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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她,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擔心被那個老頭髮現我們在山上獨處過,雖然說不上是幽會。

我點點頭,很認真的道:“我會的,還有,你一定要對我和你自己有信心,我們一定會讓你擺脫那個惡魔般的老頭的。”

我這句話有些口誤,幸好她沒問“我們?我們是指你和誰?”不然,我就把春花給暴露了。

她只是滿臉感激和期待,但很快就搖搖頭,神色黯然幾乎瀕臨絕望,她道:“不,你如果爲我好,你就一定不要做這樣的傻事。經過無數次反抗和逃跑之後,我比誰都明白,只有傻子纔會做這樣的傻事的。我相信你不是傻子。還有,你這樣做,非但救不了我,還會害得我更加受他的折磨。我受點折磨到算不上什麼,我早已習慣。我是怕,怕你……那樣我會恨我自己一輩子!”

她是對我沒有信心,她是怕我出事,我出事了她會恨她自己一輩子!

我是那麼激動,內心裡一股暖流在洶涌澎湃,她表面對我冷清孤傲甚至輕蔑,內心裡卻是那麼在乎我的。

我沉默。

好一會,才道:“你走吧,我聽你的話。”

她臉上浮起一絲笑,很高興又很悽婉的笑,記憶中,我似乎從沒看見她這樣笑過。

然後,她別過頭去,側身穿過那隻容一人通過的縫隙,出去了。

我站在縫隙這頭,只有清冷的月光,雖然近在咫尺,卻感覺似乎與城市遙遙相隔。

她在縫隙那頭,城市燈火通明。她頭也不回,長髮飄灑的背影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清孤傲。

然而,她要去的是我隔壁的她的宿舍,還是那個惡魔般的老頭在某處的地獄般的魔窟?

我在心裡痛苦而又堅決的暗道,娟子,你等着,你等着,就算春花和我被安排來分公司的使命不是來拯救你,我也要改變你的命運!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我去得很早,我以爲我能看到娟子,但是她還是沒來。

我在想,是不是我可以做得看起來什麼也沒發生,她自己反而做不到?

我在辦公室的小房間裡,翻了幾下公司的資料,實在是些無關痛癢的資料,無趣極了。

百無聊賴,忽然靈機一動,心裡竟緊張剌激並且興奮了下。打定主意,我走出自己的小房間,隨手將門輕輕掩上。

通過外面大辦公室兩邊都是員工的過道,我把腳步走得很響。

我故意把腳步走得很響。

無論是認真還是低着頭故作認真的員工都忍不住悄悄擡頭看我。

我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我一直沒回頭,我不知道我走出辦公室後,身後那些員工會怎樣奇怪的議論我。

但我希望,他們能盡情發揮所有的想象,天馬行空的把我的與平時溫文爾雅大相庭徑的行爲描述得越玄乎越好。

就是走出大辦公室,在外面的過道里,我也把腳步走得很響亮,他們一定能聽到我的腳步去了春花那邊。

來分公司快兩週了,除了報到那天和娟子衝進春花辦公室耍刁那天,我似乎還不曾主動進過春花辦公室。

我想,他們中至少一定有一個人,會以爲我找春花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然,我不會把腳步走得這麼響亮這麼急,影響了我們後勤部辦公室的員工不說,還要影響整層樓裡別的房間的人。

我平時可完全不是這樣的。我平時做什麼都很禮貌,生怕驚擾了別的人。

不僅是他們,就是春花自己也大感詫異。

當我敲開她的辦公室門,站在她的對面時,她幾乎從辦公桌前站了起來,望着我奇怪、擔憂而又關切的道:“改之,出了什麼事,你走得這麼急?”

我把門掩上,背靠着門,對着她,不容她迴避的道:“娟子……”

她慌忙打斷我道:“別說了。”

並且走過來,壓低聲音道:“有沒有人看見你來?”

這麼說來,當我一提到娟子,她竟就知道我是爲什麼而來要說什麼的了。

她和我被調來分公司的使命竟果真與娟子有關。

我心裡異常激動。明明不但有人看見,而且有很多人看見,就算沒看見也聽到了,是我故意讓他們看見或聽到的,我還是搖搖頭道:“沒。”

她沒相信我,記憶中似乎她從來都是相信我的,她輕輕的推開我背靠着門的身子,把門輕輕拉開一條小小的縫隙,向外看了看,確認沒誰注意到她這間辦公室時,她才又輕輕的關好門,回到辦公桌前的真皮轉椅上坐下,並且指了指她對面的椅子示意我也坐。

但我沒有坐,我道:“春花,是不是……”

她再一次打斷我,道:“改之,什麼都不要問也不要說了,無論你看到什麼聽到了什麼都只記在心裡表面最好當它沒發生。”

這句話,我似乎聽過。有點像娟子的話,但又不完全是娟子的話,娟子也要我最好當什麼都沒發生,但卻沒讓我記在心裡,她讓我忘記。

我道:“春花,你已經知道我要說什麼了?”

她點點頭:“嗯。”

我道:“我知道的你都知道?”

她還是點點頭:“嗯。”

我道:“你一直在監視我?”

驚詫,痛苦而又氣憤。

她道:“不,不是監視,是擔心,我怕你一個人……”

她有些惶恐。

我冷笑道:“怕我一個人壞了你的事?”

