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去問房東。房東說:“她是前天搬走的。”
“搬到哪裡去了?”
房東說:“這個女人很神秘,我們什麼也不知道。”
他連忙從小包裡翻出一本小本子,找到周浦吳姐和金山朱醫生的電話號碼,分別給她們打過去,詢問她們知道不知道最近小周的情況。
她們都說不知道,還反問他,她怎麼啦?他沒有說,就掛了電話。
洪新暉悶悶不樂地往回趕,到家已是中午了。他沒回家就先去看陸大姐夫妻倆。
陸大姐哭得眼睛如葡萄,老邢也心急如焚。他老實巴交地說:“我們不敢打電話給小周,她知道兒子丟了,還不要急死啊?現在,讓我們怎麼辦啊?”
要不要把小周的情況告訴他們呢?洪新暉站在他們的門口猶豫不決。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沒敢說,也說不出一句安慰他們的話。他低頭嘆息,轉身走出那條狹窄的小巷。
蘇小玉覺得日子越來越艱難了。老黃兒子的到來,把一個原本溫馨的三口之家搞得雞犬不寧。儘管她百般地忍讓和遷就,可這個大男孩卻還是一點也不領情,繼續大大咧咧地在家裡惹事生非。揹着他們欺負小玲玲,在家裡翻箱倒櫃地找錢,臭襪子滿地丟,髒衣服隨處擲,見了她就象見到對頭,總是一副面孔。跟他說話,要麼死不開口,要麼大聲吼叫,弄得她心煩意亂,心情十分惡劣。
爲了教育他,老黃讓他在修理鋪裡當搭手,一邊教他學手藝,一邊教他學做人。可開始一個多星期還好,也許是對一些東西感到新鮮吧,小黃還能默默地聽父親說話,看他搗鼓,也能動手摸一摸,弄一弄。但兩個星期一過,他就沒心思了,經常走出修理鋪往外遙望,眼睛滴溜溜四處亂轉,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你丟了魂啊?看什麼看?”老黃沒好氣地說。
小黃卻嘟噥說:“我看媽媽,是不是回來了。”
老黃一愣,原來這個孩子心裡一直在想着媽媽,怪不得他奶奶說他在老家,經常站在門口發呆,還動不動往那個三叉路口走。
“你有沒有腦子?”老黃口氣軟下來,“她出走多少年了?還能回來?就是回來,也不認識這裡呀。”
家裡增加了一個人口,開銷明顯大了,蘇小玉爲了減輕老黃的負擔,想找個事做,就讓老黃幫她製作了一隻煎餅爐,開始早出晚歸地做起煎餅來。她長得漂亮,心靈手巧,還態度好,嘴巴甜,所以一開張就生意不錯。一個月下來,竟然掙了一千多元錢。這樣,家裡的生活就不用愁,手頭還越來越寬裕了。
也許是吃慣了沒錢的苦頭,還可能是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意識吧,蘇小玉與老黃雖然還同牀共枕,感情不錯,但經濟卻是分開的,收入也各歸各。家裡的開銷老黃拿的多,她只是買些蔬菜之類的東西。老黃見她不嫌棄他們父子倆,心裡已經很是感激了,還在乎幾個錢?他經常搶着把家裡的生活用品提前買回家,儘量不讓她多化錢。
可這個只有十四歲的男孩卻鬼得很,眼睛一眨一眨地瞧着他們,總覺得她們母女倆不懷好意,吃他們的,用他們的,還想着法子揩他們的油。在他的意識裡,她們母女倆就是坐吃他們的外人。於是,他便生了歪心,起了賊意。
他在老家爲了生活,經常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爸爸來接他時,對他嚴厲教育了一通,然後約法三章:不允許他私自外出;不允許他再偷偷摸莫,要是再偷,就剁掉他的一根手指;不允許他對她們母女倆不禮貌。可他就是改不掉,從鄉下來到上海,一看到蘇小玉年輕漂亮的臉蛋,他心裡就莫名地來氣,總覺得媽媽的出走跟她有關。也看不慣這個嬌裡嬌氣的小女孩,手癢癢的,總想惹一惹她。惹她生氣了,他心裡就覺得高興,甚至還有種莫名的得意。
現在,他又發現這個漂亮的後媽雖然跟爸睡在一張牀上,卻同牀異夢,居心叵測,出攤掙到的錢都自己藏起來,心裡更加來氣,就決定偷她的錢。
這方面他本事不小,哪怕蘇小玉早有防範,將錢藏得很隱蔽,卻瞞不住他的火眼金睛。他腦子一轉,不費吹灰之力就得手了。
真是家賊難防啊。蘇小玉自從那次丟了五十元錢後,就多了一個心眼,將錢和值錢一點的東西都放在自以爲很隱蔽很安全的地方。可是奇怪,一天,她褲袋裡的三十五元零鈔又不翼而飛了。她想來想去,想不出是怎麼沒有的,就以爲是自己不小心弄丟的,便沒跟老黃說。吃飯時,她偷偷觀察着小黃的神情,小黃卻臉色自然,一點跡象也看不出來。
但只過了幾天,這天晚上,她收攤回來,將那個收錢的鐵皮盒子放在桌上,去院子裡收幾件衣服。一轉眼功夫,就發現盒子裡少了一張百元大鈔。她反覆清點,明明收攤時還有三張,現在卻只有兩張了。而小黃卻一直在修車鋪裡,沒見他回來過。真是出了鬼了,她氣得真想大叫大嚷,問一問院子裡所有的人。
這樣做顯然不妥。她好容易熬到老黃回來,才把事情告訴了他。老黃一聽,想了想,臉色頓變:“這個小畜牲!”說着,要撲到隔壁去打兒子。
蘇小玉懵了,連忙拉住他的衣襟說:“怎麼又是他啊?不可能吧?”
