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了多日的天氣終於轉晴,寒冬未過,暖暖的春風卻是已經先一步襲向人間,給大地帶來一抹暖色。
如今雖不是暖春,可天氣也不再像之前飄雪那般的寒冷,坐在院中品茗閒聊,望着那漸漸飄零的紅梅,卻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一覺睡醒,瞿善彷彿忘記了昨夜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世子給的傷痛,冷玉的諷刺,自己的妒忌,彷彿這一切的一切在今早甦醒之後便全然不曾發生過一般,不過如夢泡影,再不憶起。
和瞿善在一起就像平時那般的聊天說笑,如若不是瞿善眼下的那一點兒青黛,也許傾城也真要相信彷彿真的不曾發生過什麼一般。
提起茶壺,傾城爲瞿善與自己各自斟上一杯,脣角含笑,仿似不經意一般隨口一問:“姐姐昨夜似乎沒睡好吧,就連胭脂也掩不去姐姐眼下的青黛。”
聞言,瞿善擡手撫向眼下,她雖看不見,可是卻也知道傾城並未與她在開玩笑。
放下茶壺,傾城嫣然一笑,“姐姐若不嫌棄,何不將心事告知於妹妹,就算妹妹不能夠爲姐姐分擔,卻也能夠爲姐姐分憂,不是嗎?”
傾城捧起面前的茶杯遞與瞿善,瞿善含笑接過,可是一抹笑容之後,面上卻是一片難掩的疲倦。
傾城擡手,隨侍的浣竹與春桃便行禮離開。
她雖不知道瞿善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又或者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可是她們畢竟不是隻有那樣一個單純的身份,她們之間的談話,縱使無關緊要,也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傾城既然都已經看出了瞿善有心事,即使瞿善此刻不說,但也未必能夠掩飾她有心事一事。
別人的事情傾城從不放在心上,也沒有那個閒情逸致去過問,只因瞿善與她是多年姐妹,如今又同住在宮裡,如果瞿善遇到了有什麼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她倒是可以出手相助的。
但是,倘若瞿善自己不願意說出,那麼她也不會逼問。若有必要,就算是她不問,瞿善自己也會說出,可是若瞿善不願意說,那麼她問了也沒有用。
如是想着,傾城倒也放寬了心,纖指端起茶杯,放在脣邊輕輕一抿,也不逼問。
說與不說,全在瞿善一念之間罷了。
“傾城,對不起。”仿似用盡了全身力量一般,瞿善說完這句話,卻低垂着頭再也無法開口。
簡簡單單的一句“對不起”,雖說是毫無頭緒根據,可是傾城卻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
從前瞿善說話是從來不會這般吞吞吐吐的,今天卻是這般的猶豫,想必還真是出了什
麼事情。
縱然是感覺到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可是傾城依舊鎮定自若,不改面色,只輕輕一道:“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不必這般吞吞吐吐。”
“我……”瞿善擡頭看着傾城,欲言又止,桌下的雙手不安地扯着裙角,心中一咬牙,只能夠實話實說,“傾城,我有負你所託,真的對不起。我沒有能夠履行到之前我對你的承諾,世子他……已經知道了,對不起。”
她是真的打心眼兒裡覺得對不起傾城,江湖中人最重要的便是講義氣,更何況她與傾城也算得上是多年的姐妹,可是她卻沒能夠履行到自己的諾言,真的很慚愧。
雖說南宮瑾的事情是冷玉說出來的,可是不管怎麼樣,她答應傾城的,卻是不能夠讓蕭宇風知道這件事情。
如今橫豎世子都已經知道了,她的確是有愧於傾城。
瞿善原本以爲,傾城在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一定會怒不可遏,就算不對她怎麼樣,可是卻是一定會生氣的。
畢竟單看平日裡傾城對南宮瑾的照顧,對南宮瑾的疼愛,如今此事被蕭宇風所知,指不定還會鬧出什麼後果來。
可是此刻傾城在聽完了這番話之後卻是一片平靜,絲毫沒有半分要生氣的模樣,也並不覺得瞿善說的話是什麼大事情。
這卻讓瞿善有些不明所以了,“傾城,此事雖不是我告訴世子的,可是畢竟我沒有能夠阻止世子知道此事,橫豎我也算對不住你了,要打要罵悉聽尊便。”
聞言,傾城卻是莞爾,“姐姐何必說得那麼嚴重,我原本就沒有想過此事可以瞞得了他多久。”
“你不信我?”瞿善也正了臉色,傾城的這句話讓她感覺到了恐慌,莫非,傾城也未曾相信過她嗎?
