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源頭之緣

一人一狗此次輕車熟路,速度自然不慢,沒多久便來到了那山洞入口處。

古夢嘗看了過去,見洞口處仍是藤蔓遮蔽,便上前將藤蔓扯開,因上次用石頭堵了洞口,那藤蔓上的根鬚有些已經鑽到石頭縫隙之中,可見這裡後來絕無他人來過。

古夢嘗將石頭一塊塊地搬開,露出了洞口,又過了一會,才帶着小灰鑽了進去,古夢嘗打燃的火石,而小灰早已跑在了前面,古夢嘗在後跟隨,很快便到了那處山洞之中。

這山洞與上次來時並無兩樣,泉水仍是沽沽而流,那方丹鼎變仍在原位,於水中透出溫暖的光來,

此時小灰已站在水池邊,正扭頭看着隨後跟來的古夢嘗。

古夢嘗看着小灰,笑道:

“你惦記這裡肯定不是一日兩日了,還等什麼?”

然而古夢嘗與小灰都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古夢嘗此話剛落的那一霎那,那隻丹鼎微不可查的輕顫了一下。

小灰聽了古夢嘗的話,心中一笑,便先用一隻前爪試了下水溫,然後伸出小舌頭,輕舔了一口,它不知這裡是否如它猜測那樣水中含了藥力,亦不知道這藥力效果或力道如何,因此不敢多飲,它將那小口水先是在口中含了片刻,只覺其溫中卻有絲絲涼意,輕甜中卻含少許微苦,除此並無其他異樣,於是大着膽子嚥了下去,然後便覺那水入了腹中之後先將五臟六腑暖了一遍,然後快速散入身體各處,跟着一股舒泰之感似浸入神魂之中一般,舒服得小灰差點叫出聲來,一時間將眼睛閉了,四肢一攤,趴在地上,身上直如無有半點氣力,那種輕鬆之感,如在雲端。

古夢嘗先前見小灰喝那池中之水,後又見他一下子軟倒在地上,怕它有事,便蹲下仔細去看,見它呼吸均勻,應是無礙,於是便原地坐了,等它醒來。

又過了好一會,小灰才慢慢睜開了眼睛,輕舒了一口氣,見古夢嘗正坐在它身邊,瞪着眼睛盯着它,便問道:

“我睡了有多久?”

古夢嘗道:

“應不到一柱香的時間!”

小灰聽了,深吟不語,剛纔那短短的一點時間內,它如神遊太虛般,將幾千年的前塵往事又經歷了一番,它如今正在轉生重修之路上,許多從前的記憶陷在了神魂的最深處,如今經了這一遭,因功力的原因,雖然許多事情仍是又沉睡過去,但到底讓它記下了一些,這對於它來說,非常重要。

小灰突然想到了古夢嘗的情況,仔細想了下,鄭重地對古夢嘗道:

“我也知道你的來歷特別,這水似對神魂有復甦之效,但如今你神弱體單,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不過,如不試上一試,這水日流夜流的,也不知今後還有沒有這等機緣,要不要喝上一口,你自已決定!”

古夢嘗聽了,心中沉吟,他的身世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上次與父親古天風相處的那些日子,他其實有幾次想問上一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看古天風並無告之他的意思,想來是看他現如今年紀還輕,且無保命的本事,即使知道了,也是徒增煩惱,於是便也壓了這念頭。現在聽了小灰的話,他雖不知道小灰所言修復神魂是何意,但見小灰說的鄭重,且提及了他的身世,便再也壓不住心中的念頭,說道:

“我的過去,如一團迷霧,每日裡如閉目前行,實是壓抑得很,若是今次有了些許清明,未來便是一片朗朗睛天,至於能不能承受得住,一來,上天即賜與我機緣,便不至毀了我,二來,我怕死得很,只要活着,機會便隨時有,所以我並奢求一步登天,三來,你在旁幫我看緊着點便是!”

小灰聽了,點了點頭,笑道:

“你要是死了,我便成了孤魂野狗了,所以,你放心,我會幫你看着的,但記得不可多飲!”

古夢嘗聽了,心中一暖,輕輕拍了拍小灰的頭,然後自須彌袋中找出一個小碗來,自池中盛了半碗水,它記着小灰的話,遞到嘴邊,輕泯了一小口。

那水一入口,卻與小灰的經歷不同,古夢嘗還沒來得及體會其味,那水便立時散開,化做一股清氣,也不知尋了什麼路徑,直入古夢嘗的神宮命池之中,古夢嘗只覺腦海之中先是一陣漲痛,跟着似有轟地一聲炸響,然後,便知覺全無,仰面躺倒在池邊。

過了好一會,古夢嘗才悠悠醒轉過來,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已身處於一片幽暗的天地之中,努力四下裡打量,發現這裡前無邊後無際,也沒有什麼事物,小灰也不知去了哪裡,古夢嘗無法,翻身而起,猶豫片刻,也不計方向,朝前慢慢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古夢嘗漸感疲累,想出聲喊叫小灰,發現無論怎麼用力,卻是一點聲間也發不出來,古夢嘗一下子便急出汗來。

又走了片刻,突然意識到自身有些異樣,便自須彌袋中取出一面銅鏡,擡手一照之下,卻是大吃一驚,鏡中之人哪裡是自已,只見其看上去有三十歲上下的年紀,再一細看之下,卻能依稀辨出少年時的樣子,古夢嘗心下惶急,難道這一會子便過了十幾年?又看了看身上,發現手腳也粗壯了許多,身量也高了少許,古夢嘗疑惑不解,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於是仍是朝前而去,又走了不知多久,翻手以鏡自照,果然發現鏡中人又老了許多,此時已是五十多歲的年紀,頭上黑白夾雜,臉上也多了不少皺紋,只是那雙眼仍是明亮,古夢嘗想了想,心下一笑,隨手便將銅鏡扔了,挺了挺腰,仍是往前便走。

