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紫月輕輕一哂,忙搖頭道:“穎才人可是誤會了,娘娘是一國之母,所做的自然都是爲了皇上。娘娘不過是與您有眼緣,想提拔才人罷了。”
頓了頓,紫月繼續道:“既然穎才人不願意,奴婢也就不再多言了。奴婢私下還提醒您一句,宮裡是個拜高踩低的地方,不受寵的妃子們可難過着,這些,才人往後都會明白的,”
果然。不受寵的妃子……呵,真的是沈念卿動的手腳。
沈念卿一心想要說服她,而她的態度左右不定,所以沈念卿便想出這個法子,利用自己後宮之主的身份,在內務府中動了動手腳。而目的,便是讓她嚐嚐冷宮的滋味兒,從而看清自己的位置。
只是可惜,她上官璃寧不受榮寵,也不願摻和到後宮的爭鬥中。
上官璃點了點衣襬上的團花錦紋,頷首道:“這話我記住了,往後自然會小心。”
紫月聽得這話,眉心淡淡一蹙。好一個上官璃,竟然軟硬不吃。
“那奴婢也就告辭了,還望才人莫要後悔得好。”紫月拽着袖口,虛行了一禮後便離開了,而上官璃亦是朝着拾翠殿折返。
等到二人分向走遠,一旁的假山後緩緩走出兩道身影。爲首的女子身着紅梅映雪薄紗裙,鬢間步搖微晃,抿起的紅脣間帶着幾分欣然。
“上官璃拒絕了沈念卿,那我們是否該將她拉攏過來。”蕭如雪側眼看向身後。
緊隨其左右的婢女輕聲答道:“不妥。穎才人不幫皇后,也未必會站在我們這邊。倒不如等皇后對她下手時,再設法收住她的心。現下,穩固皇寵纔是最要緊的。”
蕭如雪輕嗯一聲,拂袖走過青蔥翠林,紅綠相間,衣袂漸遠。
……
良辰與青蓉躬身垂眸等在花苑外,見上官璃走出來,忙迎了上去:“主子。”
上官璃心思微亂,隨意頷了頷首,便搭着青蓉的手臂上了肩輿。
回到清風閣,青蓉猶豫良久,纔將心頭的好奇壓下。她伺候着上官璃服了藥睡下,隨即退了出去,留下良辰在一旁守着。
迷迷糊糊間,上官璃只覺臉上膠着(zhuo第二聲)着一道眸光,淺淺的,卻帶給她些微不安。
眼睫微顫,她掙扎着睜開眼,卻見四周並無旁人,只有良辰垂眸靜立在錦繡屏風後,紫金刻紋鏤空香爐中正揚着淡淡的香氛。
聽見響動,良辰屈膝一禮:“主子,您醒了。”
上官璃掀開薄被起身,散開的鬢髮從肩頭滑落,襯得內裳賽雪:“現在什麼時辰了?”
良辰側目看了看更漏,回話道:“申時方過了。”
“這一覺倒是睡得極沉。”說話間,良辰已繞過屏風,拿起楠木架上的外裳給上官璃披上。
身後珠簾碰撞,木珠發出沉悶的曲調,青蓉耷拉着肩走進來。
“主子,方纔內務來人了,今夜又是陳才人侍寢。”青蓉口中滿是不甘,一個“又”字咬得極重。
上官璃收回目光,凝看着面前的四菱花瓣銅鏡:“青蓉去將晚膳端來吧,良辰,替我挽發。”
青蓉見主子一派平靜,只能暗自緊了緊眉頭,依言退下。
鏡中女子發如綢般垂落,泛着點點潤澤。良辰小心地從上官璃耳側勾起一縷發,用篦子輕輕順着。
良辰不時動作頓上一頓,目光則是落在鏡中人身上。上官璃見她脣瓣幾番張合,乾脆擡手接過篦子,問道:“可是有話要說?”
良辰退後一步屈膝道:“奴婢有一事不明。”
“說說看……”上官璃側身看去,沉聲問道。
“是。”良辰俯身拜下,繼續道:“請恕奴婢直言。主子現下狀況不好,皇后娘娘既然有心幫您,您爲何不受?”
先是送了胭脂,隨後上官璃便去赴約。而從御花園出來,更是心神不寧。良辰在宮中呆的時間不短,細細一想也就明白了。
聽到這話,上官璃眸子一沉,若現在問出這話的是青蓉,她定會拂袖擋回去。可是良辰不一樣,較之青蓉,她更爲穩重。比起珠玉,又多幾分機敏。身在宮中,必然需要有自己的心腹,而良辰,正是她身邊最好的選擇。
窗外的陽光將窗柩上的畫案直直投放在地上,上官璃略一思忖,才輕聲開口:“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瞞你。你是否認爲我應當答允下來?”
“奴婢只是覺得,娘娘可以先站穩腳跟,再尋打算。畢竟……”
“畢竟我還不曾受寵,在宮中的處境不妙。”上官璃將良辰的話接下,輕揚雙眸一笑:“呵,依你看,這後宮局勢如何?”
良辰揚眸不過一瞬,又低下頭去,略一猶豫才答道:“奴婢以爲,皇后娘娘地位穩固,康美人榮寵無雙。”
“繼續說下去……”
見上官璃允了,良辰才頷了頷首:“奴婢不敢隨意揣測主子的意思。奴婢只是覺着康美人現下位分不高,但有家世左右。她與皇后娘娘,終將分化而立。主子當下最要緊的就是穩固地位,這一點上,得罪了皇后對您沒有半點好處。”
上官璃輕聲笑起,闔眸問道:“聽這語氣,你倒是覺着皇后爲上選。”
良辰俯身不再言語,而上官璃則是起身走到窗邊,推開西側的窗戶,迎面拂來習習涼風。不遠處的池塘被豔陽帶起了粼粼波光,凝視而去,水面下間或有點點影兒竄動。
“良辰,你上前來。看看水裡的那些錦鯉……”
待到良辰靠近,上官璃才指着水面繼續道:“池裡的魚兒,也有強弱之分。而依附在強者身邊的弱者,尋求保護的同時,也需要付出代價。你看看,那黃色的小魚兒擋在紅袍錦鯉前頭,這邊的什錦鯉魚便一直咬着它不放。等到它遍體鱗傷的時候,你猜猜,那紅袍鯉魚可還會管它?”
上官璃心中通透,她若幫了皇后,皇后將她擡得越高,後宮樹敵也就越多。到時候,可不會只有康美人這一個對手。權衡利弊下,不得寵是小,自保是大。圖了這一時恩寵,她再想獨善其身就是不能了。
聽着上官璃的話,良辰眸心鎖緊,眉眼間不由凸起一點,隨即緩緩展開。她對着上官璃躬身拜下:“主子遠見,奴婢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