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一系的倒下,趙高的野心驟然膨脹了。
在嬴政之後的君臣中,趙高始終將李斯看做最大的對手,根本原因在於,只有李斯的丞相府具有掌控國家權力的軸心作用。無論皇帝如何至高無上,都不可以真正的左右李斯。他這個太傅不管如何中樞用事,也不可能真正左右手中有兵的李斯的施政權力。
趙高很清楚,指望胡亥那樣的紈絝來限制李斯無疑癡人說夢。即便是自己手握數萬精兵一時也對這個丞相無可奈何。沒想到,江東的那個項羽竟然幫了自己這麼大的忙,不僅讓李斯手中的精銳士兵損失殆盡,還給了自己對付李斯做好了基礎。如今,李氏一族斬草除根,他趙高可以高枕無憂了。
當夜,趙高就在皇城中大擺慶功宴。
如今的咸陽城,一片烏煙瘴氣。趙高在城中將所謂的功臣全部宴請,擺了整整三百桌,吃了整整三個晝夜。
“太傅功德圓滿,我等認爲因上奏皇上晉升爲丞相。”
趙高聽了心裡得意,丞相之位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當年被李斯佔着,如今,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
“各位的好意老夫心領,只是這丞相之位還需皇上下詔方可。”
說什麼皇上下詔,這些所謂的詔書不都是出自他趙高之手嗎?他向身邊的幕僚擬了個詔書,前往胡亥那裡蓋章,一切就是那麼順理成章。
三天過後,所有的人都喝得不知自己姓名爲何,一個個都在自己的家人奴僕的攙扶下回府,而趙高也輕易的晉升爲大秦丞相。
可是趙高並不滿足,他的野心膨脹,特別在這裡沒有對手的皇城內。他望着滿城的宴席狼藉,心中開始了新的想法。
胡亥對趙高的放任也達到了徹底不聞不問的地步了,他心裡想,只要自己能夠享受,別說一個丞相,就是把大秦國分一半給他也不足爲過。沒有趙高,自己能做皇帝嗎?無論如何,趙高一個閹人不至於要做皇帝吧?只要趙高不做皇帝,怎麼說都是自己的臣子,有何好計較的呢!
胡亥這樣懵懂的想着,竟然莫名其妙的輕鬆起來。走進幽幽的大殿,看見巍巍的寶座,突然發現,怎麼階下的面孔找不到一個能叫上名字的呢?
唉,管他呢!享受生活,快活一天是一天吧。
有了趙高做丞相,胡亥的確比原先更快活了。原先胡亥還時不時聽趙高稟報國事,時不時的與他商量如何應對一班老臣對自己的滋擾。自從李斯一死趙高領政,自己突然沒有什麼事了。
可是,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快活是快活,胡亥也漸漸的心裡發虛起來。一來是他這個皇帝再沒有從前的那種威望,朝臣對自己說話不如以前那麼恭敬。二來他只能在咸陽城內遊樂,根本不能出皇城。整整一個夏天,胡亥只見過趙高一次。而平時,趙高是經常出現在他的面前的。
“丞相大人,如今天下盜賊還如從前那麼猖獗嗎?”胡亥不知哪根筋錯了突然問起了國事。
趙高一愣,冷冷的回答了一句:“章邯不是已將賊軍主力擊潰了嗎?哪裡還有什麼盜賊?皇上是對老夫領政不放心嗎?”
“不不不,丞相誤會了。”胡亥看着趙高的臉上立刻笑着說,“朕只是想了解下百姓的生活。”
“一切安好!”趙高沒興趣和胡亥說這些,“我這次來只是通知陛下一聲,兩日後請皇上前往皇城池畔的胡楊林,一同觀賞打獵。”
嬴氏馬上打天下,對自己子孫騎射的要求也很高,打獵便是保持騎射的最好方式,胡亥沒有覺得奇怪,只是不知爲何從不打獵的趙高今日要讓自己去胡楊林獵場。他想問,看着趙高板着臉不說話,也就畏懼不敢再問了。
此次的皇城獵場之行,趙高則有着自己的打算。
丞相如願以償,趙高已經開始窺視皇帝寶座了。他平時最遺憾的就是自己是個太監,即便得了天下,無兒無女百年之後,還是要將天下送給他人。正因爲如此,很多人才不好認爲他要當皇帝,可是,如果自己真的要當皇帝會有多少人支持呢?
因此,他要證實,在咸陽城內有多少人是真正擁護自己的。
這一日午後時分,趙高帶領一大羣新貴臣子們進入了皇城池畔的胡楊林。他走進胡楊林,看見趙高真正帶着一羣太監正在狩獵,心想:這樣看,這小皇帝還真有點先帝的基因。
趙高一邊射殺一邊高喊追逐,直到有人走到近前說了句話才停下。
“皇上,丞相大人到了。”
“哦?”胡亥不再追獵物了,急忙打馬過來,對着趙高笑着說,“丞相大人怎麼纔來啊!朕都射殺了兩隻鹿了。”
“是嘛?哈哈哈……”趙高一陣大笑,“我看皇上這匹坐騎好像不太穩定啊,我這裡有一匹上好的寶馬獻於皇上。”
胡亥一聽大喜:“好啊!丞相大人思慮周到,朕正感覺坐下這匹馬奔跑無力呢!”
