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幾天,廚房裡每天都是下泡麪、打雞蛋,幾次煮米飯不是煮成了粥,就是少加了水,糊了鍋。曲樂樂跑了五公里從集市上買回來的肉倒無人問津,主廚學生們熱衷的倒是西紅柿炒雞蛋或者清拌黃瓜,吃了幾天,大家的渾身都沒有勁,再次敲鈴時,他們也不再匆忙地去食堂,從寡淡的空氣中,他們早已經猜測出,廚房裡今天仍然沒有葷腥,與其跑着過去打飯,不如躺在牀上省點力氣。於是,許多人開始逃課,每天早晨起牀和曲樂樂去集市上買菜的隊伍日益變大,他們不是去買菜,而是打着這樣的旗號,去改善一下自己的胃口。直到餘海波和於文康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們開始調整廚房制度,每天進廚房開始培養他們煮飯,從開始的清炒青菜、清湯火鍋到後期的炒肥腸、炒鴨血,於是廚房又展現了活力。
“阿伯,阿婆,我們拿肉過來搭夥了!”剛開始沒有多少牙祭的曲樂樂拿着無人問津的生肉,趁着黑夜,帶着薛源和李健雲到房東兩老夫妻的房間裡,商量着。
阿伯是上個世紀70年代末歸國的華僑,據說在南洋掙了很多的錢,和那一批華僑回國後,就建造了這個庭院,在庭院建造過程中侵犯了在家打工的保姆,也就是這個阿婆,家人們知道後鬧了幾次。但是木已成舟,那時的阿婆已經懷了孕,他的妻子也一怒再去了南洋,最後就沒有了消息,後來他只得迎娶了阿婆,鬧得幾個孩子都與他產生了隔閡。儘管阿伯現在嘴角不再靈便,但是酒後的他說起年輕時節的風流史,還是侃侃而談。阿婆是本地傳統的女人,她懷孕的時候才15歲,進得門來,除了忍受孩子們的冷眼,還要忍受鄉親們的嘲笑。即使是懷着孕,還要下地插秧、割豬草、採摘檳榔,結果嬰兒纔剛剛9個月,就被生在田埂上,所以她的孩子又矮又小,像骷髏的羊羔一樣。
“阿伯,這山上是不是還有海盜的山洞?”曲樂樂趁着阿婆端上一碗白肉,倒了一碗自己讓李健雲他們幫忙帶來的白酒,終於把話題轉到實處。
“山洞是有的,但是科研人員和村民都去過很多次了,有些可以的地方都被翻砸了好幾遍,物品就沒有了吧?”阿叔顫抖着端起酒杯喝着,他早已猜中了曲樂樂的心思。
“我們只是想去看看,其實也沒有其他心思?”曲樂樂藉故端起了酒杯,忙轉換話題所,“就希望和一幫人吃點、喝點,這樣才高興。”
“那關於海盜和寶藏的傳說是真的嗎?”薛源也湊了過來。
“那肯定是有的,否則山上不會留下那麼多的山洞!”阿婆端着炒好的肉團上來,“每年都會有很多的人過來,到山洞和村子裡轉悠!”
“那就說明,村子或者山洞裡還有遺失的寶藏了!”李健雲也變得稍有興趣,也湊了過來,詢問着阿伯。
吃完飯菜回來,醉酒的曲樂樂要拉着於文康、餘海波老師起來打麻將,這讓本來躺在牀上飢腸轆轆的人也少有興趣,加上女生宿舍班長姚璐璐四個人就從曲樂樂的行李裡翻出麻將牌,擺在教室裡開始打起牌來。曲樂樂甩出幾包小吃食和幾包軟中華,客套着坐在下手。搓牌的響聲驚動了其他宿舍無所事事的同學們,也湊過來看,用桌上的吃食打牙祭。薛源和李健雲則爬上了牀,蒙着頭大睡起來。
兩個小時後,李健雲被一泡憋尿驚醒,他起來去了趟衛生間出來,教室的牌聲正鼾,一大羣圍在身後的同學們正在搖旗吶喊,喊聲震天,湊不進去的人躺在牀上看着手機或課外小說,女生宿舍那邊傳來嘰嘰喳喳的討論聲,薛源流着口水,打着鼾聲,讓周圍的同學忍不住地看着他笑。
李健雲用手推着薛源,薛源迷糊中醒來,發現李健雲向自己擠着眼睛,慢慢地精神起來,兩人穿起衣服向外走去。
“幹嘛去?”在樓道旁值班的副班長薛經凱攔住兩個人。
“薛源喝多了,我帶他去個清淨的地方吐去!”李健雲私下擰了一把薛源,薛源配合地倒在他的身上,裝作嘔吐的模樣。
“我們沒得吃,你們卻撐的要吐,真是沒法比,”薛經凱捂着鼻子,似乎看到了他嘔吐的模樣,擺手催促他們儘快離開,“真的是老闆門呀!”
李健雲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夜視表,剛好是晚上十一點。兩個人轉過小巷,走在寂靜的中心街道上,小鎮裡寂靜極了,身後隱約傳來了搓牌及鼓勵的聲音,村口鎮碑旁的路燈隱現地亮着,像一隻透視的眼睛,這讓兩個人不由得心裡一顫。平日流竄在街道的狗都封了口,安靜地躲在房間的角落裡或者主人的牀下。這讓他們想到電影裡看到歐洲的驚悚影片,鎮人心扉的古堡,攝人心靈的深夜,還有那鎮人心靈夜鶯的鳴叫。
“回去吧!”李健雲突然間心裡驚嚇起來,死死地拉着薛源的衣袖。
“看你那膽量。”薛源儘管心裡膽虛,他還是用嘲笑的話語刺激着身邊的李健雲。
鎮子後面的山,像一隻巨人的手,捂住天上僅有的一點星光,然後向深巷裡行走的路人招呼着,並魑魅地輕聲呼喚着:
來呀!你過來呀!