她更加惶惑道:“不,改之,不是這樣的,你知道我沒這樣的心思,我只是,只是擔心你,怕你一個人行動危險。”

我根本沒行動,我那只是湊巧,只是娟子看得起我給我面子才讓我知道有關她和那個老頭的事的。

但我沒告訴春花。

我也不再冷笑,那些痛和憤都化爲烏有。

我心裡涌起一股暖流,想起在分公司這段時間,無論我走到哪裡,身後都有雙柔和的眼睛滿是關切的偷偷留意着我,哪怕是在宿舍樓背後那幽深的遠山,心裡就說不出的溫暖。

只是,不知道那天在深山裡春花是藏在什麼地方的,我和娟子竟然都沒發現。

我眼神中又多了絲疑惑。

春花道:“還是那句話,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問,我自然有我的辦法。就像你有你的辦法一樣。青梅總經理之所以調我們來分公司,她沒看錯人,我們表面柔弱,不易引起別人的在意,我們內心剛強心思敏銳,卻又能洞察別人不能洞察的信息。”

我很聽話的點了點頭。

她臉上浮出一絲笑意。

我望向她的辦公桌,在她面前有幾本資料。

我問:“這些資料很重要?”

她道:“不,只是實在無聊,隨便翻翻。”

我道:“真的?”

她有些奇怪,望着我道:“真的。”

我道:“那能隨便給我一本嗎?”

她更加奇怪,望着我。

我道:“什麼都不要問,也什麼都不要說,可以的話就給我。”

她笑,很有趣又很無奈的笑。我竟然用了她對付我的話,對付她。

她道:“拿去吧,你看上了哪本?”

我道:“無所謂,就面上那本吧,方便。”

她遞給我,道:“給。”

我拿起就夾在胳膊間,也不看看都是什麼資料。

我又道:“你宿舍的鑰匙不只一把吧,能不能給我一把?”

她更詫異,詫異之餘,臉上似乎還有了絲紅暈,但她這回沒問,直接就拉開抽屜,從一串明晃晃的鑰匙中取出一把。

我從她手裡拿過鑰匙。

拿鑰匙時,我的指尖輕觸到了她溫暖細膩的手。

我心裡有些微美妙的激盪。

但我沒有恍惚沒有流連,我轉身就走。

她在我背後沉默,直到我走到門口,她才道:“這就走了?”

聽上去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

我背對着她,道:“嗯。”

然後推開門,頭也不回。

我回去的腳步依然走得很重很響,我想我一定驚動了整層樓所有用心和不用心的人,還有我們後勤部的員工。

別的房間門都關着,我看不到裡面的情況,但我走進我們後勤部的辦公室時,我看到,果然所以有人都在悄悄的看着我,看着我的臉,當然,更有人看着我的胳膊間。

我故意把胳膊夾緊了點,好像那連春花自己都說無關緊要的資料對我反而很重要怕它掉落在地弄髒了似的。

走進我那間小辦公室,我還把關得嚴嚴的,並且第一次在中午去餐廳時掏出鑰匙將門反鎖了。當着那麼多員工奇怪的眼睛將門反鎖了,像防賊一樣防他們似的反鎖了。

吃完午餐,我就匆匆的回辦公室。

我以爲我快,好多員工卻比我還快,他們已回到辦公室趁還沒上班,悄悄的聊着什麼。

敢情,是在交換對我今天怪異行爲的看法。

見我走進辦公,大家都忽然沒了聲音。

我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只是急急的拿眼睛去看我的辦公室門。

明知道沒什麼異樣,我還是腳步匆匆的趕過去。

經過王小小身邊時,王小小道:“助理,沒有人會動你的東西的。”

聽上去,他的聲音對我很有些非議和失望。

他平時可是比來分公司之前的春花還要柔弱內向的,如果不是我讓他失望了,以爲我是真在防賊一樣防着他們,他不會鼓足勇氣當着這麼多人說出這樣的話。

我心裡有些難過。

老實說,我一直很喜歡他,這樣的人即使不成爲朋友,也永遠不會背後傷害你,一旦成爲朋友,更會對你忠心耿耿。

但我沒有說話,不是假裝沒聽見,而是聽見了卻很不把他的話放在心裡那樣沒有說話,自顧自向裡面我的小辦公室走。

“誰說沒有?上次……”

是英蓮。

我迅速轉身,道:“英蓮!”

聲音很大,卻沒有生氣,只是打斷她。

英蓮道:“助理,你讓我說,不然他們只會錯怪你,以爲……”

聽上去,竟是那麼爲我好那麼替我考慮。

我道:“什麼都不要說。”

她看看我的眼睛,道:“好吧,只是助理以後小心些便是。

比我意料的還要小人,若不是我打斷她,她竟然要當着這麼多同事損壞娟子的形象了。儘管,娟子給大家自恃神秘後臺孤傲刁蠻的形象並不好,但大家還不曾想到過娟子會像小偷一樣入室翻我的東西。她從前,可是比誰都曲意巴結娟子的。

我點點頭。

沒有反感,也沒做出半點感激。

但我內心卻是極度憎惡她的。

我再次轉身,背影筆直頭也不回的走進我的小辦公室,在裡面把房門嚴嚴的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