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
第二次的囚禁。
四年後的囚禁。
顧萌萌走上樓，踉蹌着，腿莫名地沉重，重得她每擡一步都是那麼累，累得她好像誰來把她一棍子敲昏……
她寧願永遠昏睡不醒。
推開臥室的門，一股風帶進去，風鈴叮叮鐺鐺地響起，夾在繩子上的照片微微晃動，一張張雙人合照進入顧萌萌的視線……
像是在諷刺她一樣，嘲諷至極。
關上門，顧萌萌背靠着門蹲下來，失聲痛哭。
她以爲……只要她主動一點，她有情趣一些，他們就能像她這四年的夢一樣，步入禮堂。
她以爲厲楚恆看到她做的這些一定會嘲笑她，但最後一定會是寵溺地抱緊她，帶着她去公證……
因爲厲楚恆那麼愛她……
可原來……只有嘲笑，沒有之後。
顧萌萌難以自控地大聲痛哭，無風的臥室，風鈴的叮叮鐺鐺聲都小了下來……最後靜止……
只剩下她一個人失控地嚎啕大哭。
顧萌萌把門鎖着，不讓任何人進來，一個人站在臥室裡呆滯地看着一張張照片……
童媽和len在外面敲門喚她，她也不搭理。
厲楚恆到晚上纔回來，房門被一腳踹了開來，
“砰——”
厲楚恆頎長的身影站在門口，渾身充斥着陰霾，臉上有着緊張，雙眸望向臥室內。
顧萌萌沒有開燈，臥室裡一片黑暗，顧萌萌站在照片下面，宛若一個幽靈一般，聽到踹門聲，顧萌萌僵硬地轉過頭來，在黑暗中對上他的視線。
“啪——”
厲楚恆擡起手打開燈，光線立刻明亮了整個臥室，也明亮了顧萌萌佈滿淚痕的臉，那樣子……脆弱得就像四年前……
被他折磨得幾乎無法生存的布娃娃。
胸口被劃過一刀，痛到窒息，厲楚恆伸手鬆開衣領，鬆馳着呼吸。
“顧萌萌！”厲楚恆走到她面前，口吻一如既往的霸道，“不準哭！”
繩子掛得很低，照片垂着擋到他的頭髮。
顧萌萌呆滯地看着眼前的臉，被她刻在骨上的一張臉，英俊、完美，眉角的傷疤還是爲救她爸爸而留下的……
這樣一個男人，她愛得刻骨銘心，也傷得徹底。
見顧萌萌呆站着不動，厲楚恆低下頭想去吻她，顧萌萌立刻又像觸電一樣急忙躲開，活像他身上有什麼病毒一樣。
厲楚恆僵在那裡，伸手用力地扯着衣領，把領口的扣子都蠻橫地解了下來。
“顧萌萌——”
他就只會叫她的名字了嗎？沒有其它的話了嗎？
……
顧萌萌忽然微笑起來，眼眶通紅，“這些照片背後的字你沒看過吧？我念給你聽好不好？”
念照片背後的字？！
厲楚恆有些錯愕地盯着她的臉，顧萌萌伸手拿下一張照片。
照片上她和厲楚恆對視，類似深情。
“你和lg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男人，我很喜歡你給他取的英文名。”顧萌萌笑着念出照片上的字，然後又從夾子上取下一張照片，翻轉到照片背後繼續念道，“我會努力做個好妻子，照顧你一輩子。”
“……”
厲楚恆站在原地，修長的五指不由得又握緊了拳。
明明已經鬆開了衣領，窒息卻還是在包圍着她。
照片背後的字，每一個字他都看了幾十遍，現在聽她一句一句念出來，竟然讓他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她現在罵他打他都好，沒事念什麼照片背後的字……
“你長得很帥，可脾氣真的很壞。”
“從愛上你的那一刻開始，我沒有變過。”
顧萌萌一張張照片取下來，一句話一句話念道，脣邊使終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聲音逐漸變得顫抖。
“別念了！”厲楚恆猛地冷聲吼道，“也別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聞言，顧萌萌的眼淚一下子滑落下來，繼續固執地取下一張照片，繼續固執地念道，“厲楚恆，我想讓你揹我走很多很多的路……”
到最後，顧萌萌已經泣不成聲。
“我說別念了！”厲楚恆大聲吼道，臉色灰敗，一雙黑眸死死地盯着她。
“我還沒念完！”
顧萌萌執拗地說道，擡起手繼續取下一張兩人擁抱在一起的照片，眼淚模糊了視線，讓她幾乎看不清照片背後的字，“厲楚恆，我們要走一生一世，我不會愛第二個男人……像愛你那麼深，連lg都不可能……”
“顧萌萌！夠了！”厲楚恆一把掃開她手裡的照片。
別再唸了，別再用她的聲音來凌遲他。
……
一張張甜蜜的照片散落一地。
“你看到卡片了嗎？”顧萌萌呆呆地看着一地的照片，忽然又說道，走到牀頭櫃前拿起心型卡片，再一次念着上面的字，顫抖的聲音艱難地一句一句唸完整，“厲楚恆：有一件事我從四年前等到四年後，一直在等待。”
別再唸了！
夠了！
厲楚恆沉重地呼吸着，恨不得想立刻將這一切都撕毀重新來過。
