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老包這人,還不錯,啊?”一個女人說,“對女人,還挺關心的嘛。”
“哈哈哈。”女人們都禁不住開心地笑了。
兩個女人幫產婦燒起了豆腐頁蛋湯。燒好,給她把枕頭墊高,然後一勺子一勺子地餵給她吃。蘇小玉太餓了,竟然把一大碗豆腐頁蛋湯全部吃了下去。她感到空洞的肚裡舒服多了,身子也硬實了不少。燒開水女人說:“叫你媽媽過來吧,坐月子,要有人伺候的。”
她輕聲說:“我媽,不會來的。”
“爲什麼?”
“她,唉,反對我……我沒聽她的話,生氣了。”
“那他怎麼,還不回來啊?”那個在廠裡打工的女人直爽地說,“是不是,不要你們母女倆啦?”
蘇小玉陷入了沉思,都這樣了,還瞞什麼呢?看來,他真是拋棄我們了。再瞞下去,就是自欺欺人,便說:“我也,搞不清,已經快兩個月,沒聯繫上他了。”
“啊?”剛纔弄孩子吃奶粉的女人說,“那肯定是,把你們甩了。這個男人,看上去西裝革履的,倒還體面,怎麼這樣啊?”
蘇小玉無言以對。
“他是哪裡人啊?”
“他說是,松江的。”
“去找他。要是他有了別的女人,就抓破他的臉,咬下他一塊肉。這種不要臉的男人,對他客氣什麼?”
“他是這個孩子的爸爸,問他去要扶養費。”
“不給,就起訴他。”燒開水的女人憤憤地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這麼年輕,他這麼老,還不知足?他是上海人,就了不得了?哼,狗屁,這個世道!”
“給孩子起個名吧。”打工女人說,“不要姓他的姓,姓你自己的姓,叫什麼呢?”她歪着腦袋想起來,卻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來。
在衆多好心人的幫助下,蘇小玉順利度過了難關。在月子裡,房東老太主動擔當起了照顧她的重任,同院子的幾個女人也時不時地來給她搭搭手,幫幫忙。她的身體很快恢復了元氣和活力,甚至還比以前更加白嫩豐腴,漂亮精神了。孩子也一天天茁壯成長起來,白白胖胖的,越長越可愛。
又是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這天,蘇小玉從牀上起來,走到院子裡,看着外面明媚的陽光,心情好多了。她抱着孩子一家家去轉轉,讓孩子衝那些好心人笑笑,再跟她們說幾句話,以表感激之情。
但出了月子,蘇小玉又開始爲生存擔憂起來。必須想辦法去找事做,掙錢還債,支付房租,養活自己和孩子。可是她一個20歲的外地姑娘,高中生,還拖着一個正吃奶的孩子,能在上海找到工作嗎?
總不能坐着等死啊。孩子三個月後,她就開始尋找工作。她知道自己沒有學歷,不可能當白領,就跑七寶附近的幾個黑中介,想找個兼職活或鐘點工幹。她等孩子睡着了,就將她關在屋裡,急匆匆跑出去尋找。但她身在外面,心卻一直掛念着孩子;只跑了一會兒,就拼命往家裡趕。有次孩子醒得早,將被子全部蹬掉,哭得滿頭大汗,喉嚨嘶啞。看着孩子的可憐相,她心痛得籟籟直哭。
真是太艱難了:不去找事做,母女倆沒法活下去;去找事做吧,孩子又沒人帶。她已經問院子裡的人借錢都借到家了,再也不能開口了。算算,連欠的房租加在一起,已經超過了三千元。債務和生存的雙重壓力,把她壓得都快喘不過氣來。她成天愁眉苦臉的,真象一隻不幸落入困境的年輕母猴,一天到晚抱着一隻小猴子在院子裡打轉。
還是嫁人吧,她萬般無奈地想,可嫁給誰呢?你現在這個樣子,誰要你啊?院子裡的老包是要的,而且一直在暗中追着你。可她雖然感激他,卻不能嫁給他。因爲他只有小學文化,長得又難看,販蔬菜收入也不高,根本養不活她們。據她側面瞭解,他家裡兄弟姐妹多,又是淮北這個窮地方的人。她只能掙了錢還他,卻不能跟他。別人呢?她一是遇不到合適的,二是怕再次遇到象朱曉明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她對男人已經失去了信心和興趣,愛情之門早已關死了。
還是找事幹,這是她目前唯一的出路。這天,她哄睡孩子,又跑到七寶老街那邊一個職介所去看招工信息。牆上琳琅滿目地貼着許多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