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皺了皺眉頭,清潤的雙眼緊盯着三人,“連居民都全被你們殺了?”
影子避過她的眼神,乾淨的眼睛怯怯的看了眼嘯天歌,老老實實的閉緊了嘴巴。
嘯天歌毫不避諱她的目光,冷笑,“居民?如果人人都具有超凡劍術兇殘心性都能叫做居民,那麼這世上也沒什麼兇徒了。”
血洗,一個不留,是他下的命令。在他的地盤上猖狂,不趕盡殺絕他也就不是嘯天歌!
紫檀木聞言沉默了下來,平民百姓無辜,但若是這樣,嘯天歌這樣做也無可厚非。以絕後患,是對血劍一族的殘忍,未嘗不是對大陸的仁慈。怪只怪在他們站在不同的立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論對錯。
不施雷霆手段,哪顯菩薩心腸!
郝連流月優雅的輕抿了口茶水,淺笑道:“其實,蒼國還算好的,畢竟有天歌的強大力量做後盾。最慘的是滕國,我們當初果然沒料錯,滕國是從前皇族所在地,裡面的牽扯更爲深遠,實力真真的深不可測。儘管我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但侵入其中時還是被驚到了。潛入、放火、拼殺、沉島,若不是影子速度無人能及,把我們從島上甩了出去,只怕我們得全軍覆沒。”
“沉島……”悟蒼絕瀾丹鳳眼中波光幽暗。不難想象,這沉島是對方玉石俱焚之法,而要把強大的遺族逼到自焚的境地,要付出多大心血與代價。寥寥數語,這其中的驚險卻不言而喻。
五人沉默了一陣,天上明月依舊,尚有絲絲遊雲飄過月前,染了月華。只是這華光卻不是銀白,而是血紅一片。
“還差最後一個了……”淺淺低喃,悟蒼絕瀾眼中暗潮迭起,不知在想着些什麼。
紫檀木倒了倒桌上玉壺,竟然沒倒出一滴水來,看了眼狀似悠然而飲的郝連流月,那風華依舊,只是今日飲茶的動作似乎根本就是下意識的。他的心思其實不在這裡,讓黑白兩道皆聞風喪膽的流月公子,也在擔心些什麼……紫檀木斂了眼,淡淡的對暗處揮了揮手,“上酒。”
暗處沒傳來聲音,只是不消片刻,便有上好美酒被丟了過來。
幾人腳下不動,長袖一伸一縮間美酒皆安放在了石桌上。
紫檀木拍開一罈封泥,依次滿上五杯遞給五個人,分完後,也沒招呼誰,自顧自的飲盡。
醇厚的酒滑入咽喉,幾人喝了一杯又一杯,風過髮絲,流雲過月。影子的乾淨,郝連流月的優雅,嘯天歌的冷冽,悟蒼絕瀾的邪魅,紫檀木的清冷,五個風格各異的人,卻有同一種灑脫與堅持。
“呼~”三罈子酒下肚,影子腦袋已經有些暈乎乎的了,紅暈佈滿了臉頰,乾淨的眼睛能看見水色光華,他使勁搖了搖沒再搖出酒來,一個生氣猛的砸了酒罈,氣哼哼的道:“什麼玩意嘛,一羣行屍走肉,你影爺爺我怕你啊!呃~”
打了個飽嗝,擡起頭來找同夥,醉眼朦朧的看着幾人吼道:“喂,你們幾個說是吧?”
“是,怕死就不活了。”嘯天歌目光冷睿,爲影子續了杯。
郝連流月不緊不慢的喝着,聞言只是輕笑了笑,並不開口。
紫檀木與悟蒼絕瀾自顧自的飲着,面色如常,異常的平靜。
酒過三巡,悟蒼絕瀾擱了酒杯,幾人默契的相繼停飲。他們都知道,很多事情,可以偷得一時痛快,卻不能永遠逃避,他們,也不屑退縮。
“明日,我們便這樣吧……”悟蒼絕瀾低迷的嗓音緩緩落在黑夜裡,幾人且飲且聽,最後,三雙眼睛停在兩人身上,嘯天歌皺眉道:“這樣,你們太危險了。”
紫檀木和悟蒼絕瀾相視一眼,眉角眼梢皆是共同的信念。紫檀木握住悟蒼絕瀾的手,看着明顯不贊同的三人,堅定的道:“這是最好的辦法。”
郝連流月長長的手指握着白玉杯,雅緻的眉眼輕輕斂下,最後只說道:“一定要平安。”
沒別的希望,沒別的更好的辦法,只希望平安就好。
郝連流月開口後,影子與嘯天歌也不再說話,只是各自端起各自的酒杯看着兩人,舉了舉,道:“平安。”
兩人也利落,舉杯而飲,滴酒不剩。
杯酒過後,三個人點頭離開,留下足夠的空間給兩人。再多的擔憂,他們也承着。他們都捨不得,那兩人,只怕更捨不得。該走的時候,他們走。
悟蒼絕瀾修長的手指握緊住她的手,玫瑰色的脣瓣輕輕勾起,丹鳳眼靜靜的看進她透徹的眼裡,輕聲問道:“怨我嗎?將你們母子至於危險中。”
紫檀木搖頭,消瘦的手指輕輕描着他的眉、他的眼、他挺翹的鼻樑,以及他玫瑰色的脣。在雪白的皮膚上留下輕輕淺淺的觸感,她輕笑道:“我很高興你做這個決定,你相信我有那個能力站在你身邊,相信我是那個能陪你風雨同舟的人。一味的袒護,不是真正的愛護,而是不信任的另一種表現。我說過,君生我生,君老我老。”
君生我生,君老我老,不是戲言,而是不變不離的承諾。
她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已經有些凸起的肚子上,清冷的臉上泛起柔美的微笑,輕聲道:“這一路經歷了這麼多,如今,有你,有孩子在我身邊,刀山火海也好,似水流連也罷,在我眼裡已經區別不大了。只要有你們在,什麼樣的日子都不會難過,只要我們在一起,這世上有哪一樁事是不能面對的呢?”
悟蒼絕瀾輕輕擁過她在懷裡,臉頰貼着她頸窩,他脣角勾起了絕美的笑:“今生有你,我已經無憾了……”
無論這個決定會帶什麼,他無悔,終生無悔。
明月高懸,清輝遍灑,月夜下相擁的身影平靜溫暖,彷彿明天要面對不是強大敵人,而是每個平淡普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