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依舊是最後纔到的,她來了不多時,皇后便吩咐散了。
出了昭陽宮,凌霄跟上先出門的林璇羽,想與她一同走,也好問一下她到底怎麼了。
卻不想她正要同林璇羽說話,就見薬妃在前方不遠處,正和羅裳說話。她倆對視了一眼便決定先安靜一會兒會比較好。
“羅選侍,本宮早就說了,當了本宮的宮裡人,是絕不會少了你的好的。”從斜後方看,隱隱能看到薬妃的半邊臉頰,線條柔美,掛着笑意。
“是,娘娘,羅裳謹記娘娘的厚恩。”羅裳身形微彎,低頭道謝。
看來,這件事確實是薬妃在幫羅裳呢,而且看她們這般講話,似乎也絲毫不怕旁人知道呢。或許,薬妃要的就是這效果,讓人知道,投靠她,纔是正確的選擇。
“這纔剛開始罷了,日子還在後頭。”凌霄她們正注意着前面,不想身邊突然有人經過,說出這麼一句。
她們扭頭一看,更是惶恐不已,這不是貴妃和冰妃麼?她們剛纔不是從另一條道走了麼,現在怎麼突然從邊上經過。
“貴妃娘娘,冰妃娘娘吉祥。”畢竟不是正式的請安,路上行禮通常會簡單一些,不過凌霄和林璇羽還是恭敬地福了一福。
看到冰妃冷冰冰的臉,凌霄好像還能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此刻見她,卻不能從眼中看出一丁點異色,好像她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交集。不過也是,她一個正二品妃子又怎會將一個父親只是知府的新進宮的低等宮嬪放在眼裡呢。
貴妃倒是頗有些和顏悅色的樣子,對着林璇羽道:“好好養着罷。”說完,不再管她們,往前面走去。
林璇羽有些愣神,醒悟過來後,趕忙福了一福,表示對貴妃關懷的謝意,雖然貴妃也看不到。
“想必今兒,羅選侍就該冊爲常在或是娘子了吧?”只聽前面,貴妃到了羅裳她們邊上,閒閒問道。
“貴妃娘娘萬福,嬪妾一無功於社稷,二無益於子嗣,怎敢有此非分之想,嬪妾不敢。”羅裳低下頭去,卻難掩臉上的喜色。
宮中嬪妃們晉升也是有規矩的,除了皇上特別的恩典,通常在第一次侍寢後,懷孕後,或者有了什麼其他的貢獻之後,都是會晉升一級的。
“有什麼不敢的,侍候得皇上舒坦了,自然就是你的功勞,那是該得的。”貴妃繼續說,邊說還不忘瞥一眼邊上的薬妃,“薬妃妹妹,你說是吧。”
“貴妃姐姐,說的極是。”薬妃笑得溫柔動人,點頭稱是。
“嬪妾有此福分,還是託了娘娘的福呢。”羅裳滿臉感激之色,頭上的步搖又輕輕晃動了幾下,這話卻不是對着薬妃說的,“聽說昨兒皇上是去看了娘娘之後,在娘娘宮中定下嬪妾的。”
薬妃頓時面色一變,修養極好的她,一雙眸子像被瞬間點燃了一般,直直地望向羅裳,而對方卻不爲所動,笑盈盈的。
貴妃也愣了一愣,旋即,就笑開了,極張揚肆意的笑容,美豔的面孔宛如春花乍放。
凌霄聽到這裡,卻也呆住了,轉頭看林璇羽,見她也是滿臉錯愕,可見,自己並沒有聽錯。
“羅裳是瘋了嗎?”當走到瑈汐館附近,周圍沒有其他人的時候,凌霄開口,不可思議道:“聽她和薬妃的對話,那意思分明就是薬妃幫她獲取的機會,而她心裡也清楚這一點,怎麼又會?”
“她可沒瘋,不但沒瘋,還比誰都精明呢。”林璇羽帶着倦意的面孔此刻浮出一抹冷笑,“薬妃雖然受寵,可到底是及不得貴妃的,而貴妃和薬妃兩人的爭鬥在這宮中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如果她貿貿然前往映月宮投誠,貴妃還未必看得上她,可現在,當着衆人的面拂了薬妃的面子,投入貴妃旗下……”林璇羽沒再往下說,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凌霄一眼。
“不錯,如此一來,以後,她恐怕就是貴妃的人了。”凌霄微微頷首,“可是,她這麼快就站隊,還選擇了這種方式,就真的不怕得罪薬妃麼?”
