意都仰仗着這層親戚關係,這也無可厚非。但當盧峻熙聽見這周玉鵬要送一輛馬車給夏侯瑜,又說什麼夏侯瑜幫了他很多忙之類的話時,便聽出了一點別的意思來。
本來吧,他周玉鵬花錢送人東西,愛送誰送誰,只要他肯出錢就行,誰也管不着。可誰讓這個夏侯瑜曾經是柳雪濤的青梅竹馬的情人呢。而王承睿還曾經在盧峻熙跟前把他們兩個的感情說的那般至死不渝。
盧峻熙原本不信吧,可柳家和夏侯家果然確如王承睿說的那般,已經成了仇家不上門了,還有石硯偷偷地從紫燕那裡打聽來得那些話兒也證明了王承睿說過的話並沒太誇大其詞。
所以盧峻熙聽見夏侯瑜三個字心裡就是不痛快,就是要想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於是他不等柳雪濤說話便立刻接過了話茬兒:“周公子說的是。受人點水之恩,必當涌泉相報。雪濤這件事兒也算是很受了周公子的許多幫助,我們必定會感激在懷的,周公子大可放心。”
言外之意,你不必再三提點,旁敲側擊說我們不感恩,你再說這話我也就跟你惱了。
周玉鵬同爲男人,爲何不瞭解盧峻熙的心情。只是他也是爲夏侯瑜不平,纔會稍微露那麼一點話題。這會兒反倒被人家給誤會了。一時也不好再多說,何況這位大少奶奶聽自己提起了夏侯瑜,卻只是淡淡的笑着,臉上的神情沒有半分變化。
罷了!
周玉鵬心中嘆了口氣,自己還是別攙和這三個人之間的事情了。
於是,他又說了些有關馬車的細小問題之後,便聽柳雪濤說:“三日後奉上圖紙及報價,請周大公子看過之後,滿意了再送四成的定金來。”便也就起身告辭。
盧峻熙和柳雪濤起身相送。
三人一起出了外書房的門,一直客客氣氣的走到了二門處,柳雪濤和盧峻熙夫婦攜手站在門口,看着周玉鵬上了馬車告辭離去後方欲轉身回房。卻聽見外邊的小廝齊聲問候了一聲:“晨少爺回來了。”
“嗯。”盧峻晨冷着臉揹負着手往裡走,迎頭看見盧峻熙夫婦站在那裡,便奇怪的問道:“大少爺,少奶奶,您二位怎麼站在這裡?哦,對了,是不是有貴客來訪,剛送走了人?”
盧峻熙微笑着點點頭,做出一副家主的樣子來,說道:“是呀,周家的大公子來過了。峻晨,衙門裡最近怎麼樣。忙不忙?”
三人說話間往裡面走,柳雪濤和盧峻熙並肩,盧峻晨略往後半步。三個人看上去似是兄弟和睦,實際上這半步的距離便已經分出了尊卑。
聽了盧峻熙的話盧峻晨卻搖了搖頭,說道:“不忙。平日裡也就那麼點兒事情。如今秋收已過,大的事情基本沒有了,接下來便都是歌功頌德的事情了。哎---對了,我聽說今年咱們縣裡要大興水治工程。不知大少爺可曾聽說?”
“聽說了,我正爲這事兒發愁呢。”盧峻熙說着,便嘆了口氣。側了臉看了盧峻晨一眼,繼續說道:“你知道咱們家祖塋的莊子上有一條河道在今年的清理淤積疏通水流的工程之內。但那邊莊子上的莊主又病了,但祖塋所在之地,一草一木皆影響到子孫後代的繁榮,萬萬不能隨意。我想着派格可靠地人去那裡守着,卻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人。族中的叔叔伯伯們除了老的不能出遠門的,就是忙得腳不沾地的。鴻安又是個小孩子,別的事兒還罷了,這祖塋上的大事他又不懂。再說,這河工監理好歹也是官府中人,他一個小孩子如何應付過來?”
盧峻熙一邊說着,一邊嘆息。竟是對着盧峻晨訴苦起來。
盧峻晨聽了這話心中暗暗地想了一會兒,便做痛下決心的樣子說道:“大少爺說的很是。峻晨好歹也是陸家的人,祖塋之事也有我的責任。如果大少爺信得過我,不如就有我過去瞧着他們罷了。”
“你?”盧峻熙很是爲難的看了一眼盧峻晨,然後惋惜的嘆了口氣,問道:“衙門裡的差事如果能夠耽誤?這河工上的事情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弄得完的。”
盧峻晨淡淡的笑笑,說道:“無妨。反正今年冬天咱們紹雲縣的所有官員都要爲河工的事情出力,我去跟上面的主事告假之前,請顧大公子去縣臺大人那裡說句話。這總是公私兩不誤的事情。”
盧峻熙便點點頭,讚歎道:“你能去,那是最合適不過的了。你既是家裡人,又是衙門裡的人。說話辦事兩邊兒都有壓服力。就是大冬天的,莊子上又冷,吃喝也不如家裡。倒是辛苦你了。”
盧峻晨又客氣的笑道:“大少爺說這話,我可就不敢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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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兄弟二人又說了些客氣話,一時便已經到了書房門口。盧峻晨便說先回房去換衣服。盧峻熙便微微笑道:“你且去忙你的,你的行李盤纏我叫人收拾妥當了給你送過去就是了。”
盧峻晨答應一聲,又跟柳雪濤告辭,往自己的小院去了。
柳雪濤便悄聲的問道:“你這是做什麼?把他打發到祖塋的莊子上去,也不怕人家說你閒話?”
