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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喜的道:“寒香!”

寒香竟然沒有回答,似乎沒有聽見。

我急急的走過去,到得她身邊,我又道:“寒香,你是來找我的?”

依然驚喜,還帶着感動。

然而,還沒等寒香回答,我就知道我錯了,寒香不是來找我的,而是找青梅。

是的,找青梅。

我看到青梅正站在裡面我的辦公桌前。

我的辦公桌上一片凌亂,還有些資料已掉在了地上。

敢情,她已和青梅爭執抓扯過。

有我的辦公桌上凌亂的資料爲證,也有從我的辦公桌掉在地上的資料爲證,更有青梅披散的頭髮和不整的衣衫爲證。

我不知道青梅是到後勤部有事正好被前來找她的寒香撞見,還是寒香來後勤部胡絞蠻纏劉主管打電話讓青梅來的。

劉主管站在青梅身旁,藩玉站在劉主管身旁,他們臉上的表情都很憤憤然。然而,看得出,他們只是假裝憤憤然,要不就是隻敢憤憤然。因爲,憑他們兩個大男人,無論如何也能保護好青梅的,何況,對方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子,儘管寒香刁蠻張揚了些。但是,他們卻沒能保護好青梅,否則,青梅不會長髮披散,衣衫不整。

我望着青梅,對寒香道:“寒香,你這是……你和青梅又怎麼了?”

寒香終於轉過臉來。

卻沒立即回答我,而是給了一個耳光。

一個很響亮很響亮的耳光。

我驚詫的望着她。

所有人都驚詫的望着她。

甚至,劉主管,甚至藩玉,更甚至青梅!

她置所有驚詫的眼睛於不顧,不看他們也不看我,只把眼睛看着空蕩蕩的過道盡頭打開的窗戶。

窗戶外面有風,有云。

雲淡風輕。

而她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雲淡風輕的那種。

她臉上的表情很恨很痛。

她一字一句的道:“不,我不是衝她來的,我是衝你來的,撞見她只是個意外,和她爭執甚至抓扯也只是忽然忍俊不禁心中壓抑的怒火。”

我撫了撫有些發燙有些疼痛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些微紅的臉頰,道:“衝我來的?”

她道:“是的,衝你來的。你明明是愛她的,你爲什麼還要來騙我?”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冷笑道:“愛她?騙你?”

她道:“是的愛她,騙我。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流着淚,擁着我,卻一遍遍呼喚她的名字,你以爲我是她,你向我道歉,爲多年前的事道歉,你說,你不該聽了那些壞男生的話,把手撫上我胸前兩個還只是花骨朵沒到綻放年華的蓓蕾。你不要失去我,不要因爲那件事失去我……”

所有人本來驚詫的眼睛更加驚詫。

青梅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又羞又怒,又似乎有些感動。

我更驚詫,昨夜我根本不曾和寒香在一起,我不知道寒香爲什麼要撒出這樣的謊來,而且,又能撒得跟真的一樣,至少青梅會以爲是真的一樣。

因爲,學生時代,我將手撫上過青梅胸前的蓓蕾,那絕對是個秘密,在這裡,只有我和青梅知道的秘密。

寒香,是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多年來,我一直都不曾對第三個人說起的事,而且,我也相信,青梅決不會對第三個人提起。

然而,沒等我問寒香是從哪知道這個秘密的,寒香就接着道:“我一直以爲我很聰明,沒想到還是被你甜言蜜語給騙了,你曾經一次次利用我氣青梅,我以爲你是如你說的那樣看不慣青梅,結果,昨晚才知道,你不過是故意氣她,因爲愛她而故意氣她,你看不慣她也只是因爲你們從小青梅竹馬,而現在你不過是公司的一個小職員,而她卻是高高在上的瓶梅公司總經理。不過,所幸的是,我還沒被你騙得太深,我還沒有到不能自拔的地步,我還來得及。楊改之,你既然愛青梅,你就好好的愛她吧。從此以後,不要再來糾纏我,而且,我告訴你,你根本配不上我。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職員,你辛苦一輩子也許連一套小小的住房都買不起,而我,穿的是名牌,坐的是寶馬,家裡更是你想也不敢想的豪華別墅!”

說完,她就昂首挺胸,恨恨的揚長而去。

我沒有阻攔她。

我忘記了阻攔她。

我看到所以有人的眼睛都模糊而又分明。

除了青梅,都在嘲笑,都在幸災樂禍。

而劉主管和藩玉的眼神尤爲複雜。

我看到青梅,又羞又怒又恨又歡喜的眼睛裡,有亮晶晶的淚花在閃。

青梅忽然向我而來。

我以爲她是向我而來。我以爲她不是要控制不住感動的擁我入懷,就是要衝我怒罵我怎麼可以把那件事說給寒香聽,就算我真的是喝醉了酒。

我輕聲道:“青梅,寒香她在撒謊,我昨夜根本沒喝醉酒,更沒有和她在一起過。學生時代那件事,我也從來不曾向她提起。”

然而,青梅既沒感動的擁抱我,也沒有憤怒的責罵我,她甚至連我的話也似乎沒聽見,就當我不存在一樣打我身邊經過。

我道:“青梅。”

我很愧疚。

我不知道我爲什麼要愧疚,這麼多日子以來,我從來都是和她心生隔閡的。

尤其是,當我知道她是一個如此成功的女人。

我卻不是羨慕,也不是嫉妒。

我只是因爲一個成功的女人背後,有太多支持她的男人。甚至有的男人,年紀大得可以做她的父親卻沒做她的父親,而是……

我不知道,這都與我有什麼關係。

我爲什麼要在隔閡中感動心痛,她和誰好,那誰又是什麼年紀,都幹我什麼事?!