“可當我看到你爲我安排的回國驚喜浪漫後，我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你已經爲我走了99步，我不能吝嗇到連最後1步都要由你來走。”
顧萌萌一邊念一邊想着自己當時寫下這卡片的心情，喉嚨堵得痛苦至極，還是堅持唸完卡片上的內容，“所以——厲楚恆，我們結婚吧。”
聽到最後一句，厲楚恆轉過臉去，黑眸染上一層淚光。
顧萌萌擡眸看向他的身影，“我念完了。”
淚流滿面。
她很想倔強不哭，但她無法扼制自己。
下一秒，厲楚恆撲了過來，單手緊緊地抱住她，抱得她很緊，幾乎想把她嵌進身體似的。
很奇怪，他的懷抱一向是溫熱的，可她卻感覺不到溫度。
她覺得很冷，無比的冷。
“顧萌萌，我愛你，只愛你。”厲楚恆死死地抱住她，“給我一點時間！”
愛你，只愛你。
他的甜言蜜語一向說得很動聽，一向能麻痹她……
顧萌萌被他抱着，沒有推開，也沒有迴應，只是淡淡地道，“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和我說這個話的時候，你爲了治我的病，和鈴木奈奈結了婚，連結婚證都有。”
“……”厲楚恆的身形僵住。
“那這一次呢？你是不是……準備給我看第二本結婚證？”顧萌萌苦笑一聲，“而那結婚證上的人……不是我。”
“顧萌萌——”
“我在。”顧萌萌聲音輕輕地應道，“我聽你說。厲楚恆，我聽你說。”
給她一個答案。
給她一個單純的解釋。
顧萌萌被厲楚恆按坐到牀邊，厲楚恆在她面前單膝跪了下來，擡頭注視着她的臉。
他的眼眶裡有着薄薄的一層水光，臉色陰霾，嗓音低沉，磁性而動聽，一手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顧萌萌，我們在一起不是一天、兩天，我對你什麼樣的心你清楚，除了你，我不會有愛上第二個人的可能性！”
像那次在藏身所的告解一樣，四年後的厲楚恆哄她都是這樣，放下自己一貫的霸道蠻橫，表現出自己低聲下氣的一面……
他真的……越來越懂怎麼掌握她顧萌萌，越來越懂怎麼讓她妥協。
“那羅亞兒呢？”顧萌萌低聲問道，低眸看着這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擡起手觸碰向他的脣，指尖顫抖，這雙脣碰過羅亞兒，在她以爲他們要結婚的時候……
“那只是逢場作戲，我保證，我不會再碰她。”厲楚恆握攏她的手放到脣邊，嗓音低沉，“顧萌萌，我只在乎你一個。”
逢場作戲？！
顧萌萌很想笑，眼淚卻再一次落下來。
“厲楚恆，你連理由都懶得編一個了嗎？”顧萌萌自嘲地說道，“我讓你厭煩了嗎？”
“我有我的理由。”
“我在聽你講。”顧萌萌說道，她一直等待着他的解釋，她一直在認真地聽他講。
可他……講了嗎？
“我有去接近她的理由，那無關愛情。”厲楚恆嗓音喑啞，攥着她的手，黑眸直視着她的眼，“顧萌萌，你是我第一個愛上的女人，也是最後一個，到我死都不會變。”
第一個愛上的女人……
到死都不會變的愛？！
多動聽的情話，爲什麼她現在聽來會這麼諷刺？
顧萌萌想抽回自己的手，他握得很緊，不讓她抽開。
顧萌萌閉了閉眼，眼淚順勢掉下來，嗓音近乎沙啞，“一直以來，你付出得都比我多，可付出得多不代表你能去胡混……”
“我沒有！”厲楚恆立刻蹙眉反駁，“我只要你無條件地相信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無條件？！厲楚恆你能不能別這麼霸道！”顧萌萌激動地大聲說道，“我無條件地相信你，然後呢，看着你主動去吻別的女人我也無動於衷？！再然後，看着你跟她做更多的事？！”
她終於發火了……
“顧萌萌——”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顧萌萌問道，眼淚模糊視線，“我剛剛一直在想，我肯定哪裡做錯了，纔會把你推到別人的懷裡……是我太沒情趣了嗎？還是我關心兒子比關心你多？還是我現在怎麼做你都厭煩了，你都膩了？”
顧萌萌說到最後越來越激動，聲音跟着顫抖。
“不是你的錯！”厲楚恆低聲吼道打斷她的話。
從來不是她的錯。
不管她是什麼樣的，只要是她顧萌萌，他都愛她，沒有變過……
“那你爲什麼要去吻羅亞兒？！”顧萌萌大聲喊道，眼淚淌了一臉也沒去擦，質問地看着厲楚恆，“如果你所謂的愛只是精神上的忠貞，不代表身體……我無法接受！”
……
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