漸漸地,古夢嘗感覺自已走不動了,此時的他已是腰彎背駝,天地還是那片天地,而他,卻漸入黃昏。

古夢嘗淡然一笑,心道,這便是歲月嗎?這便是天意嗎?我不知是誰,又或是天意誘我如此走過平淡一生,但我明確地告訴你們,這不是我想要的,這一切即不是過去的我,也是不現在的我,更不是未來的我,即使有什麼都西在阻止我知道過往的一切,但不知道又如何?我仍然會靠我自已的努力將一生過得轟轟烈烈,想教我平庸碌碌,門都沒有!如果那樣,我便選擇去死好了,想到了死之一事,古夢嘗笑了,我今日便做了這件我平生最怕之事,或許,死,便是新生,想到這裡,古夢嘗朝四下看了一眼,神情淡然,擡手朝自已的腦袋用力一拍,只聽腦海之中嘭地一聲大響,跟着便意識模糊,在失去知覺的最後一刻,古夢嘗似乎看到天邊有一線亮光裂開,依稀可見滿天星斗,一個盈滿天地的巨大背影挺身而立,在古夢嘗就要“死亡”的最後一刻,那個背影轉過頭來,衝着他微微一笑。

下一刻,古夢嘗用盡全身之力,一下子睜開雙眼,發現自已躺在水池旁邊,小灰正圍着自已上竄下跳,突然見古夢嘗睜開了眼睛,便一屁股坐在地方,張開嘴,小舌頭也吐了出來,累得大口地喘着粗氣。

古夢嘗稍緩了一下,便坐起身來,衝小灰道:

“辛苦你了!”

小灰看着古夢嘗,見他並無任何異樣,便放下心來,卻不知爲何,總覺得古夢嘗與往日有些不同,不免又仔細看了幾眼,才發現,是那雙眼睛,深邃了不少。

小灰不禁問道:

“如何?”

古夢嘗想了想,也不瞞它,將先前也不知是夢,還是現實所經歷的一切告訴了小灰,然後,笑道:

“我非我,我是我,雖看似是一個死局,但卻有一線生機!”

小灰聽了古夢嘗的描述,好一會沉吟,才道:

“你能以死蛻凡道,這便是新生,此一翻經歷,勝卻無數苦修。而那最後一刻之景,或許是一線生機,或許是一種暗示,或許那是過去的你,也或許那便是未來的你!無論如何,這一口池水也是值了,那個,還有,將來你或有了成就,無論如何,你可不能將我拋下不管!”

小灰有一種預感,這個傢伙將來定會不俗,自已一定要抱着他的大腿不放鬆,好歹給自已謀些福利!

古夢嘗聽小灰的話,前半段他也認可,不過他知道自已現在的情況,無論那是自已的過去,還是自已的將來,還是要過好自已的現在纔是,至於小灰最後之語,古夢嘗笑了笑,拍了拍小灰的腦袋,說道:

“放心好了,保你吃肉管夠!”

小灰聽了,心下安定,說道:

“你剛纔那一躺便是一個時辰,若不是還有呼吸,我真以爲你死了!且聽你所言,與我的經歷完全不同,現下定是身心具疲,這就下到水中泡上一泡吧!”

古夢嘗聽了,才感覺身上沒甚氣力,便仍如從前一樣,退了外衣,將雜物也取了,然後浸入水池之中,這處是源頭所在,水溫高過仙田那處水池不少,但正是因爲如此,感覺更是舒爽,古夢嘗除了口鼻眼外,將整個身體沉入水中,感覺似有東西往身體裡鑽,特別是練了星源訣的地方,感覺更是明顯,似聽到皮膚之中有細微聲音傳來,那聲音如春蠶食葉,沒一會,便覺皮膚有些漲痛之感,但並不強烈,古夢嘗忍着不動,又過了一會,似乎皮膚的屏障終於被突破,然後身體之內有暖意傳來,那股暖意好象有人引導般,在古夢嘗的身體之中游走一週,然後便自足底而出,如此周而復始,古夢嘗直覺得身體越來越輕,此時的感覺不只是舒適,而是如在脫胎換骨般。

此時站在池邊的小灰卻看得清楚,一時間睜大了眼睛,只見有兩條黑線自古夢嘗的足底流出,先淺後濃,聞之有淡淡的腥臭之味,那兩條黑線入水之後,便隨着水流而去,池中水仍是清澈見底。

小灰見識不凡,一下子便想到這是古夢嘗在排出體內雜質,它沒想到這裡的水竟還有如此效果,不免爲古夢嘗感到高興。

古夢嘗又泡了一會,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恢復如初,想着還有修練的事要做,這裡已經擔誤了不少時間了,於是便自水中起身上岸,見小灰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已,便問道:

“怎麼了?”

小灰無奈地搖了搖頭,並不說話,古夢嘗也不追問,又說道:

“你還不下水也去泡上一泡?我還要去修練,你要抓緊時間啊!”

小灰聽了,想起先前古夢嘗在水中放毒,便感覺一陣的不舒服,此時雖然池水仍是清潔無比,但它已經沒有了下水的念頭,便道:

“你的修練重要,這裡以後有機會還可再來,我們走吧!”

古夢嘗一笑,收拾了下身上,將小灰仍是扔上肩頭,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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