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朗看了江羿一眼,從書桌邊退開一些,將全息屏放大到最大限度,然後將一排證據同時陳列出來:“沒什麼,就是該給大家講講這些熊了。”
屏幕上的證據照分上下兩行、各自7張的模式擺放着,上面一行是各個不同的玩具熊,下面對應着的則是從熊肚子裡發現的東西。
“下面這行照片裡的東西是海燃從熊肚子裡掏出來的,分別是一張揉皺的簡筆畫、一隻用了半截的蠟筆、一個碎裂的棒棒糖、一張陳舊的塑封乾花書籤、一隻癟掉的乒乓球、一隻報紙疊的千紙鶴和一隻空可樂罐。”
白明朗指了指着展開的簡筆畫:“大家注意看,這張簡筆畫上是一個梳着雙馬尾的小姑娘,穿着一條口袋上打着補丁的揹帶褲,然後一隻鞋不見了。在這幅畫的右下角——”
白明朗用光標將那個小到很容易忽略的數字圈起來:“有一個一看就是成人筆觸寫下的數字6。”
就在衆人屏息凝氣地看着屏幕聽講解的時候,海燃舉了下手,示意白明朗她發了東西過去。
白明朗點點頭,當衆將海燃用手環傳送過來的補充證據點擊開:“林化妝的住所還沒有公示,但爲了說明這些熊的情況,我需要先調用一張照片……”
海燃傳送過來的照片放大後被擺放在簡筆畫的旁邊。
照片中一高一矮兩個小姑娘正板着臉撅着嘴臉衝前留影,但目光卻都沒有看鏡頭。
矮一點的小姑娘低着頭像是在哭,高一點的小姑娘則摟着她的肩膀歪着腦袋哄人。
書房裡的衆人不用白明朗提醒就發現,那個矮個子女孩就是梳着一對雙馬尾,穿着一條口袋上有補丁的揹帶褲。
唯一的不同是小姑娘的兩隻鞋子都在腳上。
除了這一點不同和畫技造成的失真之外,可以說這個矮個子小姑娘跟簡筆畫上的小姑娘幾乎一模一樣。
白明朗點了一下照片,翻轉的照片背面露出了那行歪歪扭扭的小孩字體:
榮榮加油做好孩子。我們會再見的。
落款日期:1995年7月3日。
不用解說,在座幾人都看出了些許端倪,眼神紛紛在海燃和江羿之間遊移。
白明朗打破沉默開口:“這張照片經過龔夫人本人確認,是在她6歲被收養離開福利院那天拍攝的,照片上的雙馬尾小姑娘就是她;而就人物關係以及照片發現地點來說,我們可以合理推測旁邊高個子的小姑娘就是林化妝,對嗎?”
白明朗的最後一句明顯是衝江羿說的。
迎接着所有人的視線,江羿點點頭:“是我。畫那張簡筆畫的人……也是我。”
白明朗輕輕挑了下眉毛,嗯了一聲:“畫裡的小姑娘鞋子怎麼不見了一隻?”
不知道是不是角色的回憶過於沉重,江羿略顯疲憊的縮在椅子裡,無力地靠着椅背沉沉說到:“榮榮當時很害怕,拍完照片就開始哭鬧,最後是被大人強行架到車裡的……”
江羿望着那張簡筆畫輕聲道:“她掙扎踢腿的時候,一隻鞋子不小心掉下來了。來帶她的人不知道是粗心還是嫌麻煩,根本沒停下腳步撿起來給她穿上,就那樣把光着一隻腳的榮榮塞進車裡帶走了……”
白明朗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那爲什麼這張畫會在玩具熊肚子裡?”
江羿愣了一下,搖搖頭:“我不知道。那張畫原本在我行李箱裡面放着,被我帶進龔家了,但後來就不見了。因爲是很不好的回憶,我也沒太留意,更沒有找過。”
白明朗一轉頭,目光落在海燃身上。
海燃迎上白明朗的目光,腦海中卻不由自主掠過一個烏泱泱的人羣緩緩從墓碑前走過的畫面。
頓了頓,海燃配合地舉了下手,接着說道:“是我拿走的。林心慈到了龔家之後,我偷偷翻過她的行李箱,發現了這張畫後就悄悄拿走了。”
白明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麼畫上的6是你寫的?”
海燃也點點頭:“對。”
白明朗輕敲着畫面確認:“那個6代表的是被帶走的時候,你正好是6歲的意思嗎?”
海燃毫不猶豫地承認:“對。”
白明朗繼續追問:“也是你放進玩具熊肚子裡的?”
海燃再度點頭:“對,都是我放的。”
白明朗撐在桌邊,向海燃探身過去:“目的是什麼?”
海燃微微仰起頭迎上白明朗逼視的眼神,緩緩開口:“只不過是個紀念罷了,畢竟我現有的人生裡還是有幾年乾淨無邪的日子的。 ”
原本應該清甜的蘿莉音變成了清冷,而說出的話更是讓人心涼。
海燃並沒有用什麼誇張的言行來過度渲染或者演繹林榮的劇情,但是她眼神中滲透出的那片孤獨和死寂,卻讓在場所有人感同身受地感到一種哀慼和無助。
白明朗看了她一眼,轉身把屏幕拉回之前的兩排照片:“這些玩具熊是林榮的佈置,而肚子裡有簡筆畫的那一隻代表6歲那年的她自己。如果按照這個規律,以此類推的話……”
照片中所有的數字標籤被轉化爲年齡標記,貼在了對應的玩具熊身上。
白明朗指着各個玩具熊身上最突出的標誌性代表說到:“手裡拿着可樂罐的熊代表一個10歲的孩子,肩膀上落在一隻千紙鶴的熊代表一個9歲的孩子,口袋裡放着書籤的熊是一個12歲的孩子,拿着棒棒糖的熊是一個8歲的孩子,蠟筆這只是10歲的孩子,乒乓球的這只是個9歲的孩子。剩下這個……”
白明朗把穿着打補丁的揹帶褲、一隻腳上沒有鞋子的玩具熊照片調出來:“有兩條假髮辮、穿揹帶褲的熊……是6歲的林榮。”
至此人們才恍然醒悟,那些微小的數字的含義是什麼。
剛看到證據前幾個人還以爲同樣是大尺寸的玩具熊卻買成了不一般大小隻不過是主人的樂趣所在,現在看來分明是爲了對照不同年齡的孩子罷了。
聽完白明朗的分析,再看看這一排默默望着鏡頭的玩具熊,所有人心底按耐不住地冒出森森涼氣。
如果真的能做實這裡的每一隻熊就是一個受害者的話,那這龔哲還真是應該千刀萬剮都不冤屈的貨色!
白明朗看了看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的玩家,轉頭用光標圈了三隻熊出來:“目前我們可以推測出身份的是這三隻,分別代表了林榮、林心慈和……齊園丁牀底下的那個小男孩。”