“來人,牽馬!”
這時,一名小太監按照趙高的吩咐牽馬上來,胡亥一看不禁呵呵一笑:“丞相大人,您好像弄錯了,這是鹿,如何說是馬啊!”
說完輕輕一笑,身後的幾個太監也跟着象徵性的笑了兩聲。
趙高一臉正色道:“此乃老臣所獻寶馬,陛下爲何指爲鹿也?”
胡亥看着趙高嚴肅的表情大爲驚訝,反覆揉了揉眼睛,走到這個動物前仔細打量。頭上有角,耳上有斑,明明是鹿的形象,這個世界上還能有此等模樣的馬嗎?
於是胡亥搖了搖頭,肯定的說:“丞相大人,這是鹿,不是馬。”
趙高淡淡一笑說:“陛下,這是馬,不是鹿。”
胡亥一陣大笑,心想這個趙高是老糊塗了吧。指着周圍羣臣高聲說:“你等都說,這是鹿吧?”
羣臣一齊拱手齊聲說:“皇上,此乃馬也!”
胡亥大驚,他看着大臣們的臉色不像是在開玩笑,又指着太監宮女問:“你等說,這是鹿還是馬?”
太監宮女異口同聲是回答:“皇上,這是馬。”
一片亂紛紛的回答讓胡亥驚出一身冷汗,他只覺頭皮一陣發麻,自言自語的說:“見鬼不成,爲何我看是鹿呢?”
趙高笑道:“你們一起說,這是什麼?”
“是馬!不是鹿!不是鹿!”
胡亥慌了,顧不得皇帝禮儀,騎着馬急忙的離開了。
這一夜,胡亥面對陰森森的宮殿恐懼的心跳不止。他夢見一隻白虎,死死的咬着自己的腿腳不放,胡亥在夢中大驚,情急之中胡言亂語:“你不讓朕活,朕也就得讓你先死!”
胡亥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夢中的話卻引來了一場殺生之禍。趙高原本對胡亥就有些不耐煩了,見他心中已有怨氣,不禁對他動了殺心。趙高很清楚,天下大勢很不明朗,自己不能一邊對付賊軍一邊防備皇帝,否則自己內憂外患,早晚死無葬身之地。他秘密傳來自己的心腹閻樂,安排了一場宮廷政變。
三日後,閻樂調兩千精銳直撲胡亥的養心殿。護衛正要問話,便被閻樂一劍刺殺。
閻樂高喊:“有賊寇流入,你等爲何還在此,快快出門截殺!”
侍衛令大喊:“皇城守衛森嚴,何來賊人入內?”
閻樂大怒,立即喝令斬了這個侍衛,馬隊轟隆隆的開進宮中,見人便殺。一陣亂紛紛的射殺,頃刻間便死了百十人,不一會便來到了胡亥寢宮。
此時的胡亥正於幾個全身赤.裸的女子戲耍,面對閻樂的突然闖入非常不滿。他光着身子大喊一聲:“你是誰?想造反嗎?”
閻樂根本就沒有理會,一把抓住胡亥踩在腳下。他看着眼前數個一絲不掛的絕色佳人心中一笑,對身後的侍衛說:“賞你們了……”
閻樂身後二十多個首領一陣騷動,迅速的退下衣服前去宣泄。可憐幾位佳人,被猛如野獸的士兵給輪番蹂躪,半個時辰後一個個都香消玉殞。
胡亥眼睛一閉,心中一陣冰涼。
“來人,帶走!”
胡亥全身光油,對着閻樂懇求道:“你總得讓朕穿件衣服吧。”
“哈哈哈哈,你這個昏君,還知道羞恥啊!死到臨頭還想着臉面,那我就給你這個面子。”
胡亥迅速的穿上衣服,懇求道:“朕想見丞相。”
“不行。”閻樂冷冰冰的回答。
“那——”胡亥想了想說,“皇帝我不做了,給我一個郡王成嗎?”
“不行,您不配!”
“那我做過郡守還不行嗎?”
“不行!”
“實在不行就讓朕帶一個女人爲妻,做一個平民百姓如何?”
閻樂不想再跟他廢話:“我受命於丞相,要爲天下除掉你這個昏君。你說,是自己動手,還是等我來?”
“如何,難不成你真的要殺朕?”胡亥瞪着一雙大眼,恍若夢中一般。
“對不起了,正是。”閻樂一招手,“來啊,殺了他。”
“慢!”胡亥搖了搖頭站起來,“還是我自己來,都給我滾!”
這個時候,懦弱二十年的胡亥突然有了血性。他從自己的牀下拿起短劍,在衣服上仔細抹試了幾次,摸摸自己光滑的喉嚨,似癡似傻的一笑,猛然一劍抹去,鮮血噴出,人隨之倒下。
公元前207年,即位三年的胡亥被趙高所殺,時年二十四歲。
胡亥一死,天下無主,而此時天下反秦勢力已走出低谷,以項羽大軍爲首的各路諸侯,正漫天狂潮的向咸陽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