“我國較爲傳統村莊民居建築羣,大多數建造在平坦、交通方便的地方,一般爲坐北朝南,或是坐西朝東,由坡度走向而定,佈局多“頂天立地”——“頂天”者,爲順應自然地勢、山水、風向等,擇吉而居,合理佈局;“立地”者,爲按氏族的傳統觀念和風俗習慣,按宗族意願進行規劃建設。在佈局上外封閉、內開敞,在空間上以敞廳、天井、庭院、廊道和室內屏風,組成開敞、通透的室內外空間結合體系。而此地的建築在綜合考慮這些因素的同時,還要考慮區域的適用性。比如在裝飾方面,近代建築裝飾主要有灰塑、陶塑、彩繪、木作、石作等分類。這些裝飾不僅有較高的藝術價值,還具有實用功能。如屋頂瓦上加灰塑壓瓦帶等裝飾,可抵禦海島颱風的侵襲;木構上的油漆彩畫則具有防水、防潮、防腐的功效;嵌瓷工藝在建築的表層可以防海島特有的海風侵蝕等等。其實,沿海乃至全島的建築裝飾反映了當地的傳統文化,建設工匠們會選取一些通用的形象來表達傳統文化中的固定含義,這些即可稱爲建築裝飾元素。”餘海波站在一棟建築前,指着屋頂的雕塑接着說,“屋頂兩端的裝飾物是‘蛟’,寓意祥瑞;窗臺邊上的藍、黃、赭紅、淺紅等濃烈色彩,與素色的臺基相襯托,具有濃重、鮮明的層次之美。這樣的趣味縈繞於每一處傳統建築,屋頂上的瓦飾,門窗上的花飾,構件表面的彩繪……在細節營造上它們是精緻而連續相融的,流韻曲線和輕巧多姿翼角,賦予建築一種柔和美感;花飾線條輪廓,鑲嵌在窗柩之間,紋理浮現交錯;構件表面的彩繪,用各種寓意祥瑞圖案,承載美好期冀和祈願。象徵、比喻的手法在傳統建築裝飾中得到了充分的運用,而多種風格的彙集吸收則爲傳統建築審美注入不同體驗,如騎樓的女兒牆,多以西方文藝復興、巴洛克及阿拉伯、印度裝飾風格爲主,表面裝飾紋樣既有植物花卉及螺旋形圖案,用磚雕及彩瓷裝飾,也有傳統如意紋及寶瓶式瓷欄杆,給視覺和感官帶來衝擊交融。”他喝了一口杯中的水,接着說,“我們經常忽略這種目光和身體的感覺,當建築裝飾物加入到這種觸摸和凝視的過程中,加入到這種非敘事的敘事線索中,帶着獨立、組合及觀感、觸感等加入,或精確或模糊,或完成或缺憾,或近或遠……這些因素穿過每一座建築,給人們觀看那座房屋的方式帶去變化。建築和人之間的關係,由此建立。”餘海波與他們打了一個通宵的麻將,儘管有些發睏,他還是打起精神滔滔不絕地地說。
而事件的發起人曲樂樂此時正蒙着頭,在牀上呼呼地大睡,儘管薛源和李健雲幾人拍打着叫了幾次,都被他拒絕了,他此時只有一個堅定的信念,那就是睡覺。
“餘老師,我們也發覺到了這個鎮子對稱性建造,面朝水田,背靠山和大海,這有什麼講究?”於文康看出鎮子的端倪,提問到。
“對,你說得很多,此處的建築還是秉承着中國的傳統文化佈局,注重院落圍合感,強調中軸對稱,主次分明,內外有別,正所謂,連縱橫,有經緯,才見東西與南北。適天時,順自然,方是安居和宜居。傳統建築首要考慮的就是安居宜居的需要,因此也多在有山有水之地建立村落,山包圍村,村靠近田,田靠近水,以滿足生產生活需要。而此鎮建築風格也在行列式佈局中,大多被高大的闊葉林和灌木林圍繞,其間種椰子、檳榔等植物以防風之需,有些村落喜歡在四周種竹子形成茂密兼顧的竹籬,起保衛村寨的作用;苗族傳統村落民居也充分利用地勢,以適應地形爲主,依山勢而築,各家比鄰,形成一團。此處的天氣時干時溼,木材經常被白蟻蛀蝕,很易腐爛,所以除了廳堂樑架和屋面骨架採用木材外,其他承重結構採用砂石、黏土、磚瓦等地方材料,從而形成了本地傳統建築外觀樸實穩重的特點。”
餘海波侃侃而談,下面的同學們則昏昏欲睡,他們漫不經心地聽着,眼睛卻隨着村鎮行走的路人們轉動,他們的思想早已不知道飛向何處。
“本地建築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因爲離海比較近,正所謂“九層之臺,起於壘土”。古建築穿越時光的魅力訴說,藏於一磚一瓦、一樑一柱的築建之中。在施工地基的時候,他們還考慮到地下流沙的問題,所以現在地下埋藏了很多的木麻黃樹樁,否則基業不穩。村民修建房屋尤其看重廳堂樑架、檁條、柱子、大門等屋架承重結構體系用料,多選用黑鹽、菠蘿格、酸枝木等本地或東南亞產的實木材料,講究打製精細、結實耐用,這些所用木材俱系格木,質堅,重釘不可入,其紋細膩光潤,作沉檀香氣。”餘海波滔滔不絕地接着說。
薛源和李健雲瞪着眼睛,看向村鎮後面的山腰,一些若隱若現的洞穴在樹、草叢中透出誘惑的眼睛,吸引着他們的一步步地走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