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道:“看着也就剛上高中吧,不大的姑娘,頭髮半長不短的,”她在自己臉旁邊比了比:“這麼長,沒扎辮子,穿着校服。”
她問,“長什麼樣子您看到了嗎?”
“沒啊,我擡頭的時候,就看她塞了衣服就跑了。”
“往哪兒跑的?”
老太太道:“跑着上學唄!往九中那邊跑的。”
夏朝蕊有點吃驚,又問了幾句,這纔跟柏暮成出來了。
這邊是高中,如果嫌犯是學生,就算高三也就十八九歲,能這麼縝密的做案?別的還可以說是巧合,指膜呢?
夏朝蕊悄悄瞥了一眼手錶,還有11%的電量。但手錶一直沒有提示,換句話說,兇手肯定在5公里之外,就算是學生,她此時也一定不在學校裡。
這個時間九中還在上晚自習,兩人直接進去,先問了保安。
保安道:“我們這兒管的可嚴了,不允許隨便出入的,出去都得班主任籤假條,”他把今天的假條拿出來:“諾,今天就這一張,有個高三的請了晚自習的假。”
夏朝蕊問:“如果他們翻牆呢?”
保安咳了兩聲,柏暮成道:“咳什麼,趕緊說。”
保安有點猶豫,搓着手:“要不你們問問領導?”
“問什麼領導!”柏隊嚴肅的喝道:“警察瞭解情況,問誰都一樣。”
保安撓了撓頭,還是說了:“其實哪個學校,都免不了這樣,學生嘴饞麼,出去買點東西吃也正常。”他帶他們去西邊欄杆看了看,欄杆上明顯的一處損壞,斷了兩根,寬度足有一尺多,保安道:“他們有時候就從這兒鑽進鑽出的。”
柏暮成用手機仔細照了兩下,又拍了兩張照片,然後就讓保安帶着,上去找人了。
先找了一個陳主任,挺客氣的,帶着他們幾個班問了問,因爲老太太說是年紀不大,所以她們就先去了高一。九中高一隻有四個班,一個一個問下來,都說沒有請假的。
看九中的做息表,7點10到7點35是早預備,7點45到8點30是第一節課,8點40到9點20是第二節課。如果嫌犯真的是學生,不考慮踩點兒的時間,理論上來說,她只需要逃第一節課就可以了。
柏暮成站在教室門口,掃了一眼室內。他們是中途進來的,所有學生都在看着他,他的眼神一一掃過,指了一個空位:“那個怎麼空着?”
“哦,”老師道:“那個學生,”她頓了一下:“家裡出了點事,最近都沒怎麼上學。”
柏暮成道:“什麼事?”
老師遲疑了一下,“她生病了,比較嚴重。”
柏暮成和夏朝蕊對視了一眼,幾乎同時想到了蘇明澤,想到了那張白色的糖紙。柏暮成道:“她叫什麼名字?”
老師對他的態度有些不滿,卻沒說什麼,客氣的道:“叫陳慧君,學習其實還是不錯的。”
柏暮成掃了一眼周圍。
有個扎馬尾的女學生被他視線一掃,就立刻別開了臉,有點緊張。柏暮成慢慢走過去,看了她一眼,然後環顧旁邊的人:“今天,陳慧君來了嗎?”
旁邊幾個學生面面相覷,柏暮成用手指點了點桌面:“我是警察,你們都是高中生了,應該明白做僞證有什麼後果。”他指了一個人:“你說。”
他五官硬朗,一板臉就格外兇,那是個男學生,一緊張就站了起來:“沒,我沒注意,應該沒來吧。”
柏暮成也不追問,又指了一個:“你說。”
那女學生嚇的都要結巴了,“我也沒注意。”
柏暮成正要指另一個人,扎馬尾的女學生忍不住了,一擡頭:“我知道她幹什麼了!”
柏暮成道:“你知道什麼?”
她道:“我知道她……”她一下子嚥住,但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她說她要殺人!”
柏暮成道:“你出來。”他把人帶出來,帶到走廊上,才道:“繼續說,說清楚。”
女孩道:“我叫馬燕,我跟陳慧君是好朋友,我們從初中就是同學,我聽她說過的!我知道她幹了什麼!她殺了趙老師!”
她看了看他,柏暮成毫不動容,她迅速續道:“她家裡條件不好,趙老師有時候給她錢,但是後來趙老師出車禍不上班了,也不給她錢了,她這次生了病,然後想找趙老師要點錢治病,趙老師給了她兩千,之後就再也不給了,她說那個老表子對她都是虛情假意,她說她看透她了,她就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就說要殺了她……”
柏暮成眉頭都快擰成疙瘩了,馬燕急道:“我勸過她的,我說趙老師又沒有義務對她好,但是她不聽,她自從生了病,整個人都變的有點可怕了,根本不聽我的,我也不敢使勁勸,我怕她來殺了我。”
柏暮成道:“她什麼病?”