“在宮中,就算你什麼都不做,恐怕同樣會得罪人吧。”林璇羽苦笑,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麼,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在不經意之間就成了無數人的眼中釘,“既然總歸是要得罪人,倒還不如先找棵大樹傍着。”
凌霄沉思了一會兒,想到今日昭陽宮中的情形,眉頭一皺,問道:“姐姐,你方纔有沒有發現,瑤貴人似乎對羅選侍特別有意見呢。”
“她是太后的族親,又是新晉小主中位份最高的,第一個侍寢的卻不是她,她心中當然不平衡。”林璇羽不以爲意。
真的僅僅是因爲這樣麼?凌霄總覺得,似乎沒那麼簡單。就算第一個侍寢的不是她,頂多也就是嫉妒一下,怎麼也不至於當着皇后的面就那麼冷嘲熱諷,看起來倒更像是恨意比較多呢。
凌霄還沒想清楚這一點,一看已經來到瑈汐館後巷,繞過這一小片小花圃,就進到林璇羽宮中了。
卻不想,再走了幾步,還未進門去,就聽得有隱約的訓斥聲和壓抑的哭泣聲。凌霄心中一驚,看向林璇羽,驚疑道:“姐姐,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就是覺得林璇羽好像有什麼事情,所以纔跟過來問問的,卻不想還未進門就發現有狀況。
林璇羽倒沒有特別大的反應,似乎已意料到裡面發生了什麼事一般,只是有些面色不好,拉着凌霄往裡走去,“我們去看看,竹湘問出了些什麼。”
“你個小賤蹄子!”她們剛走進去,掀開門邊的簾子,便聽得一聲怒罵,以及一個響亮的巴掌聲。
凌霄定睛一看,竹湘正怒容滿面地在教訓一個小宮女,那小宮女半邊臉紅腫不堪,淚眼婆娑,正一臉怨恨地瞪視着竹湘。
“小姐,你回來了?”竹湘看到有人進來,瞪了一下那名宮女,走過來行禮,朝着凌霄也福了福,“凌才人吉祥。”
“怎麼回事,她到底爲何偷那些東西?”林璇羽拉着凌霄坐到榻上,對着竹湘道。
什麼?偷東西?凌霄心中一驚,看向那被打的宮女,看着才十四五歲的年紀,怎的手腳這般不乾淨麼?難怪璇羽會狀態這麼差了,才住進宮中幾天啊,就出這樣的事。她也不多問,倒要聽聽是怎麼一回事。
“梨珠,先給兩位小主上茶。”竹湘喚了外面的宮女上茶,方纔又回到那宮女面前。
“卉珠,還不跪下!”竹湘小臉緊繃,對着那卉珠斥道。
卉珠聽了卻仍舊站在那裡,腳步都沒挪一下。
“你還不服氣是不是?瞅着小主現在沒有皇上恩寵,以爲小主好欺負是不是?!”竹湘一見她這樣,就更來氣了,“趁着小主沐浴過後,在側間飲茶歇息,偷偷取了小主的裙子、褻褲,是想去昭陽宮啊?還是想去映月宮呢?”
“姐姐,如今你這宮中竟有如此膽大之人麼?門戶不清,何以安生啊?若換了在妹妹宮中,必定拉去暴室做苦役。”凌霄聽到這,已大概猜到那宮女的用心了,想必林璇羽昨日就也已經料到了吧,所以臉色才那麼差。
“小主,奴婢冤枉啊,奴婢,奴婢只是想爲小主盡一份心,爲小主洗一下衣物罷了。”卉珠聽到凌霄那隱含威脅的話,臉上已沒有了剛纔那副“只要我不承認,你能奈我何”的倔強,驚慌地跪下去,爬到林璇羽面前,猶自狡辯。
林璇羽簡直要氣笑了,看着卉珠道:“這倒真是我錯怪你了,沒想到我宮中竟還有像你這般勤快的下人,自己的事不緊趕着做好,倒是一心想着幫我洗裙子,還做好事不留名,趁着衆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做,那你怎麼不幫我一起把衣服也洗了呢?”
“賤婢!雖然你才服侍小主,可小主對你不薄,你怎的這般狼心狗肺?”竹湘看着跪在地上的卉珠,怒氣有增無減,“你以爲爲何小主昨晚不審問你,非要到今天等她去向皇后請安後,再讓我來問你嗎?”
“你以爲小主當真不知道你偷拿那些東西是爲了何故麼?小主就是想給你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給你一夜的時間,如果今天你想通了,好好坦白你做的腌臢事,那未必會對你怎麼樣。現在看來,倒是小主多此一舉了。”
卉珠聽了,臉上有片刻的鬆動,但瞬間又似堅定起來,仍舊是那句,似是多麼無辜委屈一般,“小主,奴婢冤枉,竹湘姐姐說的什麼意思,奴婢真的不明白,奴婢只是想爲小主做點事。”
聽到這裡,凌霄也忍不住搖搖頭,這宮女,當真是愚蠢。
竹湘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顯然,只要她認了錯,即便不會再委以重用,但總不會過分懲罰她。何況,林璇羽本就不是惡毒之人,事情是昨晚發生的,卻留到今天才發作,這就足見其用心了。
可是這卉珠,料定了林璇羽沒有證據,自以爲只要不承認,就不能拿她怎麼樣,死不悔改,她難道不知,懲處未必要過明路這個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