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的光陰把歲末的幕布輕輕放下,2015年的最後一天,袁萊看着窗外的最後一輪夕陽落下,冬雪趁着夜深人靜,緩緩地飄起來。急促的電話聲在袁家空蕩蕩的客廳裡想起來,袁萊隨手扯過一條毯子裹在身上走到客廳,看見家裡的阿姨癱坐在地上,電話掉落在價格不菲的魚骨形瓷磚上。
“阿姨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袁萊急切的問道。
“小姐啊,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公安局來電話,說袁先生和袁太太自殺了。”阿姨抓着袁萊的手不住顫抖,不可置信的袁萊拿起電話想詢問清楚,而留給她的只是冷漠機械的嘟叫聲。
殯儀館內,臉色慘白雙目無神的袁萊安靜的站在袁父和孫母的照片前,有錢人都很會保養,尤其是孫鳳琴,雖然已經40多歲,但照片裡依舊明豔動人,歲月沒有在她臉上劃下痕跡,媽媽愛美,袁萊知道。袁父倒是能看出年齡感,眼角的細紋能看出這些年商場上的明槍暗箭是何等殘酷。
隨着房地產事業的日落西山,袁父急於轉型,在涉足不深的互聯網領域投了所有家當,無情的資本市場讓袁家血本無歸,大廈傾倒,一夜之間2000多名員工全部失業。無力迴天的袁氏夫婦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以最決絕的方式了結了痛苦。
袁萊已經沒有眼淚了,在昨晚就已經哭幹了。沉默的聽着周圍人叫囂,都是昔日袁父的親信,他們圍着袁萊要求還錢,有的甚至要上前拉扯袁萊,幸而被得知消息前來弔唁的吳昊制止。扶着雙腳已經麻木的袁萊走出殯儀館,袁萊被初升的太陽晃了一下眼睛,擡起手想抓住一點陽光的溫暖,不過海市蜃樓,虛妄一場。
在吳昊父母的幫助下,袁萊變賣了袁家所有財產,還清了公司貸款和員工賠償。
無數次的糾結過後,在搬離袁家當天的早上七點鐘,袁萊還是撥通了陳池恩的電話,只是袁萊沒有想到,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撥通這個已經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
“喂?請問是找池恩嗎?他現在不在”,雖然和蔣之文不是很熟悉,但是袁萊很肯定,這是蔣之文的聲音,方寸已亂的袁萊立即掛掉電話,看到牆上的鐘表,此刻是英格蘭晚上十一點。
可悲的是,就連在這個時候,袁萊心裡想的還是蔣之文應該猜不到打電話的人是自己,因爲她是用家裡座機打的,而陳池恩手機裡沒有袁家電話。
落魄的袁萊拒絕了吳昊的幫助,悄悄拿着行李回到學校。袁萊拒絕了謝菲爾德大學的offer,在大四最後的半學期開始實習找工作,並用僅有的一萬多塊錢在北四環邊上租了一套42平米的老舊房子,從此開始獨自一人的艱苦生活。
從小錦衣玉食的袁萊哪裡受過罪,每天在網上海投簡歷,就像所有在北京奮鬥的年輕人一樣,日日擠着人頭攢動的地鐵,吃着便利店毫無營養的快餐。還好一切都會過去,袁萊在環京日報找到一份實習工作,爲了畢業能留下來,常常熬到凌晨加班寫稿,比同期的任何一個實習生都拼命,最終順利留下成爲一名民生記者。
自那日聽到蔣之文的聲音後,袁萊一直沒再上線看過聊天框,手機號也換了新的。直到畢業前幾天,學校在班裡QQ羣裡發畢業生必填就業信息,才終於上了一次線。
陳池恩發了無數條消息給袁萊,其中有解釋自己實驗室數據問題一時難以解決,在實驗關鍵期不能離開英國,還有追問袁萊爲何斷掉所有和他的聯繫,最後一條消息是半個月以前發的,內容是:好好生活,總會有人惦念你。袁萊看着對話框,淚如雨下,狠心刪掉對方好友,終是將二人之間唯一的聯繫方式也斷掉。
陳池恩不知道,他說總會有人惦念你這句話支撐着袁萊一個人走過未來三年的每一步艱辛之路,就像高中時期晚上九點半線上同桌一樣支撐着袁萊走完高中緊張辛苦的三年。袁萊把陳池恩放在心裡最深處藏起來,不予人說。
趙佳怎麼也沒想到,陳池恩與袁萊之間竟然有如此糾葛,袁萊拿起已經涼透的咖啡小抿了一口,對趙佳說道:“昔日種種,似水無痕,終是有緣無分。”
和趙佳聊完之後,袁萊匆匆趕到文化公園,映入眼簾的是多塊藍色擋板把垃圾圍住,物業不僅沒有把垃圾清走,反而堆放了更多的雜物於此,袁萊憑着記者的敏感度,隨機採訪了幾位居民,得到的信息是物業多年的不作爲和蠻橫無理。
袁萊多次致電物業無果後,將連夜趕出來的稿子發給編輯,下週的版面可以不開天窗了。看看手機已經凌晨三點多,毫無睡意的袁萊趁着電腦還開着,鬼使神差的打開多年未登錄的QQ,陳池恩在自己的好友列表裡已經消失三年了,而蔣之文的動態也停留在古北水鎮的那張合影上,這三年的時間好像凝固住了,這讓袁萊產生了一種割裂感,似乎過往的一切不曾存在過,自己從未和陳池恩之間有過什麼,一切似夢非夢,而再相遇讓袁萊大夢初醒。
袁萊想着那天飯局上陳池恩和蔣之文挽着的手臂,一如當年,或許這纔是該有的結局,二人也應該快修成正果了,蔣之文這麼多年的澆灌也該開花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