“不知道,”馬燕道:“她只跟我說,不治就活不了幾天。”
夏朝蕊忍不住擡了下頭,女孩正仰臉看着柏暮成,柏暮成也正冷冷的看着她。
其實她明白,柏暮成只是在運用審訊技巧,因爲這女孩明顯就知道些事情,而且看上去表現欲很強,所以他就故意忽略她,好讓她主動開口,說的更多。
而他的注視,不外乎察看她是否說謊。可是女孩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女孩白皙高挑,身體已經小有曲線,顯然是屬於漂亮而早熟的女孩,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對雄性荷爾蒙的仰慕……是一種弱小生物的慕強。
高大英俊威嚴的警察哥哥,大概符合所有青春期女孩的幻想,然而警察哥哥自己並不知道。
其實夏朝蕊在這方面一向非常低能,還幹出過給暗戀她的人牽紅線的蠢事,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今晚,看着這女孩大膽的眼神和發紅的耳根,她居然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柏暮成又問了幾句,問清楚陳慧君家的地址,然後才讓她走了。兩人回到車上,火速往那邊趕,不大會兒,手錶就發出了提示音:
“警報!警報!發現犯人一名!發現犯人一名!女性,身高1.51m,年齡16週歲,體重90斤,攻擊力50……”
“現在播報位置信息,犯人直線距離4.8km,位於尉城市東海花園小區一號樓樓頂天台。路線…………”
“現在播報案件信息……”
“特別提醒,犯人目前有跳樓傾向。”
跳樓?夏朝蕊一個驚跳。柏暮成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夏朝蕊按了按胸口,心裡想着她是壞人她是壞人……可是,就算是壞人,也應該是由法律來裁決的啊!而且還有那個白色的糖紙,這件事到底會不會跟蘇明澤有關?她如果死了,還怎麼查?
夏朝蕊道:“我們要不要讓那邊的人先過去?未成年人,思想不成熟,萬一,萬一她要輕生怎麼辦啊?”
柏暮成看了她一眼:“不到十分鐘的路,我電話還沒打完車就到了,不管什麼事,不會比我們快的。”
夏朝蕊一想也是,只能焦急的等着,柏暮成一路飛車,迅速趕到了東海花園小區,夏朝蕊一下車,就往樓頂上看,路燈沒那麼高,昏暗的天光下,隱隱約約,好像的確看到樓上站着一個人。
夏朝蕊道:“師父,你看那兒是不是有個人?”
柏暮成擡頭看了一眼:“哪有?”
一句話還沒說完,夏朝蕊就覺得那個黑影猛然變大,直撲下來,她下意識的尖叫了一聲,下一刻,就覺得有一隻溫熱的大手,一下子捂住了她的眼睛,用力攬進了懷裡。
嘭的一聲巨響。
有溫熱粘膩的東西濺到了褲腿上。
有人驚叫起來,她整個人都有點呆呆的,不知道過了幾分鐘,身邊的聲音才又漸漸的進入耳朵,她聽到柏暮成打電話叫人,聲音低沉快速,她感覺得到他胸膛的溫熱,甚至感覺到了他火熱的心跳,她的臉被他攬在懷裡,攬的緊緊的。緊到有點疼,卻叫人異常安心。
她好半天才喃喃的道:“是,是她嗎?”
“不知道,”柏暮成的聲音,難得的輕柔:“別怕,沒事。”他慢慢的鬆開了手,看着她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別怕,沒事。”
她看着他,點了點頭:“我不怕。”
柏暮成看了那邊一眼:“這回,你是真柯南,說輕生就輕生,揀個糖紙都能揀成重要證物。”
她還有半個人沒回神兒,卻本能的安慰他:“但你並沒有因爲疏忽犯錯,因爲我們之前都不知道陳慧君的存在啊,所以當然也沒辦法查她有沒有生病。”
他嘴角彎了彎,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
隊裡的人不一會兒就到了,法醫迅速上前做屍表檢查,沈連從急道:“我剛問完趙秀英,正想給你打電話!趙秀英說,趙湄蘭有個學生經常過來,前陣子跟趙湄蘭好像鬧矛盾了。叫陳慧君!”
柏暮成指了指地上,沈連從愕然道:“就是她?”
“應該是,”柏暮成剛細看過,道:“跟其它人形容的對上了。”
他一眯眼,轉頭吩咐他:“跟交管要權限,我們查查天網攝像頭!查查今天陳慧君有沒有去過心理診所!我去跟林局申請,查他的就診記錄!”
沈連從道:“又跟他有關?”
柏暮成點了點頭,就去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