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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寧願他死,也不願意武江知道當年的真相而毀恨終生,她寧願殺了他……

“這麼恨我?”文池嘴脣發白地問道。

“文池,我對你的恨不會因爲這一槍而結束!”

連這份恨,她都會帶進墳墓裡。

槍從文溪的手裡掉落下去,就掉在文池的身邊。

這一刻,以文池的能力還能立刻拿起槍來做些什麼……

但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呆呆地擡眸望着文溪。

文溪的臉色蒼白,她終於殺了他,她應該開心的,怎麼眼眶裡還含着淚?

爲他流的嗎?

文池跪在那裡,沒有再說一句話,一雙猩紅的眼裡慢慢淌下了淚水……

顧萌萌坐在車裡,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文池捂着胸口倒了下去,闔上一雙眼……

心口忽然堵得很厲害,好像被什麼碾壓着,讓顧萌萌說不出的不舒服。

……

車外,血腥味隨風飄過來。

文池倒在地上,戴着結婚戒指的人垂落在地上,戒指早被鮮血遮蓋得看不清原來的光華。

文溪那麼軟弱膽小的一個女人居然敢開槍殺人……

誰比誰不幸?

爲什麼……一定要走到這樣的結局?

“萌萌,我想再見江哥哥一面,就遠遠的一面。”文溪已經轉過身來,眼眶含着淚卻沒有掉下來。

文溪的語氣平靜地可怕,根本不像是剛剛殺了一個人的樣子。

顧萌萌怔怔地看着她,然後點了點頭。

車隊緩緩開回淺水灣這個寸土寸金的社區。

司機沉默地開着車,停在離厲家別墅十幾米遠的斜對面,是文溪自己要求的。

顧萌萌陪着文溪坐在後座。

駕駛座上的厲楚恆拿出手機,對着手機那端的人冷冷地道,“我一會要用車,準備好車停在外面。”

話落,厲楚恆也不等對方回答,便掛上了電話。

跑車的車窗是那種人站在外面,看不到裡面情況的,跑車是保鏢借了一部經常出現在淺水灣的私家車,他們就這樣靜靜地坐在車內。

武江再謹慎也不會懷疑。

看着厲楚恆掛上了電話,文溪期待而緊張地靠到車窗邊,遠遠地望着厲家別墅的大門。

顧萌萌坐在一旁註視着她。

不久,厲家的大門被打開,一抹他們都熟悉的高大身影從裡邊走了出來——

是武江。

距離太遠,文溪看不清武江的五官,只是看得出他的步伐有些踉蹌,膝蓋的地方很髒。

顧萌萌說過,武江一回來就跪下求原諒,肯定很累。

武江停在大門外,一副墨鏡遮住了臉,一手按着塞在耳朵裡的耳機,在說着什麼。

不一會兒,幾部跑車從裡邊駛出來,停在路邊。

一些保鏢訓練有素地自大門中跑了出來,立成兩隊,文溪看着武江在那指揮若定,脣邊勾起淡淡的笑容。

武江吩咐着他們什麼,一羣保鏢紛紛點頭應是。

即使只是遠遠地望着,她能想象他做事的時候是多麼用心,就像以前他組裝那些機械手槍,那個入神的樣子……她從來沒有忘掉過。

文溪靜靜地望着,一隻手攀在車窗上,臨摹過武江的輪廓。

忽然,一部拉風的敞篷車從她們的車前奔馳而過,隔絕了文溪的視線。

車上坐着一男一女,似是情侶、夫妻,車上裝滿了顏色美麗的薔薇花……

什麼顏色都有,唯獨沒有黑薔薇,沒有那種代表絕望的薔薇。

色彩的絢爛裝飾着整部漂亮的車。

敞篷車飛馳往前,文溪重新見到了武江的身影,他站在那裡,凝望着那部遠去的跑車,不知道在想什麼。

下一秒,武江貯足在路邊,彎下了腰,一手從地上撿起一枝薔薇。

薔薇的刺似乎扎傷了武江,但他也只是把薔薇換到另一隻手握着,沒有丟掉……

是一枝粉色的薔薇。

如果她還有時間,還有那麼一點生命,他們之間……是不是也能換一種方式繼續相愛,就像把薔薇花換着一隻手握着那麼簡單?

是不是?

望着他貯足在那握着薔薇的動作,文溪的頭緊靠着車窗,眼淚一下子涌出來。

無聲痛哭。

顧萌萌拿出紙巾遞給她,目光落下,只見文溪胸前的衣服是大片的鮮血……

紙巾從顧萌萌的手中掉落。

“……”顧萌萌呆呆地看着她胸前的血,看着那一柄類似匕首、刀具手柄的柄端被鮮血染紅,身體頓時發軟。

那位置,和文池中槍的位置一模一樣。

她什麼時候……把刀刺進了自己的胸口?!

