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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的聲音,厲楚恆才慢慢轉過身來,沒有表情的一張臉,一雙深邃的黑眸直直地凝視向她泛紅的眼睛,眉頭擰了擰,卻沒有問,低沉地道,“可以走了?”

“嗯。”

顧萌萌點頭,朝他走過去,手向他伸出的一剎那,厲楚恆卻轉過了身朝前走去。

顧萌萌整個人呆住,傻傻地站在原地,低眸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

他怎麼了?

他是不是以爲她找楚世修有別的意思?他……

“怎麼了?”

厲楚恆帶些疑惑的磁性嗓音傳來,他回過了頭,一把抓過她的手,有些用力,眉頭擰得更緊了,“手這麼冷?!”

他修長的手指溫熱,那種溫度溫暖了她冰涼的手,讓她心上的弦一下子鬆下來。

她想多了。

“是啊,好冷。”

顧萌萌開口說道,看着手被厲楚恆緊緊握在手裡,脣邊多了一抹極淡的溫暖笑容。

厲楚恆握着她的手往前走去,聞言低眸看了她一眼,視落最後落在她的裙子上,“腦子帶哪去了?!這也能潑到水?!”

“看到楚世修,我有些反應不及。”顧萌萌說道。

“怎麼,還想舊情復燃?!”厲楚恆冷哼一聲,眼神涼涼地瞥她一眼,語氣裡帶了極濃的醋意。

“你知道我沒有。”顧萌萌停下腳步,她只想看一下,楚世修是不是真的活着,她不能一遍遍跟自己說楚世修可能還活着這種自欺欺人的話。

現在,她終於看到了。

“那你失什麼態?!擔心我再殺他一次?!”厲楚恆的聲音跟冷風過境似的,酸意已經明顯了。

他低下頭,伸手拉開她帶着的包包拉鍊,翻找紙巾。

“我知道你不會。”

如果他真要做什麼,她想根本輪不到她找到楚世修。

也許,厲楚恆早就知道楚世修還活着……

“算你剛纔說話還得體,我就懶得去找他麻煩了!”厲楚恆的語氣裡透着一股趾高氣昂,修長的手在她的包裡翻找着。

對於楚世修來說,自己現在就是個高高在上的勝利者。

讓楚世修活着,他才能享受到這種成就感。

……

驀地,他的動作一頓。

顧萌萌沒有注意,正等着他把紙巾拿出來,卻聽到厲楚恆低沉地道,“走。”

“沒找到紙巾嗎?”

顧萌萌低頭要去找,被厲楚恆按住了手。

顧萌萌沒有作聲,只是聆聽着,這段錄音還沒有結束。

【你今天跟我說,他是最愛你的人。

不是,是你給了他機會,才能讓他成爲最愛你的人。

他能得到你的機會,是他的幸運,是我的不幸。】

“……”

聽着這些刻板沒什麼語氣的聲音,顧萌萌的心忽然狠狠一疼。

她在還不知道救命恩人的身份時說過,厲楚恆是最愛她的男人……

他當時聽了……是什麼感受?!

顧萌萌不敢去感。

【六年,是一段足夠我去想清楚自己究竟做錯什麼了。

有些事情已經彌補不了。

但有一件事是厲楚恆應該知道的——】

厲楚恆。

顧萌萌轉眸看向身旁的男人,厲楚恆臭着一臉坐在那裡,蹺起的腿斜向她這一邊,一手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聞言眉頭擰了擰。

【艾艾,那個晚上,我什麼都沒有做,你只是在遊艇上睡了一晚而已。】

錄音檔到這裡便停止了。

沒有告別。

沒有恨意的言論。

只剩下一句遲了六年的解釋,只剩下一句平淡的敘述。

……

厲楚恆的眼裡掠過一抹震驚……

楚世修什麼都沒做爲什麼六年前不解釋?!他六年前是想以死解脫麼?!

……

顧萌萌拿着語譯器,呆呆地睜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那一晚,他什麼都沒有做。

眼淚,就這麼無端端地滾落下來。

他一直隱藏自己,是爲了怕她勾起不好的回憶。

他暗中給了她這個語譯器,就是爲了能讓厲楚恆聽到這一句六年前的解釋,讓厲楚恆疼她……

楚世修。

眼淚模糊了視線,顧萌萌擡起眸,望向一望無限的海面,望向已經越來越遠變得渺小的孤島……

忽然她記起了六年前的晚上,在那個遊艇上——

楚世修說,“艾艾,我傷害全世界都不會傷害你。”

楚世修說,“艾艾,爲什麼現在會變成了這樣?我去哪裡,你都沒有再跟着。”

楚世修說,“我到處找你,找到了,你卻不是我的。”

楚世修說,“艾艾,我們中間只是差了九年而已,爲什麼我們回不去小時候?”

……

那一晚他的聲音,他的話語,他眼底的痛苦,她突然間全部清晰地記起來了……

“不準哭!”

