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望地閉上眼睛,有淚水順着眼角滑下來落到嘴裡,又鹹又苦。
蘇子陽,你究竟是什麼時候變成這麼一副模樣的?你還記得當初愛着我的那個你麼?很奇怪這個時候我腦子裡居然想的是這些東西。
我下意識地弓着身子,團着胳膊保護着我的肚子,蘇子陽一腳踢在了我的胳膊上,整條手臂都是一陣麻痹。蘇子陽見沒有踢中,又擡起腳要踢過來。
可這次預料中的重創遲遲沒有落下來,耳邊響起的是拳頭打在肉上的鈍響和蘇子陽的悶哼,我睜開眼,只見蘇子陽被不知道何時趕來的江遠墨鉗着手,成一個怪異的姿勢,動也不能動。
江遠墨氣得臉都紅了,死命地扭着蘇子陽的手,用力地往後拽,蘇子陽痛不可支,隨着江遠墨的發力扭動身子,痛得五官都皺緊了。
“放開老子!”蘇子陽無力反抗,只能嘴上逞兇。
江遠墨更氣了,他擡起膝蓋,就對着蘇子陽的背使勁地跪下去,同時用力地抻着蘇子陽的胳膊,“咔咔”的聲音響起,蘇子陽慘叫兩聲軟軟地倒在地上。
筱玲扶着地面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向我跑過來,使勁地想把我扶起來,泣不成聲,“阿初,阿初,你怎麼樣,你沒事吧?”
我剛剛被撞到了尾椎骨,痛得根本無法動彈,一陣又一陣想昏厥的感覺將我慢慢席捲,我難受至極,想安慰筱玲都沒力氣開口。
江遠墨對着癱成一條死狗的蘇子陽狠命地踹了幾腳,迅速地掠到我身邊,把我拉到他懷中,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你怎麼樣?”
我強忍着想說話,可是一開口就覺得不止尾骨,肚子也是一陣痙攣,我艱難地摸上肚子,那股陣痛還在繼續。
可怕的想法油然而生,隨後,一股熱流順着我的下腹緩緩流出,肚子痛得幾乎昏厥。
“阿初,天哪,你流血了,江遠墨,阿初流血了,快點,送她去醫院。”筱玲突然驚恐地叫起來,臉色嚇得煞白。我跟着她的聲音低頭看去,果然看見有殷紅的血液將淺藍色的牛仔褲染成了深藍色。
也許是痛的,我反而忘記了害怕,擡手想抓住江遠墨的胳膊,張口喃喃道,“送我……去醫院。”
江遠墨從剛纔看到我的血就怔住了,像是被雷劈中一般,聽到我的呢喃才慌亂地回過神來,“好,你堅持住,我們去醫院,筱玲,你快去提車。”
筱玲也是完全慌了神,聽到江遠墨的話才跌跌撞撞地站起來,“你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去。”
看着筱玲搖搖晃晃地往地下車庫跑去,我突然眼前一片雪白,但意識還是清醒的。我想緊緊地抓住江遠墨的胳膊,卻一點力氣也沒有,連眼睛都睜不開,只聽見江遠墨在耳邊絮絮叨叨地叫着我的名字,“程妍初,沒事的,你別害怕,有我在這,不會有事的。”
我想回答他一聲在他的懷裡我真的不害怕,可我沒有力氣,只能一下一下地滾着眼珠,想睜開眼睛。
有喇叭聲響起,估計是筱玲取車回來了。江遠墨一把把我抱起,騰空的失重感讓我差點徹底昏過去,下身又流出一道血注。
此刻我也想不起來羞恥,只隱隱覺得害怕,我不能再這麼流下去,我會死的。我尋着熱源往江遠墨懷裡鑽。
“雜碎,你給老子聽着,要是阿初出了事,我不會放過你,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代價!”江遠墨幾乎是從牙縫裡面說出來的這麼一番話。
筱玲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跑出過,替江遠墨拉開車門,江遠墨輕輕將我放在後座椅上,“我來開,我開得快。”
江遠墨轉身要去前面開車,我下意識地拽住了他的袖子,江遠墨頓了下,沒有走,“你去開,我照顧她。”
我躺在江遠墨懷裡昏昏沉沉,下身一直在流血,褲子都溼漉漉的。江遠墨溫熱的大手一直放在我的肚子上,“阿初,阿初,你別睡,你醒着麼?醒着就動一下手。”
我雖然睜不開眼睛,但是動一下手還是可以的,江遠墨顯然很欣喜,握着我的手繼續說,“已經打過電話了,醫生就在醫院門口等着,你不用害怕,不會有事的。”
江遠墨一直在說話,我一下聽得見,一下子又聽不見,在昏迷與半昏迷之間掙扎着。
一路上遇到幾個紅燈,我就聽見筱玲急得在哭,江遠墨也氣得喘着粗氣,我很想安慰他們我沒事,可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沒想到我還是挺到了醫院,有人把我放在擔架上,我還一直握着江遠墨的手。
“誰是病人家屬,來籤個字。”
“籤什麼字?要是治不好她,信不信老子明天就讓你們關門。”是江遠墨的聲音,順帶着還有一聲鈍響,應該是他拳頭砸在牆上的聲音。這個傢伙難道不知道疼麼?