昨夜對於世子的不信任,這已經讓她傷心萬分,如今若是傾城再不相信她了,那這個世界上,她能夠信任的人,又還有幾個?
“姐姐誤會了。”傾城淡然一笑,不疾不徐的解釋着,“並非是我不相信姐姐,只是因爲我瞭解他,知道這件事情定然瞞不了他多久。縱然我想拼盡全力護瑾兒周全,可是卻是不能夠忽略了他的本事,此事被他知曉,不過只是早晚問題。姐姐能夠爲我,爲瑾兒,隱瞞他這麼長的時間,已經很不錯了。”
明明知道此事絕對不可能會隱瞞蕭宇風一輩子,所以她又怎麼會抱有太大的期望呢?
聽完傾城這樣一番解釋,瞿善忽然之間竟慌了神。
油然想起當初在代國的時候,她傻傻的問林浩,世子與傾城可以在一起多久?他們會一輩子在一起嗎?
她至今才明白那時候林浩的回答,他說:“世子是天之驕子,是人中之龍,普通凡人根本就不能夠匹配世子,唯有傾城姑娘那般特殊的女子,纔可以配得上世子。”
以前她還不明白何爲特殊,傾城爲何特殊。可是如今,她卻是已經清清楚楚的明白了。
的確,傾城不同於平凡女子,她不但長得傾城絕色,人也十分的聰明,做事情就更是小心謹慎,就算遇到什麼大風大浪,她也依舊處事泰然。而唯有這般的奇異女子,方纔可以爲後,爲王者而分憂。
難怪南宮亦辰同蕭宇風都這般的對傾城念念不捨,不但因爲傾城美,而且,她也的確有這個讓人付出真心的資本。
天朝國若是得傾城爲皇后,南宮亦辰身邊又得傾城輔助,將來蕭宇風要想取代南宮亦辰登基爲王,且不說蕭宇風能不能夠舍下對傾城的愛戀,就憑着南宮亦辰與傾城的聰明機智,怕是也難上加難了。
想起蕭宇風,瞿善忽然之間微沉了臉色,原本不想開口,可是想想昨夜見到世子那般虛弱不堪的身子,心中又隱隱的疼了起來。
“傾城。”
“怎麼了?”傾城擡頭,不解的看着瞿善。
猶豫三分,瞿善終是不忍,只能夠開口說道:“有時間,我希望你就去看看世子。”
“爲什麼?”傾城明知故問,握着茶杯的手緩緩收回,收到桌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爲什麼?世子受了重傷你難道不知道嗎?憑着多年的交情,他待你不薄,你去看看他又有何妨?”瞿善就不明白了,她看着世子對傾城一心一意的好,可是傾城竟然連去看一眼世子都不願意,此刻,她真的很心疼世子。
傾城頓時垂了眸,臉色那猶存的淡淡笑容也消失不見,起身走向了那棵已經幾欲凋零殆盡的紅梅樹,望着樹上逐漸凋零的紅梅,一時間竟沒有了話語。
以爲是她不願意,瞿善有些着急了,起身走至傾城身後,心中因爲擔心着蕭宇風的身子,語氣也不免得重了一些,也更顯急切,“世子是爲你而受傷的,縱然你們回不到從前了,可是若沒有世子對你的捨命相救,你今日還會平安無事的站在這裡嗎?傾城,你當真就那麼狠心?”
“我有我的苦衷。”傾城垂了眸,半晌才能夠說出這句話來。
此刻,她不願轉身面對瞿善,只因不願意讓她看見自己這般的爲難模樣。
她不能夠去看蕭宇風,不能夠去照顧他,甚至也不能夠讓人代爲自己去說一聲謝謝,這些並非是她無情無義,而是她真的有自己的爲難,有苦說不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