青梅卻衝我背後的過道叫了聲:“楊娜!”

我扭過頭。

我果然看到了楊娜,她不知什麼時候已出現在了過道的那一邊,擋住了寒香離去的路。

寒香是那麼張揚刁蠻,彷彿童話裡高傲的公主。

而楊娜,一身素雅的工作制服,面容憔悴,卻不失體面和尊嚴。

楊娜看了看青梅,擋在寒香的前面看了看青梅。

青梅道:“楊娜,放開她。”

楊娜卻沒有動。

寒香冷笑道:“你叫楊娜?”

楊娜道:“是的。”

寒香道:“你爲誰擋我的道?如果爲了青梅,我勸你還是站開點,她不值得,她不過是勾引別人父親的骯髒女人。如果是爲了改之,我也勸你站開,因爲他更不值得,他和那個骯髒女人很多年前就有舊情,現在還依然對她念念不忘。”

楊娜道:“我不許你侮辱她們!”

記憶中,我似乎從來不曾看到楊娜如此神聖不可侵犯過。儘管,寒香侵犯的不是她,而是青梅跟我。

寒香道:“是嗎?我侮辱她們?大姐姐,你看上去這麼成熟,沒想到你的心思卻比我曾經還要天真,竟然以爲我是在侮辱他們?”

楊娜一字一句道:“是的,你在侮辱他們,我半點也不天真,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我比誰都清楚他們,瞭解他們。”

寒香更加冷笑,道:“是嗎?你比誰都清楚他們,瞭解他們?那麼,請問你有多瞭解呢?只怕你當他們是朋友,而他們只是在利用你。如果他們真當你是朋友,就應該對你無話不說,如果你真瞭解他們,請問,楊改之是哪年哪月將手撫上青梅胸前還沒太發育的蓓蕾的呢?”

楊娜怒聲道:“住口!我不允許你再……”

寒香哪容得下楊娜對她大聲呵斥,楊娜的話還沒說話,她就冷眉一挑,道:“我不住口你又怎麼樣呢?我還要告訴你,楊改之把手撫上青梅的還沒怎麼發育的胸,是九六年的夏天,那時,他們正上中學……”

“住口,住口!”楊娜有些激動,道:“我,我,我要你給他們道歉,當着所有人給他們道歉。”

是的,是所有。

辦公室裡的人都已跟在青梅身後涌到了門口,睜着一雙雙興奮的看熱鬧的眼。

春花甚至還打我身邊走了過去,站在了楊娜身邊。

她那麼柔弱,卻企圖在刁蠻張揚的寒香面前保護楊娜。

劉主管也走了過去,憑他健壯的身軀,他本可以保護楊娜的,然而,如之前沒保護青梅一樣,他只是伸手拉了拉楊娜,欲帶楊娜離開。

顯然,他是想對楊娜表情友好,又不敢招惹寒香的。

確切的說,是不敢招惹寒香爲他所不知的不可一世的家世。

他甚至還道:“楊娜,就算她侮辱了青總,可也是因爲你弟改之的緣故,是改之欺騙她在先,她纔想不過來找改之算帳的,不想,青總也受牽連了。”

楊娜冷冷的摔開劉主管的手,柳眉厭惡的微微皺了皺。

劉主管怕楊娜再生氣,又不敢招惹寒香,便什麼也不再做的站在楊娜身邊。

白癡一樣的站在楊娜身邊。

如果我是他,既然沒膽量沒能力,我肯定不會過去。

這樣過去除了讓所有人把他看白,再沒有什麼別的意義。

寒香笑,嘲笑。

嘲笑劉主管,也嘲笑楊娜。

她衝楊娜道:“楊改之是你弟?真是你弟?可我怎麼從你眼睛裡看出來的不是姐姐對弟弟的感情,而是別的東西?”

楊娜憤怒的臉有些紅,卻不是憤怒的紅,是慌亂的羞怯的紅。

她沒有回答寒香,她一字一句,重複先前的話:“我要你跟他們道歉。”

寒香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寒香掏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鈴聲依然在唱,她卻沒接。

她只是道:“請你讓開,我再沒時間跟你Lang費。”

冷冷的聲音,小小年紀,卻執拗得不可違背。

而臉上的表情,卻又有些焦急。

敢情,她是有什麼事要急急的離開。

也許是因爲她的媽媽,我想起了在壁山公司宿舍樓外,那次她和依人,跟娟子糾結不清的時候,接了她媽媽的電話,也是這樣焦急的表情的。

然而,楊娜沒讓開。

楊娜還是一字一句的道:“給他們道歉,當着所有人道歉。”

寒香沒有道歉。儘管看得出,楊娜已鐵了心,她不道歉就決不會讓開她。

她突然出手,卻不是如先前給我一個響亮的把掌一樣給楊娜一個巴掌,而是用力的猛地向前一推。

楊娜受到這意想不到的重重一推,憔悴的身子一個踉蹌向後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