盧峻熙神秘的笑笑,握着柳雪濤的手暗暗地緊了緊,輕聲說道:“你且別問,安心養胎。我自有我的道理。”
柳雪濤也懶得多問,她只要能過舒心的日子也就罷了,纔不想去管他們兄弟之間的明爭暗鬥。
第二天下午,盧峻熙叫盧之孝拿了八十兩銀子給盧峻晨,讓他去打點祖塋莊子上的河道的事情,並叮囑他無論如何不能讓那些人把河裡清出來的髒泥巴之類的東西往祖宗的墓地附近堆放,務必和河工的頭目搞好關係,把保護祖塋的村丁都叮囑好了。萬不可讓人偷偷地挖了祖宗安息的地方等話。
盧峻晨都一一答應了,並讓盧峻晨放心。然後讓自己的小廝帶着衣服被褥等包裹又接了盧峻熙給的銀子,離開縣城直奔祖塋的莊子上而去。
且說上次林芳菲被人從柳家送回來,林謙之便等着盧峻熙責罰與她,誰知道盧峻熙卻什麼也不說,對那次柳雪濤摔倒的事情隻字不提。
越是這樣,林謙之心中便越是忐忑,便接着王氏祭日將近爲藉口,把芳菲送到莊子上去了。
如此一來,盧峻晨原本想讓芳菲接近柳雪濤的計劃全盤落空。於是他表面上裝作安然無事,實際上心裡卻着急的很。再加上經過上次他在那所小院子離強要了芳菲,便對她的身體有些癡迷。原來的時候還能背地裡見見面,雖然二人仇人似的,芳菲並不願多與他說話,但能見到她,知道她還在爲那次的事情守口如瓶,盧峻晨的心裡還能安穩。
當芳菲逃離了他的視線,出乎他的掌控之外時,盧峻晨的心計部署便都有些亂了。只是他自己尚不覺得,他的小廝卻已經察覺了他與往日的不同。
這個叫小蝦米的小廝便把盧峻晨的惆悵彷徨說給了石硯,石硯自然說給了盧峻熙。
盧峻熙靜靜地觀察了這許久,終於明白盧峻晨大概是害了相思病了。再掐算一下時間,和芳菲離開盧家去莊子的時間差不多。
自然,盧峻熙絕不會以爲芳菲瞧上了盧峻晨。雖然盧峻晨在儀表上並不輸給盧峻熙,但盧峻熙和芳菲從小一起長大,以芳菲的高傲心氣,從來沒給過盧峻晨一點好臉色,又怎麼會喜歡他?但事實擺在面前,盧峻熙又實在找不出別的原由來。於是他便想着尋個什麼藉口給盧峻晨一個機會,看他到底是不是和芳菲那丫頭生出了與衆不同的感情。他們兩個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一等便是一個多月的時間,終於有了河工這檔子事兒。於是盧峻熙便在無意之中畫了個圈兒,盧峻晨便急切的跳了進去。
俗話說得好,樹欲靜而風不止。
柳雪濤越是想過安穩的日子,卻越是會有些人來給她添亂。前腳盧峻晨剛走,便有柳家的一個小廝急急忙忙的跑了來,見了柳雪濤立刻就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求道:“姑奶奶。。。。。。求您趕緊回家一趟,二少爺。。。。。。二少爺被老爺給打了一頓,這會海被罰跪呢。。。。。。”
柳雪濤聞言大驚,忙喝問:“父親因爲什麼事兒打二哥?安姨娘呢?”
“奴才是偷偷地跑了來得。。。。。。來的時候。。。。。。聽說姨奶奶哭得暈死過去了,這會子還。。。。。。還不知道姨奶奶怎樣了。。。。。。”那小廝一邊喘息着哭,一邊回話,抽抽噎噎的,一時也說不很明白。
柳雪濤便忙叫人備車,然後便要回屋換衣裳要立刻去柳家。
跟着柳雪濤的人都是知道自家主子跟二舅爺的關係的。誰敢多說一句話?豈不是找死麼。紫燕自然也是急得要死,卻又不敢多說,只得給秀兒使了個顏色,秀兒會意,立刻跑去書房找盧峻熙。
盧峻熙聞言匆忙趕來時,柳雪濤已經換好了衣服,披上了銀鼠斗篷,扶着丫頭的手匆匆的出門,正在罵家人:“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怎麼還沒備好車?!”
盧峻熙立刻迎上去攔住了她,好聲好氣的勸道:“你要去看二哥,我也不能攔你。只是我一定要同你一起去才行。”
“這。。。。。。”柳雪濤看着盧峻熙只穿着一身月白色錦緞夾袍,並沒有棉衣更沒有斗篷,便着急的說道:“你衣裳都沒換,跟着添什麼亂呢?!”
“拿我的斗篷來!”盧峻熙一邊吩咐紫燕,卻從她手裡接過了柳雪濤的手臂,又叮囑碧蓮。“你且別急着跟來,只在後面把少奶奶平時吃的用的東西都給我收拾妥當,然後再坐了車過來。”
碧蓮忙答應一聲又轉回去收拾東西。紫燕一路小跑回了房間,抓了盧峻熙日常出門穿的一件長袍並一件斗篷便往外跑。
一直追到外邊穿堂過道里,紫燕放瞧見盧峻熙正扶着柳雪濤上車。她急急匆匆的追過去,展開袍子給盧峻熙穿上,匆匆忙忙的繫上衣帶。盧峻熙也擡腳上了馬車,吩咐車伕:“走吧。”
卷四 椒花柳絮自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