老黃說:“你收攤回來時,不是將三輪車停在修理鋪門口,進來看了一下嗎?我看見這個小畜牲,在車子邊轉了一下,一定是他拿的。”
說完憤怒地撲過去,擰着兒子的耳朵走過來,低聲吼道:“把一百元錢拿出來,連家裡的錢也偷,你不想活了!”
小黃力氣已經不小,身子一縮,頭一拐,就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捂着血紅的耳朵,大聲喊:“憑什麼說我拿的?你抄,抄到,就打死我;抄不到,我跟你們,沒完。”
老黃真的上前抄他的口袋,沒有。再過去抄他的牀鋪,也沒有。氣得抖着手指着他說:“你把錢,藏到啥地方了?快拿出來。我看見你在車子邊轉了一下,不是你拿的,還有誰?”
“神經病,誰拿她的錢啊?”小黃白了蘇小玉一眼,“坐吃我們的,還想,挑撥離間啊?”
蘇小玉瞪着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忍了許久,才轉臉對老黃說:“算了,只怪我自己不好,沒保管好錢。”眼睛一紅,眼淚就涌了出來。
這件事以後,蘇小玉格外謹慎起來。偷偷去鎮上辦了一張銀行卡,滿一千元就存上去,不滿一千的零錢都隨身帶。這樣,儘管平時小黃的眼睛還是骨轆轆地在她身上掃來掃去,也總是想着法子找她們母女倆的叉,她卻耐着性子,儘量不跟他發生衝突。他臉色再難看,脾氣再不好,只要不再偷錢,不再無緣無故地招惹玲玲,她都可以忍耐。並努力用母性的柔情,化解家庭矛盾。
可是隻捱過了兩個多星期,就又出事了。這天晚上,她身上的三百多元錢又突然不見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錢睡的時候還在褲袋裡的,然後脫了放在牀前的椅子上,晚上門是鎖着的,這錢難道能飛走嗎?
莫非是老黃拿的?不可能,他平時主動買這買那,總是不讓我多化錢,怎麼會不聲不響地拿我的錢呢?
她再也忍不住,去告訴老黃。老黃一聽,暴跳如雷,又要撲去打兒子。她拉住他說:“你先偷偷查一查,查到了,才教育他。這樣,興許有些效果。”
老黃平靜下來,不立刻去找兒子,而是暗中留心他。吃好晚飯,兒子一轉身就不見了。老黃便悄悄跟蹤他,結果發現他走進了村裡的那個黑網吧。上了一會兒網,他又走出來,去一個小店買了兩盒高檔的餅乾,走進了路邊的那個遊戲廳,邊吃邊打起了遊戲。
打了一會,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長頭髮男孩走進去,兒子把一盒餅乾拿給他,財大氣粗地說:“吃吧。”那個男孩笑着說:“啊,軍哥有錢了?”他慷慨地說:“你有錢了,也不要小氣。啥時候,我請你去飯店,好好啜一頓。”
老黃就知道這錢肯定是他偷的,可這回,他沒有立刻撲進去打他,而是氣鼓鼓地退回來,先在修車鋪裡翻找,再回家翻他的宿舍。但翻來找去,尋遍了小屋的每個角落,卻一分錢也沒有找到。
蘇小玉在一旁提醒:“你摸一摸他的枕頭。”老黃一摸,裡邊果然有異物,拆開一看,兩張百元大鈔摺疊着塞在枕芯裡邊。
這下,老黃氣炸了肺。馬上將兒子從遊戲機房裡拎着耳朵扯回來,關了門,把枕頭裡抄到的錢丟在他面前,低聲怒吼:“你這個小畜牲,還想抵賴嗎?說,你是怎麼偷到她褲子袋裡錢的?”
逼了好一會,小黃才承認說:“晚上,你們睡着了,我用竹竿,在窗外挑的,拿了錢,又把褲子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