“文溪……”顧萌萌看着她,喉嚨裡幾乎發不出聲音,也不敢伸手去碰她……

她的血流得太多,多到觸目驚心,好像碰一碰她就會立刻死去似的。

聞言,文溪緩緩轉過頭,還流着淚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讓他好好活下去,讓他……還能再愛上一個人。”

……

顧萌萌終於禁不住落下淚來,不明白地看着她,聲音顫抖得不成句,“爲什麼……爲什麼你一定要這麼做?!”

爲什麼連最後的一點時間都不給自己好好過,要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

“萌萌……”

文溪的身體倒進顧萌萌的懷裡,頭靠到她的肩上。

顧萌萌擁住了她,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她冷得跟塊冰一樣……

文溪靠在顧萌萌的肩上,頭卻轉過去,從車窗望向遠處的武江,站在厲家別墅前低頭盯着一枝薔薇出神的武江……

江哥哥……

“萌萌,等江哥哥臨老死去的那一天,告訴他,我愛他,好嗎?”文溪望着那一抹高大的身影緩緩說道,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低,長長的眼睫有些不甘心地慢慢闔上,眼神渙散到看不清那抹影子,“在這之前……”

在這之前,就讓江哥哥好好過他的人生,他認定了她是個壞女人……那憎厭過之後,他還能重新再愛的。

這樣,很好。

這話,文溪沒有能說完,她已經發不出聲音。

眼瞼合上之前,她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個夜晚……

那個夜晚的星星特別明亮,一顆一顆若鑽石般耀眼奪目。

她還是個正準備要去上大學的女孩,站在文家的門口等着,一直等待着。

武江很快回來,還帶了慶祝蛋糕,慶祝她拿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

蛋糕,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他吻上她的脣,一手慢慢勾過她的身體,寵溺地盯着她,“小溪,等滿20週歲的時候嫁給我。”

“好。”

她雙手掛在他的脖子上,“我要嫁給江哥哥。我只做江哥哥的妻子。”

武江橫抱起她,低頭吻上她嬌軟的脣,一步一步朝她的臥室走去……

……

顧萌萌擁着她,側過頭,不知道文溪想到了什麼,脣邊掛着笑容。

很美很美的笑容。

但很快,文溪的眼睛閉上,再沒有睜開,一動不動地靠在她的肩上。

這意味着什麼,顧萌萌再清楚不過。

“……”

顧萌萌擁緊她的身體,失聲痛哭。

厲楚恆從駕駛座上轉過頭來,黑眸落在文溪胸前大片的血跡上,眸色變深,薄脣抿緊。

這個世上,並不是什麼都以陰謀來計。

要是……他沒去山頂把武江抓回來,這個女人應該還和武江呆在一起。

厲家別墅外,像是突然感覺到什麼,武江猛地轉過頭來,直直地望向那部遠處的跑車。

那跑車一向都停在淺水灣社區,沒什麼特別的。

他也從來不會在意,只是今天……

想了想,武江大步朝那部跑車走去,那部跑車卻開車駛向淺水灣的出口方向……

……

武江沒有再追,只是凝望着那部跑車離去。

掌心傳來一陣刺痛。

武江低下頭,只見自己的手掌心被薔薇刺扎破,沁出一滴血珠,顏色豔麗。

再大的傷他都受過,幾乎死去的痛他都承受過。

爲什麼這一滴血……會讓他這麼痛?痛得他幾乎站不住。

厲家別墅外的樹下,武江仍然跪着以求原諒,只是腳邊多了一枝薔薇。

“起來喝酒。”

一瓶82年的紅酒被遞到武江的面前。

厲楚恆站在他前面,居高臨下地盯着他,一張臉冷峻看不出什麼情緒,黑眸陰沉地看着他。

陽光逐漸消退。

確定武江身份的那晚,兩人坐在臺階前。

這一次,兩人再度坐到石階上共飲。

武江做着一個襯職的下人,替厲楚恆斟酒,紅酒將透明的高腳杯染得顏色瑰麗。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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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楚恆沒有開口,武江卻出聲問道。

“什麼意思?”厲楚恆淺酌了一口杯中的酒,不答反問,嗓音低沉而磁性。

“厲先生之前急要我準備車,但你沒有派上用場。”武江頓了頓又道,“而且,您找我喝酒。”

厲先生是不會無緣無故找他喝酒的。

有這個時間,厲先生寧願陪太太坐着看無聊的娛樂新聞。

“我把你們文家的場子全部掃了。”厲楚恆修長的手指轉動着手中的酒杯,看着紅灑輾轉流淌,流動出弧度。

“……”

聞言,武江的臉上沒什麼多出來的表情,只是聆聽着,彷彿這是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厲楚恆冷冷地凝視着他,他就是被訓練得太好了,完全不會喜怒形於外。

“文池帶着文溪跑路了,文家的損失慘重。”

厲楚恆低沉地說道,一股高高在上的氣質渾然天成。

……

武江的手上握着一隻杯子,裡邊只有很少的一點紅酒。

聽到這話,那一點紅酒差點潑出酒杯。

但很快,武江又不露痕跡地將杯子握穩,微微低着頭,沉聲道,“我不會再跟過去扯上半點關係,黑道上過的生活已經不適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