一個霸道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

顧萌萌擡起頭,淚水模糊的眼看向面前的厲楚恆,聲音艱難地從喉嚨裡逼出來,“是我害了他,厲楚恆……”

感受,真實地全部回來。

不是她,楚世修不會走到這一步,絕對不會的……

“不是你的錯!”

厲楚恆長臂一撈,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修長的手順着她柔順的長髮,嗓音低沉而強勢,“你是我的,本來就是我的!”

她從來就不是楚世修的!從來不是!

是楚世修自己要走成這樣,沒人逼他!

孤島離她們越來越遠。

海面依然平靜,海鳥飛翔,彷彿一切都沒有改變。

只有顧萌萌靠在厲楚恆的胸膛上哭得泣不成聲……他的懷抱很溫暖。

回到別墅,厲楚恆走到廚房,調了一杯熱牛奶,往裡邊丟了兩顆安眠藥,湯匙轉動在牛奶裡等待安眠藥溶化。

餘光裡瞥到一個小小的身影。

厲楚恆轉過臉,冷眼看着站在廚房門口的len,len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漂亮的眼睛看向一旁的安眠藥瓶子,上面的英文單詞他認識,“你要給媽媽喝?”

厲楚恆將安眠藥瓶放回櫃子上,冷漠地道,“她一會睡了,你在旁邊看着她。”

“爲什麼?”

len不解,小臉卻沒有顯得特別疑惑,一種一股不符合年齡的早熟。

“我需要跟你解釋?!”

厲楚恆衝他挑了挑眉,語氣不屑。

len的小臉板了起來,抿着雙脣,站在原地着着厲楚恆端着牛奶從自己身旁走過,len沒有動。

厲楚恆走了幾步,轉過頭來睨向他,“回中國我陪你踢一場球。”

“……”

len的眼裡微微有了變化。

他喜歡媽媽,卻崇拜爸爸無所不能的本事,尤其是足球,連他的教練都沒有爸爸的球技好。

厲楚恆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沒再說什麼,轉身便往前走。

len果然在後面乖乖地跟了上來,卻還是納悶地問道,“爲什麼要讓媽媽睡?”

厲楚恆的眸色一深,隨即還是回答了,嗓音低沉,“她累了。”

媽媽累了?

len不解,但也沒有多問什麼。

到了書房,len看到顧萌萌坐在飄窗前,似乎在想着什麼,臉上沒什麼情緒,見他們進來,她轉過頭來……

len看到她通紅的眼眶。

媽媽哭過。

len的臉上立刻露出擔憂,正要走過去,厲楚恆已經先一步過去,端了牛奶給顧萌萌,“喝牛奶。”

顧萌萌衝len露出一個微笑,然後才接過牛奶杯子喝起來,目光凝視着厲楚恆的臉龐。

“我們今天回國還是明天?”

喝完牛奶,顧萌萌問道。

“晚上回去。”厲楚恆沉聲說道,手指縷了縷她幾根亂掉的長髮,“看書麼?”

顧萌萌搖頭,轉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寶貝兒子,然後微笑着提議道,“我們玩跳跳棋吧。”

楚世修給她帶來了一波又一波的心理衝擊。

但她不想讓這些衝擊影響到自己的家庭,對着厲楚恆,她可以軟弱,但在兒子面前,她一定得是微笑的。

這是顧萌萌所堅持的。

“我去拿。”

len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厲楚恆擰了擰眉,“我不會玩!”

“……”

顧萌萌無語地看着自己英俊到完美的老公,“你童年也在打架麼?!”

這種簡單又好玩的跳跳棋可是風靡了幾代人的童年。

他們之間是差了幾歲,但還不到代溝吧……

“我會下國際象棋!”厲楚恆咬牙切齒地來了一句。

“我不會!”顧萌萌也簡單地來了一句。

“笨!”

“跳跳棋都不會的人才笨。”顧萌萌反脣相譏,語氣充滿不屑。

“顧—萌—萌!”

厲楚恆怒了,雙眸狠狠地瞪她,她狀態倒是調整得很好,剛剛在遊艇上的時候還在他懷裡哭了個驚天動地的,現在又敢來嘲笑他。

嘲笑他也就算了。

她要裝沒事也ok,但眼睛裡那一點黯淡能不能不那麼明顯?!連強顏歡笑都表現得那麼假!

顧萌萌沒有發現自己的表現太差,反而問道,“你國際象棋是在被厲老接回厲家以後才學的吧。”

“……”厲楚恆瞪着她,不可置否,沒有否認。

“你回到厲家逼自己學了那麼多東西?!”顧萌萌有些詫異,眼裡露出一抹心疼,“你是真的喜歡國際象棋嗎?真的喜歡那麼多門語言、工商、金融?!”

他那不是在爲自己的興趣,而是完全在逼自己成爲一個上等人。

想到理由,好像又是因爲她。

是她當年對他的嘲諷,纔會讓他變成這樣……

顧萌萌,你是有多壞,害完一個男人又害一個。

……

厲楚恆勾起了脣角,食指擡起她的下頜,“怎麼,心疼了?”

他眼底的揶揄讓她那抹心疼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

於是顧萌萌誠實地道,“現在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