“請相信我的職業水準,但以防萬一,還是請您籤一下,我手裡從來沒有出現過一例失敗的手術。”我聽出這個聲音來了,是john,帶着一點點外國口音很好辨認。
“江遠墨,相信john吧,他確實是國際上最好的婦科醫生,john,我們這裡沒有家屬,朋友簽字行不行?”
筱玲剛說完,江遠墨就將她打斷,“我是她老公,我籤。”
聽見江遠墨這句話,我居然小小地激動了一下,然後,腦海中頓時黑了一片,徹底失去意識前,我聽見有人在叫,“劉醫生,病人暈過去了……”
……
我動了動酸澀的眼珠,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猛然一下還不適應房間裡的光線,眼睛一陣刺痛,下意識地伸手去遮眼睛。
“阿初,你醒啦?”隨着我的動作響起來一陣熟悉的驚呼,我緩緩地放下手,這次有了教訓慢慢睜開,視野從一片模糊漸漸清晰,筱玲放大的臉映入眼簾。
我眨眨眼,嗓子裡發出的聲音嘶啞得不像是自己的,“筱玲?”
筱玲點點頭,雙手合十在胸前,眉眼都在笑,“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意識漸漸迴歸,我舉目四望,空擋的病房裡只有筱玲一個人。明明記得昏迷前江遠墨也來了的,怎麼不在?“江遠墨呢?”
“他剛出去買飯了,馬上就回來了,你餓了吧?肚子痛不痛?”
我動了動身子,出了被摔到的尾骨還有些痛,肚子已經不痛了,而且還有一股暖暖的感覺。我伸手去摸,原來肚子上還放着一個暖寶寶。
我咧着嘴一笑,“筱玲,謝謝你的暖寶寶。”
筱玲搖搖頭,“那是江遠墨出去買的,你謝錯人了。”
“啊?”我臉一紅,他一個大男生居然會考慮地這麼周到,轉而想到自己血崩時候的尷尬,臉更紅了。
筱玲見我醒了,也是輕鬆了不少,揉了揉我的臉,“是不是很感動?”
我嗔她一眼,“是啊,好感動。”
筱玲給我掖了掖被子,起身給我倒了杯熱水,按響了一邊的服務鈴,“等下john就來了。”
果然,不一會兒就有人敲病房門,我擡眼看去,是穿着白大褂的john。筱玲過去給他開了門,john走到我牀邊看了看了我,笑了,“程妍初小姐,沒想到要做手術的那個人是你,還真是很巧呢。”
我尷尬地點點頭,別過眼不好意思與他對視,總覺得有種騙了他的心虛,“確實很巧。”
“程小姐,雖然之前大出血,但是因爲是自然流產,手術還是成功的,可是程小姐,您之前做過清宮手術也曾有過大出血過的情況是不是?”john很專業,問得很嚴肅。
我知道騙誰都不能騙醫生,於是點點頭,“嗯。”
“相信你也知道,上次的不當處理讓你的子宮壁比正常人薄了很多,而且你體質又不好,宮寒,再加上你天生就貧血……所以這次手術以後……”john適當的停頓讓我心裡一涼,上次手術醫生就說過我若是再落胎很容易會不孕,難道這次真的到了不孕的地步了麼?
我咬着下脣望着john,又害怕又期待,害怕他的話將我判死刑,同時又期待他這個專業的國際醫生能夠妙手回春。
john看我緊張,笑了笑,“不過萬幸,送的很及時,手術也很成功,雖然會對你的身體和體質有很大的傷害,但是隻要以後好好調養,再孕是沒有問題的。”
他的話終於讓我一顆懸着的心落回了胸腔,我激動地握住筱玲的手,“筱玲,我沒事了,我沒事了。”
筱玲眼眶有些紅,點點頭,“嗯,你沒事了。”
“程小姐,無論如何,不能再流產了,再有一次的話就真的危險了。”john鄭重地提醒道。
我衝他點點頭,現在我滿心都是深深的感激,感激上蒼最終還是沒有奪走我做母親的權利。
有敲門聲響起,是買飯回來的江遠墨,他在門口處看到坐在牀上的我,隔着玻璃給我一個大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