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之前,他躺在牀上那種麻木、絕望、呆滯的樣子,可和現在的靈動明銳完全不同!“你對白普寺,知道多少?”
姜苗苗進屋,毫不客氣開問。
驢三不在,屋裡只有他們兩個。沒有其他人,少年微微挺身,倚在牀頭,手指敲着牀面,笑得十分溫文爾雅。
他身形水腫,躺在髒亂破的被子中,卻好像是芝蘭玉樹真正的高貴公子,正盤膝坐在明堂,擡眸時無數人跪拜簇擁,風姿凜然。
“白普寺是去年前纔在這裡建立的,裡面的和尚,小沙彌是從當地招的,主持、武僧等人,都是都是從南方過來的。”
姜苗苗一眨不眨漠然盯着他,他脣角卻掛着溫潤的笑意,目光清澈淡然,間或裡,好像有星光一閃。
“縣守曾被他們治好過病,是白普寺最大的保護傘,可是真查起來,白普寺可並非是朝廷敕賜匾額的建立。”
姜苗苗眉毛擰了一擰,“這是私寺?”
少年笑得雲淡風輕,點頭。
“曾有詩人說,南朝四百八十寺,大齊北方少,可南方的寺院,可遠遠不止四百,怕是連四千都有了。度過江水越過秦嶺,北方人多,地盤廣闊,那些貪錢好色的吸血蛭蟲,怎麼能不動心。”
“北方世家林立,南方全是由江湖勢力和隱世宗門組成。除了三宗,便是白骨寺勢力最盛,而這白普寺,就是他偏支遠堂分脈宗門而已。”
少年聲音溫和,講的也極爲詳細,但他越說,姜苗苗就越心驚。
他絕對不可能是驢三兒子這麼簡單的身份,否則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東西!
她警惕地盯着少年,沉聲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你究竟是誰?”
“我?”少年眉梢一擡,脣畔笑意晏晏,“你可以叫我沐軒。好啦,時間不多了,你該趕緊去白普寺踢場子了。”
他輕輕手一擡,竟有一陣柔和風吹了進來,風輕,卻難以抵抗地將姜苗苗吹出屋外,姜苗苗着急伸手,屋門卻徐徐合上了。
“喂!你到底是什麼人?”風一聽,姜苗苗一腳蹬地面猛地就沖沖向屋子,閉合上的房門被她猛地撞開,砰一聲巨響。
屋裡卻已經沒有人了,髒亂的牀褥攤開,那個少年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喂!喂!”她驚愕,“沐軒?沐軒!”
走進了,牀褥上竟然放着一張折起的信箋,她一把抓過來趕緊扯開。
那信箋是用的上好白玉紙,印着細細的無色江水紋,撫之觸感溫潤似玉,上面濃墨字跡筆法俊秀,行雲流水般逸興遄飛。
“藥王谷早日有發羣英貼,召集天下英才俊傑,明年六月同闖上古密境,切記莫忘,務必前來。”
姜苗苗知道,這個“上古”,可不是前世她見過的小說裡,動輒什麼幾十萬幾百萬前啥啥上古遠古洪荒時期,本應該連人類都沒進化出來的猿猴時候。
那是玄幻仙俠文,不科學,她穿的是本正經古言。
這個世界的“上古”,獨指的是帝鳳王朝建立之前,距今一兩千年時候的歷史。
帝鳳王朝距今是二百年到一千年,只能算近古。
“藥王谷、羣英貼、密境……”
姜苗苗喃喃念着,神色複雜。
這是原裡就有的一段劇情,陌雲裳曾經去過,並且在裡面找到了《百絕香譜》一味香毒最至關重要的配料。
看來,這裡是必須要走一趟的了。
她暗下決心,一邊想着,手一碾,卻發現,紙張最下,竟來還有一行字。
“對了,沒有說,你真的很漂亮。這次你意外打斷了我的遊歷歷練,下次見面,要穿件漂亮裙子給我看,就當賠償好了。”
姜苗苗一呆,不知是該喜該怒,暗罵一聲:“原來是個花花腸子浪蕩公子,也敢調戲我?還穿啥裙子,下次見你,你自己穿去!”
把紙一攥不再看,準備把信箋收起來,帶回去讓晏笈等人辨認辨認。
冷不防紙上突然一熱,憑空一簇火苗燒了起來!
那火竄的極快,眨眼間,火舌就要燎上姜苗苗的手,她趕緊鬆手扔了出去,紙張落地,已經成了灰燼。
“郡主!”房門驀地被人一撞,嘭的打開,白露三人擠了進來。
黃樂怡笑嘻嘻問,“怎麼再屋裡待這麼久,這邊沒啥好玩的吧?還是說那小子長得俊,看上啦?好吧,我可以幫你把他打暈帶走,保證不讓尊主發現。”
“呸,看上你個頭。”姜苗苗頓時被她氣得一樂,哼了一聲,笑罵一句,搖搖頭帶着人從屋裡出來。
“白露,你現在立刻快馬加鞭前往京城,讓晏笈務必前來一趟;蘭溪,你去找那些暗衛和龍鱗衛,讓他們先去白普寺;黃樂怡,你跟着我。”
姜苗苗有條不紊的把任務分配下去,白露二話不說轉身就走,蘭溪撓撓頭,很是不明白,但還是去了。
反而是人走光了,黃樂怡瞅着她道:“小郡主,你到底要幹什麼?”
“踢場子,幹不幹?”
“幹!”黃樂怡眼睛刷的亮了,“白普寺是吧?我還沒有大鬧過佛寺呢,要去!”
姜苗苗哂笑,“那根本不是真正的佛寺,騙人的玩意兒而已,一羣假和尚。”.
白普寺前,還是人滿爲患,和尚笑眯眯數着念珠,視線一下一下瞟在箱子上,看着裡面晃動的銅色銀色銀票,脣角越發勾翹。
和他唱雙簧的大漢也樂。
這一箱子估摸着能有二百兩,其中大部分是傻大頭富戶感慨“大師心慈免了香油錢,我信佛心誠,我來補上!”,沒腦子扔進去的。
白普寺裡的和尚,都不是真正剃度僧人,朝堂曾經下過令,只有當地衙門備案過的纔算入寺籍。
他們不過是剃了光頭的混混罷了,跟着從那方來的頭頭,白天裝模作樣敲鐘唱經,晚上一樣偷偷溜出去喝酒吃肉。
大漢正算計着錢呢,耳畔聽見一陣喧譁,擡頭看,果然又是有人捧瓷盤走過金佛像下,一枚藥丸鐺一聲跳了上去,落入金佛手中。
那是一個衣着華貴的中年人,他一眼就認出這定然是哪裡來的富豪,笑得更得意了,笑呵呵迎上去:“啊呀,真是佛祖賜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